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9、第 9 章

　　赵仁匆匆吃完饭，准备回自习教室继续做题。

　　那道没有算完的题就像是一柄悬在他头上的刀，连吃饭的时候都在想着。

　　他按照平时习惯走的路，从六号教学楼北楼的一楼车库出口往左转，却只看到一块大大的草坪，绿油油的，在中午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旺盛。

　　“走错了？”赵仁疑惑地站在原地转了一圈，看着周围。

　　结果赵仁彻底糊涂了。

　　他平时没特地观察过自习教室的周围，只记得是从六号教学楼北楼的车库这边过去，走过去之后，明明应该是个小楼，怎么变成草坪了？

　　“大概走错了吧。”赵仁这么想着，又转身重新走回车库，打算再找找别的出口。

　　直到赵仁离开，陈祁南才现身。

　　摘下了金丝边框眼睛后的陈祁南，一改平日里斯文好学长的形象，浑身散发出凛冽的进攻性。
　　他看着赵仁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脚下。犹豫了片刻，陈祁南最终选择离开。

　　只不过，他在离开的时候，顺手取下了原本贴在柱子后头的一张符纸。

　　图书馆里，林姜正闷头苦读，只听到周围陆陆续续有搬凳子的声音。

　　他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原来到了这层楼的图书室关闭的时间——林姜学校的图书馆，除了二楼的自习教室，其余楼层的图书室在4点半就开始清理。

　　“师兄怎么还不回来？”林姜嘀咕了一句，他已经能看见图书馆工作人员挨个桌子检查卫生了。

　　林姜挠挠头，最终还是把陈祁南放在桌子上的两本书先放进自己的书包里，准备改天还给他。

　　等林姜做完这一切，图书室里的其他学生都已经走光了，他歉意地对着在他桌子边上扫地的工作人员一笑，随后背着书包快步离开。

　　电梯口也只有他一个人，林姜百般聊赖地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不停跳着，最终，停在了他所在的这层楼。

　　叮——

　　电梯特有的金属声响起。

　　林姜按下2楼，习惯性地站在电梯的左边。

　　正好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原来是赵仁打来的。

　　“喂，赵仁啊，有事么？”

　　赵仁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嘈杂，林姜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他在问：“我之前手机放包里了，现在才看到你给我打电话了，有事么？”

　　林姜一手按在书包的肩带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瞧着，一边回答说：“本来想问问你，你找的自习教室在哪里，不过现在没事了，我在图书馆自修呢。”

　　“恩，这个地方挺不好找的，我中午吃饭的时候，一开始还走错了，结果走到六号楼外面的草坪上，还在想怎么自习教室不见了。”

　　“哈哈，没想到你这个学霸也有路痴的一面啊。”林姜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了眼电梯里的显示屏。

　　“大概是读书读晕了。”赵仁和林姜的关系不错，偶尔也会开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林姜这时候声音都有点抖了：“赵仁，我这边不对劲。”

　　“怎么了？”林姜的声音不像平常，赵仁开始担心了。

　　“我这边电梯卡在四楼不动了！”林姜说话的时候，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为了安抚林姜，赵仁理性地分析：“是不是外面有人按了？”

　　“电梯门没有开。”

　　“没有开？是不是故障了？你别慌，我跟你说，你看到那个按键面最下面的一个铃声一样的键了么？按下那个，联系工作人员。”

　　林姜深吸了一口气，说：“行，我试试。”

　　赵仁冷静地说：“恩，我不挂电话，一直保持联系。”

　　林姜连续按了几下，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电梯里的温度开始慢慢降低。

　　“怎么样了？”赵仁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越飘越远。

　　“不行，没反应，一直没反应。”林姜开始急了。

　　电梯这种狭窄的封闭空间，本来就会给人造成很大的紧迫感。

　　现在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外面什么反应都没有，林姜越想越害怕。

　　“你别慌，我现在就去图书馆找工作人员。”一听到好友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赵仁立刻站起来，背着包准备往外走。

