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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三章 ...

  •   奉旨觐见的大臣不光张飞跃一个,殿堂内硬刀子派和软棉花派的几位主力基本都到全了,便是中立如方青书,燕北飞也站在了屋内的一角。

      天子的宝座还空着。

      殿内在宝座一侧还另摆了个座椅,乃天子为老尚书特意所设。老尚书辅助两朝君王,他壮年时候鬓发就浮现出花白迹象,而今放眼满朝文武更是寻不到一个比他更显老的存在,所以每每议事,天子都要命人在自己的宝座旁多添把座椅。

      此时此刻,老尚书就坐在他的专座上,高锦人守在他身侧。他俩仿佛是比御花园中所有芳草都要开得惹眼的两朵鲜花,香气浓郁,只看软棉花那几位主力如飞虫般拥在他们左右,嗡嗡不停。

      一人道,“两位大人可知今日圣上召我们来,究竟所为何事?”

      老尚书闭而不语。

      高锦人面上现出忧愁之意道,“实不相瞒,皇上这次传召事发突然,老师与我本打算去城中那几户受害亲属家探访一下,但由此一来不得不暂且中断。皇上所为何事,我们这次当真不知,怪倒是大人在宫中养的狗向来迅猛,此回不见,莫非又是食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得病了?”

      那人强笑道,“高侍郎又在开我玩笑,这是皇宫,我怎么敢随意养狗。”

      高锦人捏了捏下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不对啊,前几日我在宫中无意间瞧见只恶犬乱吠,我原打算上前教训教训,不料刚迈出半步,就被人提醒‘打狗还要看主人’……”

      他语调渐渐放低,声音有些微微拉长,与此同时,他对面的人神情也愈显慌张。

      高锦人继续慢条斯理道,“事后我仔细想了想,觉得那条狗脖子上的链子分外眼熟,似乎是跟大人府上花色差不多呢。”

      张飞跃在旁边默默听着,心中无奈起笑。

      高锦人这番夹枪带棍的话,他若再听不出弦外之音指谁便真成个傻子了。

      说来,事情的由头还应从张飞跃自己说起。

      如今北国局势越趋不稳,可能是天子龙体欠安的消息已经传至众所周知的程度,国内叛乱四起,去年二月刚从一个乱葬岗回来,就立马又接到举兵西下的圣旨。好在天子这回还算体恤他先前舟车劳顿,终于派方青书随军作战,虽只委任他一个谋士的官职,但也着实让张飞跃感觉轻松了不少。

      仿佛当年的淮西战役仅是在表面上平了祸事,实际上,三尺平原之下依旧危机四伏。

      可能是连年征战的缘故所致,猪有油某次在朝堂启奏国库近乎空虚,消息传至大小乡县,各地官员纷纷捂着胸口呜呼哀哉,待关起门却又从屋内传出奇怪的阵阵窃笑。再到第二天黎明,十个地方七个征税,两个搜刮,剩下一个作异端。

      淮西的县令不幸成为这异端之一。

      上级官员遂几次三番找到淮西县令,由暗里转向明里向其传输“为人臣子,便该在国家有难时鼎力相助”这类积极思想,可惜其生有反骨,屡教不从,甚至于某日将那位好为人师的官员斩于刀下,继而撩起藏匿在暗处怨声载道的众人,起兵造反。

      往日里敢怒不敢言的人,至此终于爆发,纷纷跟在淮西这只出头鸟身后,所过之处官退民反。

      张飞跃冥冥中觉得方青书其实并不是很想打这场战役,他时常表现得犹豫不决,几次差点被人伤于马下,亦不曾追击;若说他完全地不忍与民动手,似乎又不尽然,每每对方举旗高喊“灭北建新”的时候,他首当其冲,挥戟断旗。

      连战数月,最终这场混乱以张飞跃擒获淮西县令为结果而暂且止战于第二年年前。

      不过一如张飞跃所料,在他面圣之前,早有人先他一步,像背神话故事般大夸特夸方青书这一路以来的凛凛威风。

      张飞跃再跨出殿门后,那些听闻当今天子准备重用他后对他称兄道弟的同僚们瞬间又不认识他了。

      皇宫中有位小太监略有些眼力,之前时不时就来找自家府邸的小太监走动,带来一箩筐宫中那位姑娘的琐事,张飞跃回来之后便再没见他拜访。

      某天他上朝回去,御花园中碰巧撞见了那位太监逗弄个刚入宫的小宫女,联想到自家仆人藏在肚里的朝思暮想,不由上前道,“贵公公,怎么最近不见你来状元府了?”

