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重生记》路遐

19、拜观音谅女子不易

　　王氏很高兴，不过两日便准备妥当，请了吴家人来做客。

　　宴开两桌，里屋不过王氏葛氏并三个女孩儿，王氏与葛氏分坐上首，淑儿打横。

　　两个小姑娘自是不能吃饭，慎儿已经会坐了，虽然身子还有些软，却不要人抱，只坐在被子堆里由夏嬷嬷喂蛋羹，而可怜的齐布琛却只能在一旁巴巴地看着。

　　王氏虽与葛氏言笑晏晏，却操心着外屋那一席，不时向外看上一眼。想来科尔坤自小接触的都是八旗子弟，谈的多是弓马骑射，虽也有读些书的，却少见吴家父子这般纯粹的读书人，王氏生怕他们无话可谈冷了场。

　　齐布琛却毫不担心，阿玛本就是文武都学的，前世里也只做过三年武官，回京后就改做文官，与满汉文人打了十几年交道，一直游刃有余。今日阿玛又存心要给额娘面子，只要没有轻视吴家身份，恐怕还会因吴家父子的言谈举止而多几分欣赏。

　　果然，科尔坤因为进过学，为母守孝时又在家读了三年书，便和那些泥腿子出身的同僚说不到一起。今日见了举止文雅的吴家父子，谈些诗书文章，反倒觉得惬意。

　　临别前，苏还说起父亲有意在城中开馆授徒，邀科尔坤前去捧场。科尔坤应下，几日后抽空去了一趟，回来便对王氏道：“你这位世伯真不简单，从将军、都统，到协领、佐领，竟是大都与他交好。今日我沾光，结识了不少之前连话都说不上的大人，说来都是夫人的功劳。”

　　王氏嘴上谦逊了几句，心里却十分欢喜。她知道吴伯父本是性情简傲之人，即便被十几年的流放生活磨平了棱角，也绝对不会主动为他人铺路。想来应是葛伯母当日同住时见自己不与官眷结交，这才费心安排的。

　　王氏心中感激，与葛氏来往越发亲密起来。

　　时值宁古塔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流人苦中作乐，相携出游，官吏也在闲暇之余聚会，科尔坤与中高品的官员有了来往。他出生富贵，见多识广，年纪轻轻便谈吐不俗，却又从不自夸，渐渐被大家接纳。

　　一日，科尔坤随几位大人出城打小围，痛快玩了两三日，虽没打到难得的猎物，却也十分尽兴。回城时见西门外的石崖下芍药遍开，还为王氏采回一簇绚烂无比的芍药花。

　　王氏欢喜地收下花，插了瓶放在窗台上，葛氏来串门时看到，少不得打趣几句。王氏面色微红，笑容却一直挂在嘴角。葛氏又说起那石崖下还有一座观音阁，王氏意动，当晚便与科尔坤商量，几日后约着葛氏一起去上香。

　　自打避难归来后，王氏再没出过门，连带着齐布琛也每日困在西厢，白白浪费大好春/光。现得知额娘要出游，齐布琛也很想跟去，无奈额娘没打算带她，只能暗自郁闷。

　　王氏收拾妥当正要出门，看见女儿花瓣般的小嘴微微噘着，一副闷闷不乐小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谧姐儿怎么了？小嘴都能挂油瓶了。”

　　齐布琛瞟了额娘一眼，心说她也不想挂油瓶啊，可是她开始长牙了，老是容易流口水，每次湿了围嘴都要被额娘取笑，只好噘着嘴让口水流的慢一些。

　　春舒凑趣道：“谧姐儿这是舍不得奶奶呢。”齐布琛眼前一亮，“啊”地应了一声，仿佛肯定了春舒的话，春舒奇道：“谧姐儿也想出去玩？”

　　王氏笑骂道：“胡说什么呢，这么点小人儿，哪里懂得。”又看女儿张着双手要抱，王氏大乐：“竟是真的想去？”

　　春舒夸赞道：“谧姐儿可真聪明，知道奶奶要出门，想跟着呢。”

　　王氏想起女儿一向乖巧，饿了拉了都会叫人，似是真比一般孩子聪明些，便逗她道：“你要是真想去就点点头，只要你点头额娘就带你去。”边说边自己先点了一下。

　　齐布琛喜出望外，连忙跟着点头。

　　王氏睁大了眼睛，虽然不信女儿听懂了自己的话，但只教一次她便学会了点头，也让王氏很惊喜。王氏当下便履行承诺，抱着齐布琛上了马车，在西门与葛氏汇合后，一同向城外驶去。

　　西门外三里左右，有条呼尔哈河，河畔遍植芍药，后有千仞高的石壁。

　　葛氏指着石崖下方道：“那里就是观音阁。地方虽小，供奉的观音却来历不凡。据说是阿机人在江中垂钓时得到的，他们只当是神像，杀鸡取血涂在观音唇上祭祀。后来一个温州僧人静今见了，认出这是宋朝的观音像，便和阿机人交换来，在崖下建了这观音阁。”

　　王氏猜着这静今怕也是因事流放的，也不多问，只随着葛氏一道走进去。

　　观音阁的确不大，除了一座观音殿，还有几处房舍，僧人只有静今和两个弟子。王氏和葛氏也不要他们引导，携手走进大殿，安和抱着谧姐儿跟在后面。

　　大殿里有莲花石承柱，供奉着一座铜观音。观音像只有□□寸高，却是一尊坐像，左脚下垂置于莲花座下，犹如戏水，右脚跷于座上，右手搁在膝上，垂着头若有所思。

　　齐布琛好奇地打量这座不同寻常的观音像，耳边传来王氏的祝祷声：“菩萨，请保佑我能生个儿子，今后女儿有靠，儿子成器，儿女一生顺遂……”

　　齐布琛眼里泛起了泪光。

　　前生她离世时已近而立，王氏现下不过十八，齐布琛潜意识里便觉得额娘是弱小的，处事偏软，用人不当，加上前世里王氏再过一年多便会去世，齐布琛心中不免惶恐，总觉得额娘需要保护。

　　她本来担心额娘生子伤及性命，一心想阻止额娘怀孕，然而庶妹之事让她体会到了额娘之忧。王氏的地位并不稳固，娘家无官无权，既有不喜汉人的太婆婆，又有心怀叵测的继婆婆。然而那些事一时都无法解决，和前世的齐布琛一样，王氏眼下站稳脚跟的唯一法子，便是生个儿子。

　　她只想额娘活着，额娘却想活得更好。

　　是她狭隘了吧，她本该是最能理解额娘求子之心的人。

　　也许她该相信额娘，相信这个强忍心酸笑对丈夫的女子，相信她的坚强，相信她会无恙，毕竟前世里，额娘平安地生下了大弟弟。

　　泪眼朦胧中，齐布琛看到了观音的面容，双眼半开，嘴角微微上翘，不见忧愁怜悯，却显得自在而喜悦。

　　齐布琛在心中默默祈祷：如果转世重生是神佛的旨意，请保佑我的家人平安康泰，保佑额娘心想事成。我将尽力改变前事，认真努力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