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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4 传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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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翌元年,城主夫人诞下龙凤胎,血崩而亡。
古籍中偶得名,城主为一子一女起名沧伊,琴心。
天翌四年,少主沧伊患病,药石难治,三月后莫名康复。
天翌十二年,城主因积劳成疾,沉疴入骨,于五月病逝。
天翌十六年,少主沧伊正式接管玉孤城。
天翌二十年,朝月祭,月神望舒降于灵台,举城上下震惊。
那日所发生之事,清晰得就像是昨日一般,内心已然怒火燎原。
被人背叛的滋味深深灼烧着他的身心,那份痛苦,直至五百年后的今日也没有消减分毫。
有人在他身后,叹息道。
沧伊,这是命。
可是,他不信命。
自从他违背师命,夺舍这具躯体的时候,已经背弃了所谓的命运。
此时此刻,他不能回头。不敢,不愿。
若停下脚步,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那一天,他所钟爱之人拉着他的手,脸上洋溢着从未见过的欢愉笑容,对他说,哥哥,我喜欢望舒。
是谁,当年在山崖上执手,约定三生不负?
可又是谁,放弃生命,背弃了誓约?
他苦苦追寻至此,如今又得到了什么?
琴心又要离开,而这次是望舒要带她离开他的身边。
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在殿堂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他甩开琴心的手,无视她怔愣的表情,怒斥她,责难她。
琴心流着泪,拉着他的衣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沧伊依然是面无表情,对此无动于衷。只是挥了挥手,命侍者带她回去,禁止踏出寝宫半步。
城中人皆悄言议论,认为沧伊过于狠心和无情,可是又有谁知道他为何这样做?
最痛苦的人,不单单是琴心一人啊……
他将自己锁在屋内,无人知晓那夜他是怎样度过的。
直至后来,在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他才发觉,他忘了一件事——琴心,他现在的胞妹,他曾经的师妹,不论何时何地,有着与他如出一辙的固执与叛逆。
望舒来了。
望舒带走了她。
而她没有任何留恋,他却还在奢望她的回眸。
琴心……你当真如此狠心……以前是,如今也是……
月在天,他在月下惨笑。第一次觉得温柔的月光竟如此刺眼。
笑自己的痴,自己的傻。
他剖开心口,捧出真心,用数千年去等待,可惜,从头至尾,未曾等到。
唯一留给他的,只是那两人消失在茫茫天际的身影。
剜心的阵阵余痛,和不变的两手空空。
他对其,无可奈何。
对于琴心,他做不到所谓的恨。
也只能是,无可奈何。
沧伊倾全城之力四处搜寻两人,终一无所获。
望舒是神,他不想被人找到,早已沦为凡人的沧伊又能将其怎样呢。
这世间,除了主神长黎,只有住在银枫谷的夕宿可以找到两人的踪迹。
去找长黎?他还有那个脸面回去么?长黎恐怕早已经被他伤透了心。
殇月斥骂他是无药可救的疯子。
沧伊笑了,没错,他是疯子。疯子又怎可能做出正常的事来?
软禁了殇月,沧伊独自一人来到银枫谷。
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沧伊便背负上了契约烙印。
——若最重要的人抛弃你而去,便要最重要的物交给我。
江山或城池,对于他来说,只是城主之子这个身份的附带品。而对沧伊本人来说,琴心才是他的生命全部。
他当时是这样想的。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将其留下。
宣清殿。
再次见到殇月时,已是半月之后。
琴心被找到,沧伊亲自将其带回,禁于宫中。
殇月没有像上次那般言行激愤,异常得安静,他的眼中有一些情绪在暗中涌动,沧伊看得真切,却看不懂。
“她能离开第一次,便能离开第二次。”
沧伊没有说话,却是笑了,不语。
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笑容,只是下意识拉起嘴角,做出了笑的表情。
“望舒会带走她,我们无法阻止,你这是何必……”
“你这是在怀疑银枫谷那位的能力么?”沧伊眼中一道暗光闪过,冷言,“望舒若有胆量,尽可一试这九宫锁灵阵。”
九宫锁灵阵,顾名思义,灵气入阵眼,入阵者,法力全失,与普通人无异。
“小伊,与虎谋皮定得不到任何好处,银枫谷那位大人从不做任何没有把握的事。琴心,必然会离开。”
“我还有其他选择么?放他们离开,你觉得我能做到么?还是说,你可以代替夕宿完成我的愿望?”