      相对于小宫女的惊慌失措,被点名的贵公公只是慢悠悠地摸过小宫女的手,重新取回剪刀对着枝杈剪了几下,叹气道,“小的天生劳碌命,哪有大人府上清闲,皇上还等着小的伺候呢。”

      张飞跃对着面前的小太监定脚看了片刻,才微微牵了牵嘴,告辞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叨扰了,贵公公保重身体。”

      说罢,就侧开身,即将离去。

      起先贵公公被张飞跃注视得心里发毛,他不禁想起早些年这人凭一剑震江山,当今天子上对他赞叹不已,立时加官封赏,成为众人上赶子巴结的对象,哪怕是儿时曾喜欢过的一柄木剑也有人重新仿着样子,精心在上面绘满三国英雄呈至府上。

      更不用提他以前在北城的张狂事迹。

      面前这个人曾是地方一霸,曾将堂堂大将军方青书制于剑下,曾公然与高侍郎对立龙椅之下,风生水起的时候若说披星戴月也不为过。

      贵公公联想到自己刚才的言辞,心底开始发慌,手下剪刀一个用力,裁落半朵花苞。

      就在这时,他见张飞跃收回视线,脸上不显半分愠色,反倒平平静静地与自己辞行。贵公公盯着地上四散的花瓣,内心蓦然冷笑。

      以前再风光又如何?

      娇艳的鲜花一旦脱落,就只能同泥一道被踩在脚底下,败了就是败了。

      满园花树从来不缺它这一朵,济济衣冠从来不缺他这一人。

      贵公公脚底用力辗了两下残花,剪刀甩在张飞跃的身侧,尔后退开一步,提声在张飞跃背后叫道,“哎呀,张大人,这可是公主最看好的一朵花,前些日子还嘱咐杂家好好照顾,您就算有天大的怨气……您这,您这可让我如何交代?”

      声调因焦急而尖锐无比,似乎真的恰有其事。

      张飞跃闻声顿住脚,他回首却对贵公公的指责置若罔闻,目光定定望着他的背后。

      贵公公不及转头,一道听来沉着有力的声音便猛地在他身后炸开,“贵公公,可不要含血喷人。”

      随着这句话,高锦人从他们身后不紧不慢踱步到三人中间,在贵公公如遭雷劈的表情下,又补添一句道,“前几天公主还说御花园这些花开得俗艳,怎么我这回再逛,公主就变了个品味?”

      贵公公此时已缓过心神,他半弯着腰,眼睛离开脚边的花瓣,一点一点往上挑,皮笑肉不笑道,“公主殿下怎么跟高大人说的,小的不知晓,可这御花园的花都是名贵品种,伤了哪朵小的都担当不起。”

      高锦人看着他笑了笑道,“说得也对,贵公公在圣上身边待的久了,果然有觉悟,待会儿我陪你一同将此事呈报,我替你将这番话美言上去,兴许上面一个高兴,能免两下板子。”

      贵公公大为惊讶得直起身。

      高锦人走了两步,拾起地上的剪刀硬塞到贵公公手心,斜眼扫了扫一旁不敢出声的小宫女,笑意讽刺,“贵公公,这皇宫可不光只有你一双眼睛,能让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贵公公闻言似被击中要害般颓下身,垂在身侧的双手却狠狠攥成拳,绷出筋脉。

      张飞跃倏地开口道,“高侍郎误会,是我刚才想和贵公公开个玩笑,不想竟吓得贵公公失手剪下花苞,贵公公如果因我受了责罚,我定过意不去。算卖我个人情,这事高侍郎就揭篇罢。”

      高锦人听此立即不可置信地对上他的目光,贵公公同是如此,只不过眼神里的窃喜更显著一些。

      固然张飞跃已经替贵公公担下责任,经高锦人这么一闹,他也不敢久留,视线小心翼翼地在张飞跃和高锦人身上游移了会儿,便弯身言谢,随即带着小宫女匆匆离开御花园。

      彼时,四周静谧不喧,碧绿的枝叶丛挤出一朵朵色泽鲜丽的月季,张飞跃见高锦人不说话,他也舍不得就这么转身离开,只好眼前的美景依依收尽眼底,红如丹心,浅黄近白……良久后,他终于叹了口气,对高锦人道,“他是梁大人的人。”

      高锦人不置可否地扫了他一眼,冷笑道,“呵,这又是个什么本事通天的人物,区区一条走狗,你也肯让它爬到你头上。”

      张飞跃烦躁地拧起眉,突地质问道,“高锦人,你平得了这一个,可你有能耐平得了这天下的所有不公不平之事么?”