　　“恩。”林姜吸了口凉气，“赶紧的，我要冻死了。”

　　“恩……”赵仁的声音中开始出现电子杂音，吱吱渣渣得让林姜听了耳朵疼。

　　林姜更加慌了，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声：“赵仁？”

　　结果没有人答话。

　　林姜把耳机放到眼前一看，通话仍然显示着继续，但他已经听不到赵仁那边的声音了。

　　耳后传来风，吹进林姜的耳朵里，似乎是一个遥远的声音。

　　电梯里的灯光开始变得一闪一闪，林姜一手死死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则再一次去重重按下求救的按钮。

　　还是没有任何人来。

　　灯管闪烁得愈发剧烈，光明开始减少，黑暗开始增加。

　　“九爷？”林姜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风声越来越大，风中的那个声音也越来越响。

　　林姜侧耳去听，却始终听不清那个声音在说些什么。

　　渐渐的，风声中又多了点别的声音。

　　似乎是布料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悉悉索索的。

　　突然，在一瞬间的光明中，林姜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处于极度恐慌之中的林姜，如同一只惊弓之鸟，看到这个类似于人影的东西，吓得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了。

　　他顾不上别的，打开书包拿出里面的雨伞，横在胸前，权当做是自己的武器。

　　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大声。

　　噗的一声，电梯里的灯光彻底暗下去，再也没有亮起来。

　　黑暗又狭小的空间，带给林姜极大的压力。他开始试图用大喊大叫来减缓自己内心深处涌出来的恐惧。

　　喊叫声和回声此起彼伏，四面八方的“谁在那！”、“快出来！”、“我不怕你！”，带给林姜的，只有更深的恐惧。

　　林姜喊到嗓子都哑了，也没有等来任何人。

　　他不抱任何希望地看了眼手机，和赵仁的通话仍旧继续。

　　“赵仁？赵仁？赵仁么？你在哪里了？我被困在电梯里了，现在电梯里灯也暗了，我按了求救按钮也没人来，你快帮我找一下图书馆的工作人员！”

　　回答他的，仍旧是那嘈杂的电子音。

　　林姜无力地垂下手，他闭上眼，努力告诉自己，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必须要冷静！

　　风声、人声、悉悉索索的声音，都随着林姜的恐惧一点点消退。

　　当林姜终于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之后，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不！

　　不止一个呼吸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电梯里多了个人，或者说，多了个别的会呼吸的东西！

　　那呼出的鼻息喷在林姜的额头上，让林姜不得不抬起头。

　　一双绿色的眼睛仿佛浮在空中一般，竖成一条线的瞳孔如同死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姜。

　　电梯此时已经陷入一片黑暗，除了这双绿色的眼睛，林姜看不清其他的。

　　其实他的手中还有手机，只要轻轻一动自己的手腕，就能借助手机的灯光看清楚眼前这个不知名的生物到底是什么。

　　但是林姜不敢轻举妄动。

　　这几天下来，林姜经历了太多他人生中最的第一次，他丝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家伙不是人！

　　面对未知的事物，不管是害怕也好，还是决心一试也好，人都不会傻到做出一些非常可能激怒对面的举动。

　　林姜也是如此。

　　他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雨伞，随时准备反击。

　　绿眼越来越近，林姜甚至已经可以闻到对方口中呼出的恶臭味。

　　一、二、三．

　　林姜在心中默念着，在念到三的时候，他突然往后一退，贴着电梯，手中的雨伞分离向前敲打！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对方措手不及，绿色的双眼闭起又张开。

