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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欧阳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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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千觞眼见那玩意已经彻底没了,顿时心下一松,白光隐退。他这才觉出自己早已衣衫湿透,手脚虚软,几乎握不住东西,不由伸手一把捞着楚随风肩膀,喃喃说道:“快借我靠靠,累死了。”
楚随风正晃神的当,被他揽个正着。
“你小子……谁叫你用这么大力?”楚随风扭头见他头上的汗大滴大滴往下流,长发湿透,紧紧贴在惨白面颊上,皱眉说道,“你这是诚心要把自己榨干啊?”
尹千觞怒,“不是你要我念!”
楚随风说:“我就是试试,谁知道你真行啊?”说着他拍了拍尹千觞肩膀,凑过去一脸正气凛然,“我看你天资很高,当真不错,不如我给你引荐几位道长,你上山修仙去吧。”
尹千觞此刻看着他那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脸就烦,见他贴上来顿时连忙后闪,或是动作大了些,眼前顿时一阵发黑,跪在地上呼呼喘着,再爬不起来。
欧阳少恭过来为他把脉,惊觉他脉搏突突狂跳,手指触及之处寒气阵阵,阴冷如冰,连忙喂他吃了几颗丹药,说道:“千觞你还是赶紧上床歇着去吧。”
尹千觞这时又来了精神,指着被绑得结结实实的人,一边喘一边说,“你先让他说清楚干了什么好事,也不枉费我背着他跑了这么长时间!”
姜沁芳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冷笑说:“还能有什么,你说罢,是谁教你这这样造镜子的?你可知镜子可做联通人间与魔域的通途,若是加上你刻在镜子背后的花纹,魔怪就能从镜子中自由进出,吸取人魂?你看这安陆老老少少变成这样子,岂不都是你害的?”
磨镜人叫黄屏,原是黄家旁支子弟。黄家素有寻仙问道的传统,一心向往长生不死之术,他也不例外。只是幼时家里人曾着人来看过,只说他没这根骨。黄屏也曾偷学过一招半式道法仙术,苦练数十年也未有所成,是以才想着要走些旁门左道。前几日他偶得一面古镜,放在屋中,夜半时分有人入梦告知此造镜之法与化魔之术,并说如是能将镜子送与诸人,进境更将一日千里。
黄屏在自己家试了试,发现果然有效,此前学了许久未成的法术也在短短几天之内颇有进境。是以才造镜送与街坊乡亲。
尹千觞惊叹道:“原来那就是魔,我倒后悔没好好看看了。”
姜沁芳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要是没有姑奶奶我,你早就被她吸干了好么?你这小子灵力丰沛,魔族最喜欢。”
尹千觞踉跄几步,被欧阳少恭一把扶住。
楚随风摇着扇子叹道:“人各有命,俗话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既然命中注定没什么天赋,又何必强求呢?”
黄屏挣扎了几下,怨毒看着他,“你这话说得轻松,为何旁人修得了仙,我偏就修不得?大家横竖都一样是人,难道还有什么高下之分?”
尹千觞说:“你说的倒是有理,若是我一定是要这么做的。”
黄屏抬眼看他,神色稍霁,“你倒是懂。”转眼想到方才就是这人坏了他的好事,顿时又狠狠地瞪了过去。
尹千觞说:“可是我还没说完,你自己要死要活是你自己的事儿,但是你伤的并不止你一人,而是牵连到许多人。”
姜沁芳说:“楚随风根本说的就不是这个事儿,你别打岔。”
楚随风也连连点头,趾高气扬地说:“欧阳小子快带他去睡觉,我真是烦死他这张破嘴。”
欧阳少恭颔首,“那我便带着千觞先去休息,如今此地妖魔已除,想来居民也该恢复了。”
尹千觞突然叫道:“等会儿,还有一件事儿。那边祠堂里……”
他话未说完,便听旁侧屋顶上一阵瓦响,那名为黄风的少年忙不迭地爬起来,转身要逃。
惊觉这人已经在旁边潜伏了不知多久,自己与楚随风却都毫无察觉,姜沁芳不禁暴怒喝道:“站住!”长鞭登时奔袭而出,直击黄风面门。那少年轻而易举的下腰闪过这鞭,楚随风那厢两刀风刃已至,劈向后心。黄风对尹千觞做了一个鬼脸,捏了诀,直接消失在四人面前。
尹千觞又惊又怒,上前一步大喝:“你……”
