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为你而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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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个字如同穿破层叠云障的风，清晰而沉稳地落入每个人耳中。时甄听见“啪嗒”一声，像是有人手中的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而她的余光中，有人更是身形一晃，险些从座椅的台阶上滑下去。更多的人则好像被定住了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跟着大厅中央器宇轩昂的身影，周遭静得仿佛连呼吸声都匿了踪迹。
“梵大人！”契率先回过神来，快步走到他们跟前不远处，双膝下跪，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拳撑在地面，这是伦萨最庄严的朝拜大礼，“奥尔森·契·卡洛夫，伦萨帝国现任临时执政官，我代表帝国恭迎您的回归。”
毕竟昨天就得知了的消息，眼前的状况纵然再令人惊骇，他依然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只是其他人就没这么轻松了，像是被契的话从梦境中惊醒，有人失声叫道：“梵……梵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您不是已经……”
“我的确在五百万年进入了雪谷圣地沉睡。”梵平静的声音回荡在穹顶下，“身为赫尔墨斯族人，是帝国的危机唤醒了我。”
闻言，契撑在地上的手臂明显一颤。时甄也是心头微动，看来他和她一样也怀疑这宫墙之内就有藏在暗处的势力，这句话既带着明显的震慑，又替她撇清了干系，不让人因为他们的联系而打起她的主意来。
周围又像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几秒过后，却突然爆发出觉醒般的躁动。众人接二连三急切而激动地走到台阶空处，纷纷随同着契一起行下朝拜大礼——
“穆尔托特·多洛特斯伯爵，帝国议会高级长老，代表议会及多洛特斯族恭迎梵大人回归！”
“安·乌拉坦上将，帝国军部行政军务处处长，代表军部行政军务处恭迎梵大人回归！”
“卡顿姆特首，帝国第一隶属区特别长官，代表第一隶属区恭迎梵大人回归！”
……
此起彼伏的朝拜声接连不断在大厅的各个方向响起，时甄心头巨震，从没见过这样肃穆而辉煌的场面。而梵依旧神色淡然静立原地，待一切终于平静下来，他才缓缓再次开口：“你们都起来吧，以后见到我不需要再行大礼。”
没有人动，所有人都还保持着跪礼的姿势，连头发花白的多洛特斯伯爵也不例外，像是谁也不愿意结束这无言的致敬。
梵垂下眼眸来：“这次回来，我已经不再是伦萨帝国的王。双膝跪礼应该是对历任王族才有的礼节。”
“您永远是我们心中的伦萨之王！”不知什么方向响起的坚定声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得到了接连起伏的应和。时甄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像是随着众人沸腾起来，明明没有伦萨的血脉，此刻她竟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属于他们的力量。
这样壮观的场面，这样整齐的人心，是她从未见过的震撼和感动。
“我既已选择沉睡，就不会再跻身皇权。”梵的声音很平静，像是早就做了如此决断。时甄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没料到他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显然其他人也都怔住了，契更是诧异地抬起头来：“梵大人，您应该知道现在王宫之中已无赫尔曼族了。”
“我知道。”梵淡淡道，“当年的事情，以及你们的百年之约，我都已经了解过了。”
“那您还……”
“我会帮你们找回赫尔曼殿下和公主，在此之前，”梵话音微顿，视线落在正前方的契身上，他已经垂首面朝地面，时甄看不见他的神情，却能明显感到他的身形似乎微微一僵，“——在此之前，伦萨帝国的执政权，依然交给你。”
契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梵的眼神震惊中多了几分不敢相信，而梵只是神色镇定地与他对视着，平和的面容一如既往，让人捉摸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是，梵大人！我一定在找回殿下和公主前维护好帝国的秩序！”只是短短一瞬的诧异，契已经迅速敛去了所有的情绪，嗓音中再听不出异样，“那么请问，梵大人是否已经知晓他们身在何处？”
“暂时还不知道。伦萨星上，的确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
隔得远远的，时甄清楚地瞥见修的唇角划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都起来吧。”梵说着，眸光扫过坐在前排的议会众员，“既然今日你们都在，我也想请求议会做出一份裁决。”
多洛特斯伯爵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已经不仅仅是受宠若惊了：“梵大人，您请说。”
“我请求，废除对时甄的死刑令，赐予她帝国公民的权利和自由。”
————
宫殿中蓦地一静，大概没有人会想到，梵提出的第一份请求，竟然是为了她。
契率先开口了：“梵大人，我们今天召开紧急会议的目的，就是要宣布您的回归以及对时甄的判决。她擅自闯入雪谷圣地，已经触犯了帝国最不可侵犯的律令。”
多洛特斯伯爵轻咳一声：“梵大人，在您到来之前契大人已经向我们介绍了时甄小姐的来历和情况，依照帝国皇家律令，无赫尔曼族诏令擅闯雪谷圣地，的确应该处以死刑。”
时甄心头一凉，却见梵依旧巍然不动，似是轻呵一声：“看来事情的结果你们都很了解了，那么，起因呢？”
伯爵神情凝滞，周围议员也都是一愣，梵勾了勾唇角，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况：“赫尔曼王宫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完善。”
