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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 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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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亲爱的顾希:
今天,我回了Y高。
那里基本上还是和我们离开时一样,没有什么大修大整。下沉式广场、北大道、大礼堂仍然是我们熟悉的光景,开满郁金香的花坛,一到中午就会人流涌动的街道,还有小卖部前,散发着奇特香味的大树,小森林的湖里,那两只伪天鹅也仍然在瞎扑腾着。
……仿佛时光可以倒流,回到我们初见的时刻。
可是我却莫名觉得,那里的一切都已经不再属于我们了,或者说,我已经不属于那里了,犹如一个孤独的局外人。
当正午的钟声敲响,他们就和曾经的我们一样,踏上青春飞扬的奔饭路,而我却不再是其中拥挤的一员,只是一个被推攘到旁边的旁观者。
总觉得有些伤感,似乎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也许我不该回来的,也许记忆里的地方是不应该去的。
原本纯粹的疯狂与快乐被染上了落寞的色彩,我本想去找回与你们在一起时的自己,可是我找到的却只是一个改变了的自己,现在再去触碰那些回忆中的画面,也只能凸显出如今自己的可悲而已。
如果时光可以停留,我希望人生静止在与你们相处的三年,我希望人生可以静止在Y高的那些日子。
可也只是奢望。
所以我打消了去找你们的念头,想要把最美好的你们保留在我的心中,亦或者是想把最好的自己留给你们,也许那样才是最好的。
秦风留
周六的早晨,顾希坐在餐桌前边喝着咖啡边读着从信箱里取出的信件,这是第三封了,依旧没有邮戳和地址。
平时的话,这个时间的顾希手里应该正捧着美国时代周刊或者是什么财经杂志,不过那些深奥难懂的东西在项雨乐搬进来的第一天就被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桶,顾希简直要怀疑到底谁才是这里的主人了。
“如果要我起床第一眼就看到你全副武装地捧着一本什么当月时经坐在美好的早餐前,我一定会倒胃口到什么都吃不下的。”她如是说道。
不过实际上,当项雨乐起来的时候,顾希早就坐在尚雅的会议室里雷厉风行地下达决策了。可她就是这样,高一的时候,顾希的参考书也没被少处理过,用项雨乐的话来说,那就是人生苦短,不要埋头在这些带来痛苦的东西上。
当顾希在英国第一次接触到Hedonism(享乐主义)这个词的时候,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联想就是项雨乐,这一点,即使是七年后,她也没有丝毫长进。
卧室里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第一天的时候,顾希以为是她睡相太差,闹腾到了地上,事实上确实有这样的可能性,不过,项雨乐只是在找衣服换而已,然后,再推门进去,卧室就像被纳粹军团横扫了一样,衣服横尸遍地,惨不忍睹。
“你丫几岁的人了,还把房间整成这幅德行,小学生都比你强!”顾希很想这样冲着项雨乐吼一句,不过在回忆起高中时项雨乐相同的恶习以及她和秦风持续三年无果的苦口婆心后,决定省下这点口水,不如打电话找个钟点工来收拾。
项雨乐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和高中时一个样,邋里邋遢,字典里只有“摊”这个字,而从来没有收拾的概念,她可以兴致高昂地在厨房忙活一个下午烧出一顿天理难容的晚餐给顾希吃,却死都不肯处理那些被弄坏弄脏的厨具。生活完全就是一堆垃圾,根本就没有规律可言,她可以连续睡上两天不吃饭,也可以坐在电脑前通宵赶稿。
最让顾希觉得神奇的还是她的行李,如果不是相信Ana不可能信口开河的话,顾希简直怀疑这真的是今年收入排行第二的作家吗?如果说顾希的衣橱可以在壹号广场开一家奢侈品店的话,那么项雨乐的衣橱绝对是淘宝上炙手可热的地摊货。别说是品牌了,顾希甚至怀疑她到底有没有价格超过两百的衣服或者鞋子。
不过,这就是项雨乐,从来不会随波逐流,只要是她喜欢的,就不会在乎是大牌还是淘宝,她永远有她的一套哲学。
“一大早的你在看什么呢?”项雨乐穿着拉到一半的裤子,嘴里叼着一根牙刷从房里走出来。
顾希揉了揉泛疼的太阳穴,假装没有看到那些横飞的牙膏沫,“今天早上又收到了秦风的信,你看看。”一说完顾希就后悔在这个档口让她看,项雨乐顺手拿过来就往洗手间走,顾希完全可以想象那封信再回到她手里时的惨烈光景。“我一直在想,这些信有没有可能不是出自秦风的手,也许是谁什么模仿的。”她分析道,“毕竟秦风不可能某天吃饱了撑的就突然想起给我们写信,而且写完了还没寄,除非她一开始就准备在去世后让别人代寄,可是那样的话,她得在多久以前下决定……”说到这里,顾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了,转而道,“这些信的风格也不太像秦风,倒是像抽风耍忧郁的你。”
“啊,所以你们才会怀疑是我搞的鬼?”项雨乐探出个脑袋来。
顾希果决否定,“不,怀疑你是因为你又缺德又经常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滚滚滚……”项雨乐立刻抛了个白眼,但很快又严肃地绕到了正题上。“我倒是觉得一切都很难说。你也看过了啊,信上面都说了回忆里的地方是不能去的,回忆里的人是不能见的。为毛呢?因为一切都是会改变的,说得实在一点,我们了解的也就是高中时代的秦风,谁知道她大学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
顾希牢牢地盯着她,“虽然我说过想要知道秦风的大学生活是怎样的,但那只是说生活的环境会改变,不在那个环境里的我们一无所知,人哪有那么容易说变就变啊,你不就什么都没长进嘛!”