他甫一开口,已觉出气力不济,胸口一阵闷堵,阵阵腥甜不住上涌。尹千觞咬了咬牙,终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昏迷前,恍惚看到欧阳少恭惊诧神色,他想说些什么,又被体内那阵难言的干涸与虚弱之感拖入无边黑暗。
“黄风”现形于安陆之外,一路向自闲山庄狂奔而去,时不时回头张望,似怕见得那几人追上来。他远远望见一长身玉立的玄衣男子立于山庄门口,心中一喜,连呼着“教主”,喜不自胜的跑到那人身边。
“怎么这般慌张?”教主皱眉问道,伸手拂去他发间草叶。
“黄风”一边喘一边笑,又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拧紧了眉头。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灰,露出一张白得透明的面容。
“教主,安陆那边,除了楚随风,又来了三个不得了的人啦。”“黄风”咋咋呼呼地叫道,“寒月冰舞姜沁芳,青玉坛丹芷长老欧阳少恭,还有一个没见过,但是法力特别高的人,一下子就把魔物给净化掉了。那份能耐,我看比教主还强。”
他心直口快,一说便觉得不对,低头吐了吐舌头。
教主并不以为杵,只摸了摸他的头,沉吟道:“哦?这样厉害……”
“黄风”连连点头,“是呀是呀,我看咱们天玄教里面还没比他更厉害的人。”
他又眨了眨眼睛,腆着脸说道:“但是我还是最喜欢教主啦。”
天玄教主置若罔闻,只负手望着安陆方向,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静辰,去查查那人。”他突然说道,“我要知道他的身世。”
静辰颔首,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天玄教主闭上双眼,幽幽叹息。
“对不起,无心。”他自言自语道,“哥哥又辜负了与你的约定,只是天玄教,已等不了多久了。我莫夕逾即为天玄教主,又怎能罔顾教徒性命……”
他从怀中掏出一羽凤凰金翎,十分珍惜的抚摸着,重又收了起来。
轻风过,自闲山庄门前,已是杳无一人。
深夜时分,月明星稀。
欧阳少恭临走前去尹千觞房里看了一眼,确认他仍睡得很沉,方才静静地走出客栈,施了个法术,将自己送出了城。
一素衣黑发的青玉坛弟子早已恭候在城外,见他出现,连忙行礼,“松音见过欧阳长老。”
欧阳少恭问:“如何?”
松音早已对他心思了如指掌,不假思索地说:“一切安好,只是武肃长老令属下带话与长老,说长老切莫再沉迷于昔日往事,不过一朝失败,又何必耿耿于怀,待他和你一同寻得其他上古神剑,一展宏图,又何惧长老想要的东西得不到?他说他知道长老一向想做的事儿没有做不到的,只是事事总有意外,他已经等了长老三年,再也等不下去了。若是长老再不出手,他可要出手了。”
松音说完,抬头看向欧阳少恭,却发现那一向温和秀美的少年面上此刻凝霜了一般,寒得令人近不了身。欧阳少恭拨开额前长发,低低地笑了起来。
“愚蠢……”他喃喃自语道,“不过他说得也对,便是我,也实在等不下去了。”
他喉间发出一阵轻笑,松音听得后背发凉,只强忍着颤抖之意端正站着,垂手等待欧阳长老吩咐。
“你回去告诉武肃长老,若是他有什么能让巫咸恢复记忆的法子,尽管使出来。”欧阳少恭轻声说道,“若是他真能找到,我倒是要好生佩服,又何必监视他整整三年。我且先去解决这几个追查乌蒙灵谷之事的人,谈谈他们口风。”
松音抱拳道:“弟子明白,另外……”
他面露迟疑神色,欧阳少恭皱眉,“但说无妨。”
“元勿要属下问问长老,为何长老令松音前来,却没让他来……”松音嗫嚅着重复着元勿的话,面上一阵发烫。
欧阳少恭不禁莞尔,摇头叹气,说:“你快去快回。”
他双脚踏入尹千觞房门时,姜沁芳阴测测地自房中出来,一对柳眉紧锁。
“你去了哪里?”
欧阳少恭神色自若地说,“前辈又怎会从千觞房中出来?”
姜沁芳沉默不语,径自走到他面前,仰视这丰神俊朗的青年。
“你到底是谁。”
“青玉坛丹芷长老,欧阳少恭。”
“他又是谁。”
“我也不知。”
“你与他是朋友,竟然也不知晓?”
“呵……”欧阳少恭轻笑,“难道非要知晓一切才能当朋友么?”
他推门进房,重又扭头看向姜沁芳。
月光落入他的眼睛,光华流溢,神采飞扬,令人移不开目光。
“姜前辈,对祸煜又知晓几分呢?”他笑得温柔清浅,反手合上了房门。
姜沁芳一怔,发觉自己竟看得恍了神,恨得一鞭狠狠抽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