契神色一僵，而梵的话音刚落，平和的眸光已经化为犀利的利刃，如箭般扫过众人：“在时甄被误认做赫尔曼族后裔来到伦萨的数小时内，接连遭遇了幽灵舰队的暗杀和谋杀性质的爆炸，这些事情，有人知道吗？帝国连赫尔曼族的安全都保护不了，却要处死一个完全不知情的平民，这就是现在伦萨帝国的法律？”
时甄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声色俱厉的模样，而他的话更是如平地惊雷炸落在坐席间，有人低下头来不敢说话，有人质疑地看向了契，多洛特斯伯爵更是满脸羞愧：“这……我们的确没有了解全面。”
“梵大人，我没有公布这些事情，是不想再次引起帝国内的恐慌。”契颔首，神色肃穆并无异样，一如他向来狠决的手段，“当年赫尔曼族遭遇的不幸给帝国带来了巨大的动荡，直到数十年后才算是勉强平复下来，如今殿下和公主尚且着落不明，我不能让帝国再次陷入混乱不安的局面。”
梵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出乎意料地，神色竟柔和下来，语气甚至听起来有几分赞赏的意味：“你的做法没有错。”
时甄抬起眼尾偷偷看他一眼，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而契僵直的身体微微一动，似乎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纵然律法严明，也不该死板恪守，不通情理。”梵沉静的声音在大厅中央响起，“既然时甄并没有对雪谷圣地造成任何破坏，误闯又是情有可原，这条死刑令的废除，你们还有什么异议吗？”
“同意废除时甄小姐死刑令的议会成员请举手。”多洛特斯伯爵扬声问道，率先举起了手。
时甄满怀期待地望向众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前排议会席间的每一个人都举起手来。她高悬的心骤然一落，连紧张的神色也情不自禁地明朗起来，正对上梵低头看向她的视线。
温和的眸色，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面向众人时的威严和气魄。他的唇角似乎极轻极浅地弯了弯，时甄拼命才忍住冲他会心一笑的念头，刚要扭转视线，就听契沉声道：“既然都已决定，那今天的会议也可以告一段落了。各位请回吧，我会和梵大人进一步商量日后的安排，如有需要再另行通知大家。”
然而话音落下，并没有一个人离开……
契的脸上难得地划过一丝尴尬的神色，梵也轻轻叹了口气，出声道：“伦萨帝国的执政权依然在契大人手中，大家先回去吧。”
周围静了片刻，这才有稀稀拉拉的动静响起，也不知他们是在服从契的命令，还是听了梵的话。
“梵大人，我们先去偏殿。”契转身走向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梵却没有马上跟上，而是扭头冲着时甄道：“待在我身边。”
时甄点点头，余光瞥见契明显愣了愣，顿时心下有点想笑。
他这话，大概多半是说给契听的吧，谁叫他要给她下死刑令。
人群正在朝他们相反的殿门方向慢慢散去，已经只有寥寥数人还在前方的走道里站着。修朝他们略微颔首致意，接着便向前大步离开了，看起来和众人无异，只在经过梵身旁时狭长的眼角微微一斜，似乎划过一抹会心的浅笑。而他的身后，另一个高大笔挺的身影依旧一动不动站在走道的尽头。
契扫了弋一眼，眉头微皱，微微侧头，像是在示意他赶快离开。弋却像是没看见似的，他的视线直直盯着慢慢走近的时甄，薄薄的唇角微动，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
“你是卡洛夫家族的人？”不等弋开口，梵已经在他几步远处停了下来，率先发问了。
几人都是一怔，连弋似乎也没想到梵会突然和他说话，他低下头，音色清冷：“是，梵大人。”
“谢谢你。”
时甄心口一跳，猛地抬头，生怕他在契面前说出那天弋放走她的事情。她紧张的反应落入他的余光，梵抿了抿唇，像是什么都没有留意，平静地继续：“谢谢你在我不在的时候，保护了她。”
时甄倏地愣住。他要说的，是幽灵的事？
弋冰冷的面容让人看不出情绪，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我应该的。”
梵没再说什么，越过他的身侧随着契一起走出了侧殿门。时甄刚要迈开脚步追上他们，就见弋微侧过身半挡在她面前，轻声叫道：“时甄。”
她抬眸看着他。
“爆炸的事情，对不起。”他定定地注视着她，“我应该坚持亲自送你进王宫的。”
“不关你的事。”时甄摇摇头，“也别处罚乌勒，就算他留在房间里，恐怕也只会跟我一起被炸死。”
弋沉默了片刻：“幽灵的源头，我会继续追查。”
“嗯。”
见他没再说话，时甄也越过他向前走去，只是还没走到门边，就听见身后的男人用极轻的声音低声道：“如果你想回地球，我可以送你回去。”
时甄脚步一顿，不知为何，她脑海中忽然浮现起那日他站在森林中，神色冷然，冰如寒窖，果断而利落地将她困在光粒中带上飞船。而现在，他却主动提出愿意送她回去？
“我知道你上次是为了帝国的百年之约，所以我不怪你了。”时甄轻声说，“谢谢你这次给了我选择，但是现在，我不想离开。”
弋像是沉默了很久，他们背对着，许久才听他缓缓问道：“是因为梵大人吗？”
“是。”
话音刚落，连时甄自己都怔住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想留下来更多是为了找出她的身世，可是现在，这个答案却来得如此轻而易举，仿佛是她心底埋藏已久的声音。
“那你保护好自己。”弋说完便大步向前走去，只是刚走几步那脚步声便消失了，时甄回头，只捕捉到最后一抹银色的光影从空荡荡的宫殿门口闪过。
他这是……怎么了……
时甄有点纳闷，总觉得弋像是哪里变了，可是又说不上来。她收回视线，心绪复杂地走向侧殿门，只是刚踏出门槛她就愣住了。
梵正侧身倚在白玉般的石墙上，静静地站立在宫殿门口。索契星的日光从庭院上空洒落在他柔软的长袍上，而那张清俊的侧脸笼罩在半边阴影之中，棱角分明的轮廓在融融日光中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光晕，帅气俊朗得像一幅不真实的画。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身影，他并没有侧头，唇角却慢慢勾勒成好看的弧度。
“你想留下来，是因为……我？”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为你而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