项雨乐坐到顾希的对面,“人是不容易变的,但是顾希,不管是你还是我,或者是秦风,这都不叫改变,叫做成长,这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阶段,逃脱不了的。你觉得现在的你和高中的你能一样吗?”
顾希想了一下,“至少我觉得性格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因为工作的关系,不得不强硬起来,但离开尚雅,我还是我,喜好、脾气、就连掐着秒表生活这一点都和以前一样。”
“如果是高中时候的你的话,看到卧室乱成那样早就对着我喷口水了,然后连通行李一起将我打包扔出你的领地,而不是阔气地叫个钟点工过来。”项雨乐举出列子。
顾希白了她一眼,“我说了你会听吗?知道你不会听还要浪费口水,你以为我的智商是刘天祺吗?”
项雨乐从顾希的盘子里挑出一个荷包蛋塞进嘴里,“看吧,至少你的智商是长了的。”
“……什么玩意儿!”顾希嫌弃地整份早餐都推到项雨乐面前。
填饱肚子后,项雨乐认真地解释道,“打从我们认识的第三个月开始,你和秦风就知道我改不了邋遢的毛病,但你们还是会唠叨来唠叨去,可是现在你不会,这和浪不浪费口水或者什么环境变化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你长大了,不会再去做那些小孩子气的打闹和争吵了,而是开始用解决问题的态度去对待每一件事情。或者换个角度,如果我们什么都没有变,现在的你还会和那时的我们当朋友吗?你能忍受刘天祺好好在马路上走着却忽然傻跳起来的怪癖?你能对着高嵩敖起来就没有底线的卖弄愉快地哈哈大笑?”
顾希眯起眼睛,答案自然是不能,她一定不会和以前一样嘻嘻哈哈地跟在后面一起犯傻,而是会立马躲到安全距离外,装作不认识他们。
“除非我们都像长不大的彼得潘一样暂停时间,否则就一定会和过去不同,相处的方式也好,还是我们自己本身也好,都一样。”项雨乐最后总结道,“无关变化,只是成长。”
“十分钟前我还在感叹你什么变化都没有,但是现在,我收回了这个想法。”顾希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乐乐,以前的你确实说不出这么深奥难懂的话。”
项雨乐得意地笑了一阵,“再怎么说,我都是天下的作家,总要拗点道理出来堆砌文章才对。”
顾希无奈地摇摇头,“既然你说回忆里的人是不能去见的,那你为什么还会来这里白吃白住呢?”
项雨乐垂下眼睛,“我只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秦风这种事情一次就已经够了。顾希,你明白那种感受吗?就好像你们对我来说成为了一张苍白的报纸,你们发生的事情只是远离我世界的新闻而已,而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到,就好像我们曾经亲密的关系完全不存在一样,形同陌生人。我不想在未来的某一天,去质疑否定那些值得被珍惜的岁月,更加不希望自己担任一个只会惋惜伤感的角色。我可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行动派啊!”她露出一个明朗的笑脸,“所以,重新开始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
顾希懵懵懂懂地点头,项雨乐说的话她并不是完全理解,只是她明白那种变成陌生人一样的糟糕感受,只是不想什么都不做而已。
伤感了,惋惜了,痛苦了,过去了,然后就是再一次的伤感与惋惜,直至麻木,她不想这样。
“别思考那么多了。”项雨乐潇洒地甩甩手,“你那理科生的脑袋是不能理解这种哲学的,还是准备准备出门吧,今天约了高嵩去S大的!”
顾希这才回过神,打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