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折尽平生鸿鹄志，青衣为谁量身裁。（挽流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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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挽流光
那天以后，他就被带去了一个叫做七玄宫的地方，只不过，那个宫主并没有为难自己，他对自己很好。
把自己安排在他房间隔壁，教自己习武，念书，吃饭也都呆在一起，只有两个人，只是他吃的很少，还总是咳……
长那么大，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漂亮到近乎邪魅的男子，上挑的眼角，薄唇，暗紫色的双瞳……
他吩咐杀人时从来是轻描淡写的，转手就是数条性命。
他最喜欢呆在七玄宫南边的林子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每天夜里都能从隔壁房间里传来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宫里有不少认识爹娘的人，开始，他常能听到有关他们的事。
比如曾左使和爹是最好的兄弟，他们一起长大，一起执行任务，形影不离，直到有一天，娘被老宫主带了回来。
比如宫主小时候就很凶，除了爹和曾左使，没有孩子和他玩，他也从来都不屑，只是一心练功。
比如宫主接了老宫主的位子，性情大变，却每次只对曾叔叔偏宠有加，他若提了什么意见，大多都会顺着他。
他们私下都说，曾左使喜欢爹，可爹喜欢娘。有一天主上突然下令说不许宫里的属下相爱，爹便要和娘一起私奔。曾左使为了帮他们逃出去，被人围攻时受了一剑，正中心脉，宫主用三天三夜才保住了曾左使的命。
那一年正赶上魔教大乱，许多人攻进了七玄宫，宫主一人就把他们都赶了回去。
三个月后，大家又见到了曾左使，他的武功废了，人也消瘦了一大圈。
宫主的脸色比从前苍白了许多，人却比以前更冷漠嗜血了。
后来爹娘有了他。
再后来，爹娘被宫主找到了。
爹娘一定不知道这些，不然就不会把自己托付给已经武功全失的曾叔叔。
几天以后，那些议论过这些话的人都在宫里不见了，一个也没有再遇见过……
他就再没有听到过有关爹娘的事。
有一天，宫里来了一个衣着奇特的人，带来一盆颜色奇怪的花。
那人说，这花叫漠漓草，能医百病，解百毒。
宫主问他，你从哪里弄来的这草？
那人说是两个月前有个剑客模样的男人把已经开花的这草给了自己，托他在今天把它送来。
两个月前……那时候他应该还曾经让爹娘带着出门，嚷着要买糖葫芦……
“那个男人话很少，只让我一定把花送到。”
“这花很难养？”
“要用同一个人的鲜血每日浇灌足足一年。”
“是吗。”
他抬起手，那朵花转眼就碎成了烟。
漠漓草，莫相离，情人一世一双人，只剩一个，要之何用？
何况，他们本便不是情人啊。
那天以后他就病的更重了，但决不让宫里其他人知道，有人来的时候，他依然和从前一样，阴晴莫测，淡漠残忍。
没人的时候他就懒懒的倚在榻上，神识恍惚，却默许自己陪在他身边，偶尔也会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
“你知道么，其实你娘虽爱你爹，你爹心里喜欢的却是曾铭。他是我的，我决计不会把他给任何人，所以才下了那样的令，又用曾铭的命逼你爹带着你娘逃走。谁知那夜宫里偏偏发生了叛变，反而真的险些害他没了命。”
“他从来沉默寡言，你很像他。你爹却是个嘻哈开朗的男人，他虽然喜欢曾铭，可到头来还是娶了你娘，有了你，看世事看得比我们都透。我常想，若我能在他的位置上，曾铭也能那般喜欢我，便是不能相守，也必然一生一世不会负他，绝不会娶别的女人为妻。”
“……我们吵了一架，从未吵得那样凶，他一气之下就离开了七玄宫……后来姓岳的私下找到你爹娘，并且杀了他。我也曾想过要这样做，想要曾铭死心，不准他再念念不忘，可到底下不了手去。谁知再见到他时，看着他的眼神，才知道那时候他的心，才是真真正正的死了。而我，一时置气，便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也算干净利落。其实，不过是不想面对那份怀疑罢了……那时……想必无论怎样解释，都已是枉然……”
“何况你爹死了，他大抵也只是一心想陪他的。他总要陪他的，就像我总要陪他的一样……”
“小时候，父亲给过我两块玉佩，恰好是一对，说是要给将来的妻子，后来我弄丢了其中一块，再也没能找到。不过，我本就没想过要成亲，倒也没什么所谓。”
他断断续续讲了很多，自己却很少能够听懂，后来他死了，就被岳堂主葬在那片树林里，据说那是他们小时候一起练功的地方。
那一天天气很好，就像是自己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那时候曾叔叔还在身边，他依稀记得这个容颜绝美的紫眸男子像是自嘲般的问过一句话：“你不后悔吗？”
