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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 8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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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德里安似乎十分神通广大,他联系了一位据说是精神学的佼佼者的以色列医生。伊利亚和医生叙说着赵楼宴的状态,亚德里安在会客室吃了一整个上午的咖啡和点心,伊利亚才终于从会诊室出来了。
“总而言之,我还是建议您带他本人亲自来一趟。”离开的时候医生建议道。
“谢谢。”
回去的路上亚德里安问:“医生怎么说?”
伊利亚削薄的嘴唇紧抿,似乎并不想透露。亚德里安对他言语上的吝啬不以为意,继续问:“你跟他说沙利叶是同性恋了吗?”
“不。”这回伊利亚开口了,然后焦躁地蹙眉:“医生根本不管用。”
亚德里安还是第一件见他说幼稚赌气的话,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笑的时候。
“我觉得还是带他本人亲自来。”亚德里安看他的眼神真诚地建议:“这件事需要他自己面对,你帮不了他。”
伊利亚的侧脸依然雕像般冷硬,这次一个字都没有回。
他们回到家里,一打开门就看到一片狼藉的客厅。
“这里刚刚吹过台风?”亚德里安对着翻到的桌子沙发和满地的碎玻璃咋舌,顺便把墙上的一幅装饰画扶正。伊利亚早已经见怪不见,沙利叶的精神状态不正常,几乎半个月就要这么歇斯底里地发疯一次。
但他的神情在看到地上的血迹后严肃起来。
“沙利叶。”他叫道,半晌从卧室里的卫生间内传出一声响动。伊利亚快步过去,在看到里面的情形后倒抽了口气。
“上帝啊……”亚德里安发出惊呼,瞄了眼洁白地面上的透明塑料袋,道:“迷幻剂……”随即听见伊利亚道:“你先出去。”
亚德里安耸耸肩退到门外,开始参观画展似的被毁得同样惨烈的卧室。
浴室里很安静,伊利亚看着神志不清地倒在地砖上的赵楼宴,视线从湿透的衬衫慢慢转移到被划出一道道血痕的胳膊,眼底微微一跳,然后一脚踩到了伤口上。
“唔……”赵楼宴吃痛地蹙眉,迷瞪着睁开眼,一见是伊利亚头脑瞬间清醒了一下,嘴里跟着嘶了一声。
“醒了?”伊利亚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赵楼宴的举动已经超出他的底线。
赵楼宴眼神中的惧怕一闪而逝,知道药效快要过了,小声道:“伊利亚。”
他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对刚才发生了什么完全记不得。他的记忆只停留在吞下了那粒药片,然后就是飘至云端般的快|感,舒服得只想沉溺与此。
“你居然吃这种东西!”伊利亚怒不可遏,随即冷声道:“这种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他冷硬的表情令赵楼宴有些害怕,下一秒就听对方道:“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那个词组就像一把钥匙,顷刻开启赵楼宴掩藏在内心所有黑暗回忆的牢笼。
“不要!”赵楼宴眼中浮现深深的恐惧,用尽力气吼道:“我没病,我不要看医生!”
伊利亚目若寒星,闻言提起赵楼宴的脖子把人拎到镜子前,语气隐含怒气,“清醒了吗?看看你的样子,楼宴,你还认得你自己吗?”
赵楼宴被冰冷的镜面冰得哆嗦了一下,抬起头的瞬间呆了。镜子里的人形容枯槁,脸色苍白,眼中布满血丝。活脱脱一个落魄的瘾君子。他呆滞的脸一下激动起来,使劲推开他嘶吼,“我不要你管!你不是要分手吗?!你去找那个法国男人吧!”他说完突然一阵反胃,就那么趴在洗手台上干呕起来。
伊利亚知道这是迷幻剂的后遗症,紧绷着脸看他吐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直冒泪花,更加对他现在这幅堕落颓废的模样恨且心痛。
他用了好半天逼自己克制下来,道,“楼宴,听我的话去看医生,我陪着你。”
“不。”赵楼宴想都不想就回绝,打死他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任何一个见鬼的心理医生。
伊利亚看着他倔强的模样沉默了很久才问,“你宁愿和我结束也不愿意去看医生?”