      无缘由的一句话竟像是戳着什么痛脚,只见高锦人刹那间转过头,他仿佛披了层荆棘,浑身竖着利刺,字字都带着怨愤道,“张飞跃,这世上人都是越长越高,越长越大,怎么偏偏你,胆量一年不如一年?”

      张飞跃无奈地摇摇头,自嘲道,“可能就是因为我小时候无所顾忌,摔得跟头多了,都怕了。”他语罢,又缓缓地看向高锦人,犹犹豫豫地学着高锦人的话反问道,“这世上人都是越活越开,越久越透,怎么偏偏你,执念一年比一年深?”

      高锦人身体一僵,他目光在张飞跃脸上流转,渐渐把刚才的戾气收得个干干净净,张了张嘴,又欲语还休,最后终究像忍不住般,轻轻脱口道,“你不懂。”

      想到那天的事情,张飞跃有些疲劳地垂下眼,不远处梁大人还在与高锦人虚与委蛇地表达友善,可他却无心再听下去,直到门口终于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天子这几年老得速度见快,张飞跃记得他今年刚从战场上回来的那会儿,见他是在春节当天的御花园内。那日雪花纷扬,起初张飞跃只觉得是他发间沾了白雪,直至看他久久坐在亭中未动,头顶的雪也不见融化,才恍然自己所见真的是一根根货真价实的白发。

      他似乎再经不起风寒,席间总是在咳嗽。

      天子此回进殿身后一左一右跟了两个人,不再是以前那种会离他有段距离的侍卫,这两人几乎肩挨着肩靠近他左右,恨不得化作两根拐杖,担忧之色溢于脸上。

      临到门槛前,天子又顿了一步,那两人见势做出个扶起的动作,天子察觉后,不动声色地往前探了探身,脚下微动,一步跨过门槛。

      待他两脚完全迈进殿内,已是咳嗽不止。

      张飞跃明白他这是在逞强。

      天之骄子,九五至尊,他前半生是骑着骏马从血雨腥风中闯出来的,即便坐在龙椅上也时刻要顶住风口浪尖,此刻若是凭旁人辅助,于他无疑是种人前的示弱。

      片刻后,天子方才慢慢舒了口气,缓步坐到宝座上,可能是之前用力过度,他脸色看起来过于苍白,连带接下来的话都透了一股子的阴寒,“朕,接连两日夙夜未眠,今日一大早急召你们入宫,便是想和诸位卿家……谈谈朕这两天两宿来的想法。”

      听他口气里的凝重,张飞跃心往下一沉,梁大人和另几位软棉花的脸上更是青出中毒的样子,就连高锦人面色也变了变。

      天子道,“朕这段时间阅了无数奏章,所言却不过三件事,西边造反的队伍又逼近了一点,贼寇又趁乱横行了一点,灾民数量又壮大了一点,点点点点,你们倒都是体恤朕,懂得呈在朕面前的,什么都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说到此处,天子视线有意无意地在众人身上徘徊一圈,似在玩味道,“众卿都是聪明人,如今北国真正的局势都心知肚明,朕只想问当年朕派军西下,扫平贼寇,安抚难民,你们一个个给朕呈上来的都是捷报喜讯,怎么眼下这些事怎么又都像吃肥了一圈回来重新挡在朕的面前呢?”

      话都要这个部分,张飞跃他们都看出天子今天是来意不善,殿内众人唯恐被做儆猴的衰鸡,紧抿着嘴,大气都不敢出。

      静默许久,终于有人先长叹了口气,吏部尚书扶着椅背身体发颤地站了起来,他望着天子,慢慢双膝跪地,自责道,“臣老了,教徒无方,疏忽管制,请皇上严惩。”

      他这话一出口,张飞跃他们纷纷随其身后一齐跪拜,动静大得直扬起地面上的尘土,异口同声道,“请皇上严惩。”

      天子坐在宝座上,目光从他们头顶上的官帽一一略过,一言不发。

      剧烈的咳嗽声忽然从他口中溢出。

      张飞跃等人又纷纷忧心忡忡地劝其保重龙体。

      天子止了咳,从宝座上起身到老尚书面前,弯身将其搀起,苦笑道,“大人的文章朕还是皇子时就拜读过不少,待朕登基后更觉得您对北国的赤胆忠心,满朝文武包括朕自己朕都有理给他们治个失职之罪,唯独对大人朕无话可说。”

      见老尚书重新做回到椅子上,他面朝张飞跃他们轻飘飘问道,“严惩?事到如今,朕就算把你们一个个斩首示众,这天下就能安宁下来么……”