殇月没有看到沧伊的表情,因为沧伊已然转身离开。翻飞的衣袂下,是隐忍,是决绝,是孤注一掷。
他怎会不知夕宿的心性?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他不可能选择放弃……
“城主私事岂是卿相大人能管的,往后去恒书阁吧,不用再来宣清殿了。”
银白的袍角消失在屏风之后,殇月久久未回过神,最后,只是嘴角扯起了一丝极浅的弧度,苦涩不堪。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卿相竟会沦为书阁的侍者,在玉孤城几千年的历史中,怕是只有他一人有如此本领吧。殇月如此自嘲。
父亲,我已经尽力了。
由星司仪决定,婚礼定于十五日。
这一日,整座城市洋溢在红色的喜庆中。
在恒书阁打理各类文件的殇月,有幸收到城主亲手写的邀请函。
殷红的檀香笺上滚有金边,繁复而华贵,能收到这种邀请函的人,不超十位。
盛大的婚典上,殇月坐于上席,不远处沧伊和琴心的一举一动皆收于眼底。
琴心以薄纱遮面,行礼时种种动作流畅如行云,不见丝毫勉强。这让殇月微有诧异,心中却是有不安隐隐浮动。
如殇月所料,望舒在婚典开始的前一刻突然现身。
沧伊有所准备,一把揽过身旁的琴心,护在身后,与望舒面对面,互相对视着。
“我知你会来。”
奏乐声戛然而止,大殿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望舒似乎不觉周遭严阵以待的环境对他有什么影响,俊逸的面容微露浅笑,温文尔雅执袖而立,如往常平静。
他朝着众位拱手一礼,笑言:“城主以九宫锁灵阵相邀,望舒又怎会不来?”
泰尚殿地处高位,多用于婚典、祭祀等大型活动。此时玉兔东升,为大殿里外蒙上一层透明的薄纱,如梦似幻。
眼前一幕,让殇月皱起了眉。殇月遥遥望着殿门外深色天幕上一轮圆月,心中微感不适。
冷冷清清的月光穿廊入殿,在柔软的毯上抛出纤长的阴影。殇月似乎发现了什么,也顾不得动作会带倒桌上器皿,匆忙起身惊喊。
“小伊,快带琴心躲进阴影里。”
终是晚了一步,就在殇月起身的同时,望舒的身影突然消失,瞬间出现在沧伊眼前。电光火石之间,琴心已然在望舒的怀里。
“你来了。”怀中,薄纱之下传来一声轻叹。
沧伊怒斥道,“琴心,你别做得太过分。”
望舒温和地笑着,笑意如春风抚面,分外动人。他拂去女子面上薄纱,温言:“你不是琴心,所为自然并不过分。”
只见女子虽貌如琴心,却神情突变,愤然难言。
殇月恍然,敏锐地见其长袖下有银簪半掩,蓝光泛泛。而那女子的皓腕,正握于望舒手中。
竟然有剧毒。
“小伊,你也做得太过火了。”殇月蓦然冷下了脸。声音不大,在场众位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望舒侧首望了殇月一眼,眼中颇有深意,但什么也没说。
沧伊却在堂上冷笑。
他双手环臂,饶有兴趣说道,“若这点小把戏都可以致月神大人于死地,那这神格不要也罢。”
言毕,殿门轰然而闭。所有光源应声而息。
大殿顿时陷入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