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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他的回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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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看见雪山之巅的赫尔曼王宫,时甄心头还是有些惶惶不安。
“真的没事吗?”她轻声问,“就这样回去,你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梵静立在空旷无人的广场中央,面前是延伸入云端的长长阶梯,透过缭绕的薄雾已经可以看见王宫恢弘的外墙了,“他们暂时还不敢对我轻举妄动。”
时甄想想也是,毕竟他的超感力那么强,隔着小半个星球的遥远距离都能够感受到诺拉的存在,更别说这宫墙之内的一点动静了。
“那我们现在进去?”她问,抬眼却见梵正定定地望着不远处悬在空中静静盘旋的模型雕塑,光影缠动中,他的眸光竟有丝凝滞。
“那是什么?”
“你不记得?”时甄想起乌勒说过的话,“听说时光坞是在你死后爆发的,可你不是没有死吗?”
梵沉默地凝望着那片神秘飘渺的雾影,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大概,当时的我的确是死了吧。”
他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异样,这句话说得更是云淡风轻,仿佛当年的事情都已无足挂齿。可时甄却听得心头一紧,阵阵心疼涌上心头:“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他应该伤得很重吧,不然又怎会即位仅仅十天便进入了身为皇家陵墓的雪谷圣地,被所有人认为已经死去。而这一睡,便过去了五百万年。
“不记得了。”梵收回望着时光坞的视线,淡淡摇头,“不过那些也都不重要了。能够看到如今帝国的辉煌,于我而言已经满足。”
时甄看着他,心神微动。那样轻俊明朗的面容,看不出丝毫岁月的痕迹,却自有一股帝王之气从眉目神色中流逸而出。而他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她已经能想象到当年他站在浩瀚星河前纵横江山,率领上古伦萨浩浩荡荡的远征军长驱辽原的模样。
他的眼中,似乎生来就是宇宙星辰、帝国宏图,也难怪当年五代赫尔墨斯王族毕生都没有统一的天下,在他不过几十余载的年少光阴中就已经做到了。
“走吧。”他垂眸看向她,已经从回忆中恢复了平和,“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怕。”
“我知道。”时甄点点头,“有你在。”
他的唇角微微一弯,视线移向前方,迈步踏上台阶。
台阶很长,走起来却并不让人觉得累,周围的景色更是纯净美丽得如同空中仙境一般。很快时甄就看见了云雾背后的宫殿大门,而侍卫们显然也察觉到了他们的身影,警惕地列队护在殿门口。
“赫尔曼王宫正在召开星际联合大会,任何人都禁止入内。”侍卫长官厉声喊道。
梵的脚步没有半分停歇,一步步迈得沉稳,平静的声音穿透薄薄的云层:“我们就是来参加会议的。”
闻言,侍卫长官警惕更甚,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配枪:“所有受邀的与会人员都早就到达了,你们是谁?”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眼睛已经忽然瞪大,诧异地看着从薄雾间走出的两人,视线落在梵身后的时甄身上:“是你?”
顷刻间,数十名护殿侍卫都拔出了武器,训练有素地迅速围拢在两人身旁。时甄看见侍卫长官正飞快地从空气中调出通讯窗口,压低声音语速急切:“立刻通知契大人,王宫通缉的死刑犯出现了,一号二号护卫队速至正殿大门!”
只是,通讯窗口的那段却并没有回音。侍卫长官满脸疑惑不解,正要再试一次,却听见身后一个沉静悠然的声音淡淡响起:“你们的通讯已经全部被切断了。”
侍卫长官震惊地回过头来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梵垂下眼眸,轻声道:“抱歉,不能再耽搁了。”
周围的人都是一怔,时甄也抬眼看向他,只见他神色未变,周围的空气却像是瞬间凝聚收缩,下一秒,便如同无形的炸弹凭空爆裂,侍卫们都已经被撞击到数米开外,已然昏迷不醒。
只有他们站的地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时甄哑然地望着眼前这一幕,梵也看向瘫倒在四周的众人,语气有丝歉意:“太久没用,偶尔控制不好力度。”
时甄忍不住笑了。这种时候了还这么礼貌,他还真是霸气又……可爱……
王宫里很安静,曲折弯回的廊道看着就让人头晕,不过梵似乎很熟悉这里,一直步伐沉稳地走在前方。
“这么多年,王宫里的结构都没变化吗?”时甄有点诧异。
“没有大变,赫尔曼王宫和佩特朗庄园门口的拱门一样,都是用不会腐蚀变形的灵崖玉石砌成,加上有雪谷圣地的灵气在附近,保存百万年没有问题。”
时甄张了张嘴,再看向周围晶莹剔透的白色宫殿时,连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大概是她见过最悠久的古董了吧……
走了许久,连一个人影都没有遇到,时甄有些狐疑:“怎么都没有看见巡逻队和其它侍从?”
“我绕过他们了。”梵很平静,“没必要引起无谓的麻烦。”
时甄这才记起他的超感力,看来他也早就清楚地感知到召开会议的殿宇在哪里了,难怪走得这么自信。
“跟着你走还真是省心。”她低声感慨,似乎听见梵轻笑了一声。
很快,隔着半条庭廊,一座巨大而宏伟的城堡出现在他们眼前。高耸的塔尖直入云霄,蔓延开去的宫殿两翼如苍穹中盘伏的巨鹰。梵停下脚步,隔着树影望向对面的建筑:“就在那里。”
明明刚才还很淡定,可看着眼前的景象,时甄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加快起来。她望着守在殿门口严严实实的人影,紧张的情绪蹭蹭地往外冒着:“那是护卫队的人吗?里面还有多少人?我们怎么进去?”