岳堂主也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这样，到底是成全了谁呢……”
他不太懂，只是想起曾叔叔时，他忽然好像记起来，他带着自己逃亡的那段日子里，常常会从贴近胸口的地方拿出半块用绳子挂着的玉佩反复摩挲。
翠绿的颜色，细密的雕纹，很像宫主给他看的那半块……
那时他还小，对这些事也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只是觉得大人真奇怪，该解释的时候不解释，不喜欢把事情都说的清楚明白，然后再花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后悔。
之所以还记得这些，也只是因为那是他某一段人生的终结，和另一段人生的开端。
宫主死后，七玄宫被岳堂主接了手。
真正做起了杀手的买卖。
他开始和其他孩子一起，每天接受大量近乎残忍的训练，除了练武，就是杀人，杀别人，也杀同伴，时常会被带弯钩的铁鞭狠狠的抽……
无论什么样的痛苦都只能忍耐下来，如果出声，只会遭来更残忍的惩罚。
他并非天生就是这样坚忍的性格，但从那一天起，就一直都知道，不论多大的痛苦，都只能自己承受。
不用去指望，在生病时有人小心照料，不用去指望，有人对你真心真意，不用去指望，能够遇到一个相爱的人，去厮守一生。
这样，他在黑暗里，度过了7岁到14岁的所有时光。
14岁那年，七玄宫被滕云世家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世上最黑暗残忍的杀手组织就这样付之一炬，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那一天，他遇到了白泠竺。
一个有着温柔笑容的清朗男子，可他在他的眼里，并没有看到笑意，反是带了些深深浅浅的忧伤。
他把他带离了那里，给他新的生活，他不再需要没日没夜不分善恶的去杀人。
他让他为他办两年事，两年后就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两年后自己并没有离开。
因为无处可去。
天涯海角，早已无处是家。
何况，他交给自己的任务大多只是侦查些情报。
只有一件事比较难办，他要找一个名叫宁梓然的男人，自己找了5年，也没能找到。
“你们怎么分开的？”他问他。
他沉默良久，还是选择避而不答：“……发生了很多事……”
倒也不是什么一定要知道答案的事情。
“当初那么多人，情报侦探能力比我好的大有人在，你为什么选我？”
“你是一个杀手，却没有一个杀手该有的眼睛。大概，只是因为武功太好，所以才能活到现在。刀尖舔血，却仍能心无杂念……至少，你一定不会伤害到他。”
“你很在乎那个人？”
他很少谈及自己的私事，也只是笑笑略过：“他有一双很清澄的眼睛，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想，这双眼睛，和他真像。”
后来他在溟剑山庄见到了那个男人，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却并不清亮。不是眸深似海，却也读不出更多的东西。
再后来他遇到了一个有着上挑眼角的男人，他看着他，忽然想起幼时记忆中的那对紫色双眸，这样魅惑的眼睛，这样妖孽般的容颜，他风流轻狂，宫主冷绝艳丽，本是完全不会扯到一起去却同样很漂亮的两个男人。
只是这两人的眼中，都从来看不出什么情绪波澜，却又都似乎，刻着很深的伤……
真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过去的事情接踵而来，冲的人头愈发沉重起来……
只是，不管怎样难熬，都得一个人撑过去的，十余年，早就习惯了。
莫凛迷迷糊糊睁开眼，被炫目的阳光照得有些晃眼……
头，似乎不像昨日那么沉了，他抬了抬手臂，就碰到了额前刚刚换过的湿布。
………………
“你醒啦~”一张放大的俊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居然一醒来就出现幻象，还是这张妖孽的脸，莫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太过分了莫小凛，我好歹牺牲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形象照顾了你一整晚，你居然一醒过来就嫌弃我！”某个只穿了一身里衣的男人张牙舞爪的开始诉苦。
他眨眨眼，再眨眨眼，终于确定面前这个是真实的濯映月，总是说一些不着边际轻浮话语的濯映月。
伤口还有些疼，却分明带着被处理过的清凉。
他……陪了自己一整晚吗？
衣服……也都撕了当做巾布用了……
还有一件盖在自己身上。
他最宝贝的那件外衣，正垫在地下。
因为一夜没睡，眼里有了血丝，脸上也没有从前那般神采飞扬。
真是，不像他会做出的事啊……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折尽平生鸿鹄志，青衣为谁量身裁。（挽流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