赵楼宴顿了一下,稍微回归了那么一丝理智,声音颤抖道:“伊利亚,我求求你别逼我…除了这个什么都行…… ”
“什么都行?伊利亚打断他,不无讽刺地问:“那上床呢?”
赵楼宴一愣,伊利亚继续道,“去看医生,或者和我上床,你选一个吧。”
“……”如果他能上床,还需要看什么医生?赵楼宴动了动嘴唇,忽然觉得十分难堪。:“你想要的就只是这个?”
“别想故意转移话题。”伊利亚顿了一下,觉得这件事又绕回了原点,“既然你都不愿意,那我给你第三个选择。”
“什么?”
“你自己和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知道为什么周楼宴忽然对他如此避如蛇蝎。是的,比起别的,对方害怕的眼神让伊利亚最无法忍受,就好像他才是那个害得赵楼宴如此境地的人。
难道他不是吗?伊利亚在内心自问,忽然有些茫然。
赵楼宴的眼神忽然变得很脆弱,轻声道:“我疼,伊利亚。”说着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流下来,一只手藏到了身后。
伊利亚注意到他的动作,目光一冷,喝道:“拿出来!”
“不!”赵楼宴拼命挣扎着不让对方拿到,伊利亚加大了音量重复道:“给我!”
“不,我很痛苦……伊利亚,我好痛苦……”赵楼宴满脸泪水,语无伦次地哀求,伊利亚的胸中泛起迟钝麻木地绝望,一股细细密密的刺痛扩散开来,“给我,楼宴,你不能这样。”
赵楼宴不说话,终究没僵持得过伊利亚,手里的药片被抢走了。
伊利亚开始搜身,然后在他的口袋中找到另一个塑料袋,瞪着赵楼宴问:“还有多少?都给我!”
“没有了!”赵楼宴哽咽地叫道,通红的眼睛恨恨地盯着他。
两人喘着粗气不甘示弱地互相瞪着对方的眼睛,过了许久后伊利亚忽然褪去了戾气,捧着他的脑袋问:“这个东西能让你舒服点吗?”
赵楼宴躲闪着目光,伊利亚点点头:“好,那我陪你一起吃,一起堕落,一起死,一起被埋在冬雪之下,在野兽虫蚁的肚子里融为一体。”
赵楼宴打了个寒战,对方冷静的蓝眼睛中是他从没见过的疯狂,这一刻他仿佛才是更应该去看心理医生的那个。
随即他的嘴唇一凉,一粒药片被置于唇上,下一秒伊利亚轻轻吻了上来,小小的白色药片在两人的唇舌间流连融化,赵楼宴仿佛受了蛊惑,被动地接受着对方诡异的行为。
外面忽然响起一声钟响,赵楼宴猛地清醒过来,开始挣脱伊利亚手臂的钳制。
伊利亚牢牢制住了他的挣扎,他觉得自己也快疯了,“我们一起吃,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飙车、嗑药、酗酒,只要你好过一点,我都陪你一起。”
他们惹出的动静将以为在打架的亚德里安引了过来,当他看见里面抱成一团的人时几乎怀疑自己看到了两头野兽,漂亮的、被逼入绝境的两头纠缠在一起的的野兽,他们互相撕咬,舔舐,拼命挣扎而又难解难分。
他靠在门上点燃了一支烟,看着里面的场景神思缥缈。他想这真是奇怪的俄罗斯人,他们在战场上大笑,却在爱情中哭泣。
当赵楼宴真正清醒过来时,他看着身边睡着的伊利亚,看着他身上的伤疤和精疲力尽的脸,忽然举得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有些事情不是只要努力就能改变的,赵楼宴想,就算他去看了心理医生,把伤口扒开再一次鲜血淋漓地曝光在众人眼中,他就能好了吗?就能忘记一切和伊利亚在一起了吗?
他低头无限留恋地抚摸伊利亚凹陷的脸庞,很久才沙哑地低喃:“你试过一次忘了我。”他轻轻道:“也许你得再试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