梵低头看向她:“害怕了?”
“怕倒是还好,”时甄咽了咽口水,“不过确实有点紧张。”
她刚说完,垂落在身侧的手就忽然被人握住了。时甄动作一滞,抬眼看向身旁的男人,他依然望着宫殿的方向,声音却是对她说的:“我在,没事。”
他还是第一次牵她的手。无论是之前在悬崖上抱她跳下,还是后来在空间站将她拦腰搂入怀中,时甄知道那都是情势之下不得不那样做。不管他多想守在她身边保护她,他依然始终和她保持着合适距离,宁愿一个人在屋顶和门外守上一整晚,也坚决不踏进她的房间。甚至连昨晚两人孤身在露台上也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仿佛那些优雅和尊重的言行举止都早已沁入他的骨髓血液中。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毫无征兆地主动牵住她,几乎是十指交握的姿势,连同他手心的温度都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身上。
好像有什么事情,在他昨晚向她坦白了一切之后,悄无声息地变了。
时甄还在怔愣,他已经松开了她,动作快得像是手中残留的温度只是她的错觉,迈开脚步沿着走廊向宫殿走去了。时甄心跳得飞快,小步追到他身侧。两人无声地走了一会儿,她悄悄仰起头,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他的表情。俊朗的棱角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那脸颊,似乎有些隐约可见的微红。
他也害羞了?
时甄的唇角微微扬起,那些紧张的情绪也都随着起伏的心绪烟消云散。两人并肩走过拐角,长长的走廊尽头,就是城堡的大门了。
他们的出现显然惊到了走廊彼端的王宫护卫队,顿时纷纷站得笔挺挡在门前。为首的护卫队长官一眼认出了时甄,低声惊呼:“时甄小姐!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时甄并不回答,随着梵徐徐走近。护卫队长官显然紧张起来,上前一步低喝道:“您是赫尔曼王宫通缉重犯,请立刻离开!”
时甄神色微动:“你不抓我?”
他静了一瞬,沉声道:“我私以为,您的过错并不足以按死刑论处。”
时甄心头有些莫名的暖意,不等她再开口,梵已经说话了:“她的死刑令是谁下达的?”
护卫队长官看向梵,似乎猜测到了他的身份,眼中划过一道震惊的神色:“您……您是?”
梵并不回答,只是用威慑的眼神直视着他,不到几秒护卫队长官便自觉放弃了僵持,颔首低声道:“是契大人下达的。”
“你们让开吧。”梵平静地说。
护卫队们面面相觑,都不敢动弹。梵神色淡然:“我不想再出手,你们有三秒考虑时间。”
长官眼神一凛,迅速向身后摆摆手,顿时众人都齐刷刷退到了两侧,只留下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通向城堡大门。时甄扫了眼周围,每个人都肃立颔首,神情庄重无比,显然他们都知道梵离开宿位的消息,也都猜到了现在面对的人是谁。
上古之神,伦萨的信仰。可能现在他们内心的起伏,真的不仅仅是震惊二字足够形容的吧。
殿门缓缓打开了,时甄第一眼看见的,是一条笔直通向大厅彼端的走道,而走道尽头的高台上,契正坐在那里。
他原本正在说着什么,似乎被开门的动静忽然打断,眼神有些不悦地望向门边,却在见到来人时忽然僵住了全身的动作。
沉重的殿门已经彻底打开了,梵慢慢迈开脚步,终于,踏入所有人的视线中。
顷刻间,时甄清晰地听见走道两侧阶梯式的座椅上,同时响起了无数倒抽气的声音。她随着梵一同向前走着,在众人灼烧般的视线中,时甄不敢扭头,却依然能用余光瞥见每个人脸上凝固的表情,仿佛他们见到了神话中走出的人。不知是谁率先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接着,如同石子丢进湖水中惊起的水纹一圈圈漾开,愈来愈多的人接连站了起来。大厅中寂静无声,却仿佛有某种朝圣般的气息笼罩在圆形高耸的穹顶下。就连契都走下了高台,却不敢靠近,只是定定地站在走道的另一端,震惊地看着迎面徐步走来的人影。
整个大厅中只有两个人,似乎并没有太多惊异。
修就坐在契所在的高台附近,他原本还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倚在椅背上,闻声望向门边。见到来人,他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接着也随着众人站起身来,只不过表情明显不是惊讶,倒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好戏。
而另一个人……
时甄远远望着坐在修对面的男人。在他们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倏地扭头看了过来,如箭般犀利的银色眼眸定定地落在时甄身上。她躲不过他的视线,只能迎着他向前看去,却分明能看到那张冰冷清俊的面容上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像是松了口气,更像是悬起了一颗心,像是担忧,又像是有几分深沉的歉意。
他那样心性冰冷的人,原来也是会有这些情绪的吗?
时甄有一瞬间的恍惚,却察觉走在前方的人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她也在他身旁站定,只听他浑厚清澈的嗓音在大厅中央缓缓响起——
“诺寒·梵·赫尔墨斯,上古时代赫尔墨斯族第七十九列后裔。”他的话音稍稍一顿,冰蓝色眼眸平静地扫过众人——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