　　成功了！

　　林姜心中一喜。

　　但没能让他开心多久，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的双臂。

　　从电梯壁上伸出了许许多多类似藤蔓的东西，卷住林姜的双手双腿，腰和脖子也不能幸免。

　　林姜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死死地贴在电梯壁上了。

　　因为脖子上被缠满了，林姜被迫抬起头。

　　他看到了什么？

　　绿眼！

　　绿色的眼睛！

　　无数双绿色的眼睛飘在电梯上方，全都看向他！

　　那是无声的嘲弄。

　　悉悉索索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次，没有风声，显得这声音更加真实。

　　从林姜脚旁钻出了什么东西，先是缠住林姜的脚踝，随后如同藤蔓粘附大树一般，快速盘旋着沿着林姜的双腿上升。

　　恶臭味再一次靠近。

　　不知何时，林姜的手机掉到了地上，自动亮了。

　　借着手机的灯光，林姜终于看清楚眼前这个怪物的样子。

　　怪物长得像人，没有头发，一双眼睛大得几乎要挣脱眼眶。眼睛像是被电熨斗烫过了一般，平平地贴在脸上——如果那可以被称之为脸。

　　原本应该是嘴唇的位置上，只开了一个小孔。那小孔张开，一根长长的、类似于舌头一样的东西伸了出来。

　　“舌头”的表面布满了小刺，密密麻麻的，看得林姜心惊肉跳。

　　那长长的舌头先是对着林姜的脸颊，隔空摇摆着，像是在打量从哪一处下手。

　　不过，怪物很快就放过这一块，转而向下，对着林姜衣服领子露出来的那一片皮肤扫了一下。

　　强烈的刺痛感沿着无数条神经传递到林姜的大脑，让他忍不住大喊起来。

　　被怪物舔过的地方，皮肤已经开裂，露出条条血肉。上面还沾着怪物留下的粘液，那粘液约莫是有腐蚀性，林姜感觉到一片火烧。

　　怪物的这一举动刺激了电梯上方的成百上千双的眼睛。

　　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就掩盖住林姜的呼痛声，争相恐后地挤下来，挤到林姜的面前，打算分一杯羹。

　　叮——

　　眼看着林姜就要被舔得只剩下骨头了，电梯门终于被打开。

　　陈祁南抢先冲了进来，手中捏着的符随着他低声念起的口诀，无风自然。

　　这些绿眼怪物似乎很怕符纸燃起的火，尖叫着从电梯上方的口子逃脱。

　　电梯壁上伸出来的一双双小手也如潮一般退去。

　　陈祁南一把接住林姜，看到林姜衣服领子处的伤口，眉头一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瓶子，倒了点里面的液体，小心地涂抹在林姜的伤口上。

　　等他做完这一切，图书馆的几个工作人员才赶到。

　　“怎么样？有几个学生？有没有事情？需不需要叫120？”

　　陈祁南将林姜的衣领扣好，遮住伤口，这才转头说：“没关系，这是我的学弟，被困在电梯里太久，有点缺氧，加上密闭空间本来就会给人造成心理上的压力，受到惊吓，我陪陪他就好。”

　　“真的不需要送医院？”工作人员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存在着他们的管理疏忽，电梯因为故障停了那么久，他们一直都没发现，直到这个叫陈祁南的研究生主动找上门，才发现电梯居然停在了四楼，而呼救的信号已经传来了很久。

　　陈祁南把林姜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将他扶起来，说：“没关系。”

　　这时候，林姜也慢慢从之前的袭击中清醒过来。他捡起地上的手机和雨伞，一看，和赵仁的通话已经断了。

　　“师兄……”林姜还有点晕乎，看着眼前的陈祁南，不明所以。

　　陈祁南快速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地解释了一遍：“我想回来拿书的，结果发现电梯停运了，担心是出故障，所以找了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还好你没有事。”

　　“故障？”林姜不相信地按了按衣领，手底下的刺痛感告诉他，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了。

　　陈祁南察觉到林姜的小动作，说：“有什么事之后说吧，我先陪你去弄点吃的。”

　　林姜还没缓过来，依旧停留在那个问题上：“可是我在电梯里……”

　　“之后再说，”陈祁南打断林姜的话，颇有深意地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另一边，赵仁看着挂断的通话，又一次迷茫地抬起头。

　　他好像，找不到出去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