      张飞跃身侧有大臣倒抽了一口凉气,在安静的殿内声音清晰入耳。

      天子寻声望去,讥讽地笑了一声道,“呵呵,爱卿都放心罢,朕今日不杀人……不过,”他停了停,转瞬间脸上阴云密布,接下来声声都像含恨而出,“北国要是亡了,死的就不是你们一家老小那么简单。”

      几位大臣闻言大骇,连连撞地磕头道,“臣等愿以身报国,以死明志。”

      天子重新坐回到宝座上,感慨道,“你们成天个儿求朕饶罪,求朕开恩,动不动就拿身家性命说事,枉你们都自认聪明人,怎么不想想朕要你们的命到底有何用?朕和天下百姓需要是你们的心呐,倘若你们能把持把持你们的欲望,能把你们对朕所言的话稍稍身体力行,北国何至如此……”

      叹到一半,他收回话,冲还跪地未起的众人摆了摆手道,“行了,全起来罢,说说你们接下来的法子。”

      说到底此刻能站在这间殿堂里的人,不是身怀真本领的人才,就是道行高深的人精。

      天子刚发问完,那几株藏得连油水都不露的老人精就已经先抢下安置灾民的活计。

      燕北飞这株千年老人精,近几年连连高升,也混出个将军职位,凭着自己对西边地势的了解,夺下征西大任。

      张飞跃不懂天子为何要传召自己,但他深知自己算不得人才,又尚修不成人精,他只好学笨鸟先飞,以勤奋多刷刷天子的好感度,他见方青书有上前的趋势,遂抢先一步道,“臣,请求剿匪。”

      紧随他后,方青书也表明了自己想要剿匪的愿望。

      众臣对国事积极踊跃合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天子脸上依旧蒙了层阴霾,若不是刚才那股子生气劲儿还没缓过来,就是有什么事情甚为棘手。

      说不定天子刚才那股怒火就是由此而来。

      老尚书和张飞跃抱了一样的看法,他还这么想着,老尚书就已经率先问道,“皇上,莫非剿匪一事还另有隐情?”

      张飞跃自入殿就一直在暗悄悄地注视高锦人,此刻见他骤然抬头,嘴唇紧张地抿起,继而又极快低下头,收敛神色。

      天子顺着老尚书的问句点头承认道,“正是。”

      他道,“六年前皇都频频出现人口失踪的事情,朕原以为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在故意挑衅,一怒之下定下剿匪大计,令人扫清贼寇。不曾想这事竟还有后续,当初皇都作案的其实是两个团伙,人口买卖与另一伙所行之事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朕当年怒火攻心许多事没有细想,若不是燕、燕将军坚持追查,几日前终于有所眉目,呈报于朕,朕不会再放任这群胆大包天的畜生们还要继续逍遥法外了。”

      老尚书道,“不知他们究竟所犯何罪?”

      天子神态凝重道,“以人试毒,炼制丹药。”

      众臣露出惊疑之态,头皆朝燕北飞的方向看去,他似乎早已料到,依旧站在殿内一角,神态自若。

      天子继续道,“燕……燕将军所言非虚,这次剿匪任务艰巨,张爱卿和方爱卿皆乃朕得力战将,若是联手必定是胜利在望,只是当下朝廷正是用人之时,联手有些不合形势。”

      一人痛心疾首道,“可惜臣从小都是以笔代戎,要不然,臣绝对与他们厮杀到底。”

      另一人道,“未尝不可,俗话讲‘文能安天下,武能定邦国’,文武齐心,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可言?”

      天子龙颜稍悦道,“爱卿所言不错,诸卿学识表现在朝中都属佼佼,现在剿匪一事还缺个文官,可有谁想去?”

      话音刚落,适才讨论得有些热闹的几人都沉默下来。

      场面一时寂静。

      天子往后倾了倾,靠在椅背上,手指慵懒地在案台上一下下地敲着。

      片刻后,硬刀子中一位文官站出来道,“微臣毛遂自荐。”

      他言罢,硬刀子派中间又站出几位,个个如同雨后的小春笋般,在这殿堂内叫人心旷神怡。

      天子挺了挺身,眉头总算是舒展了。

      他嘴角噙着抹笑意,刚要响应,从天子到来就一直未说话的高锦人终于吭声道,“臣亦愿前往。”

      在天子看过去的时候,高锦人肃然道,“皇上知道,臣一直爱搜集民间奇闻,实不相瞒,关于这‘以人试药’的事情微臣之前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对此亦做过调查,虚虚实实,真假不明,微臣愚钝,只当是骗人眼球的幌子。而今事实摆在眼前,还望陛下能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缉拿罪犯。”

      天子眼神在高锦人身上停了些时候,若有所思道,“作战最宜知己知彼,既然爱卿对此案已有了解,再好不过,朕自当准了。”

      尔后他话锋一转道,“文官已定,武将又该派谁去,诸卿都怎么认为?”

      高锦人道,“先前剿匪大计陛下委任张大人,这次臣觉得于情于理都应当继续。一来战事紧急,再做交接必定又是浪费番时间;二来方将军名声远扬,难免被有心人认出,容易暴露;三来却是臣自己的原因了,臣初次上战场,不怕人笑话地说其实臣还有些紧张,张大人与臣是同乡,处事应该会更自在一些。”

      一通分析下来看似合情合理,但听者却是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毕竟,高锦人在众人面前一向都表现得与张飞跃极其敌对。

      现在这样,太奇怪了。

      软棉花派与高锦人也敌对惯了,梁大人记恨他之前的事情,先说道,“高大人莫怪我多想,只是实在有几点说的不对。当年陛下的确是先委任张大人剿匪,可这后来谁立了大功诸位都清楚;若谈及声名,我记得张大人刚做状元那会儿也是无限风光啊。不过大人适才有一点我倒很认同,大人与张大人皆为同乡,听说还是交情匪浅,幼时犯了错常常互相包庇。”

      其他的软棉花皆重新站出来表示认同,梁大人盯着高锦人,嘴角的笑意掩饰不住,张飞跃看向天子,果然在其面上见到几分浮动。

      高锦人不愧是他们的心头大患,此时还能对着梁大人微微一笑。

      张飞跃却没有他那么淡定,心中焦躁难安,他望了望燕北飞,对方亦是如此。

      “试药”一事,这些年他和燕北飞旁敲侧击,揣测怀疑,到如今终于让真相基本浮上水面,耗时耗力耗钱苦心布置的迷局,不用说,待揭开时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说真话讲真事难,幸而世间总在有人赌命一搏。

      张飞跃便看见燕北飞强睁着因连连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边查阅密函边握拳道,“为百姓服务!”

      眼神烁烁闪亮着无上光荣,自骨骼到外袍皆释放出浓浓的使命感。

      张飞跃为之肃然起敬,不敢多言,收回适才想要回府的提议,也默默握拳道,“为八卦服务。”

      言归正传。

      按照两人之前的计划,由燕北飞向天子启奏,那时候龙颜势必盛怒,那伙人听到风声,慌张下定出纰漏,若放在一般人来说,此时只要张飞跃与安插好的眼线联系上,绝对有机可乘。

      不过这伙犯事人非同寻常,背后牵涉权利滔天,恐怕不是张飞跃所能应付,幸亏燕北飞不比他爹憨厚,是个善耍阴谋诡计的高手,从张飞跃认识他起就步步为营,如今纵然他们有能力翻出二十万一十六千里最后也得被燕北飞一脚下去踩得直不起腰。

      可他们万想不到高锦人会临了插来这一脚,而且照这势头,张飞跃估计还要让位给方青书。

      难道这几年来的努力就要白白付诸东流了么?

      张飞跃在燕北飞眼中看出恨意。

      只见天子沉吟着抬起头,下面人在他的目光下噤声,天子风轻云淡道,“高爱卿言之有理,张爱卿你同高爱卿谋划谋划,三日后出发。”

      张飞跃明显对他的话感到震惊,欣喜之余,他打量四周,软棉花派自然是失落不已,方青书无动于衷,燕北飞浮着淡淡笑意,不知为什么,高锦人却是阴沉了一张脸。

      这么纳闷着,天子就从宝椅上起身,欲朝殿外走。大臣们纷纷跪安的同时,高锦人咬牙上前道,“陛下……”

      天子脚下一停,像是要讲给身后所有人,截口道,“你们也都看到了,事到如今,朕不得不说一句,朕老了。朕知道你们都惦记着朕的位子,想着朕驾崩以后这江山又传到谁手上,该巴结谁,该排挤谁。北国是朕祖宗用血和骨头打出来的基业,一代一代传到朕这里,之前有人临死前嘱咐朕好好保管这江山……所以你们给朕记住了,朕与血脉兄弟与外邦强族斗了大半辈子,你们心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小九九朕还是斗得过的!在江山未稳之前,朕是不会驾崩的,朕要把你们的善恶忠奸看到最后,看到江山大好时!”

      高锦人深深望了天子一眼,继而跪地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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