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探案之选嗣案》郑良霄

44、第29章 辑捕1

　　小文秦妈两个，一起去后院收拾秦妈的东西，准备搬到原来奶妈的屋子。

　　“小莲死后，我眼皮子一直在跳。”秦妈忽然说，“果然就出了这档子事。”

　　“小公子不是没事吗？”

　　“那也够险的，再说，我眼皮现在也一直跳着呢，只怕还有什么事会发生。你这两天最好不要再四处乱跑了。安生两天吧。”

　　“我不会有事的。”

　　秦妈叹了口气，不再看一眼小文，抱着自己的东西，径直走了出去。

　　小文一个人，坐了下来。发起呆来。

　　黄昏的时候，百家堂书坊。小文已经翻了很久的书，热情的书坊老板也已经说完了他能找到的所有话题。

　　“姑娘你在等人啊？”看着小文不时的扫向对面六部衙门方向的眼神，书坊老板不由得好奇的问。

　　“是啊。”小文也不隐瞒，向书坊老板笑笑。因为还没凑到足够的钱买那套监本《左传》。今天小文一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老板随和地笑，继续和小文搭讪。“等的是什么人啊？”

　　“工部侍郎赵子偁大人。”小文轻声说。

　　“呃。”书坊老板好象完全没有概念。当然，在对面六部衙门上班的大大小小官员上千人。要都认识也不容易。

　　“姑娘认识的好象都是些有身份的人物，但不知姑娘自己是做什么的？”老板忍不住好奇。

　　“给人作佣而已。”

　　“不是吧，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姑娘时，和姑娘在一起的几位先生并没有把姑娘当下人看。”书坊老板哂到。

　　小文脸红，“那不过是因为我粗通文墨，特别得到那几位先生的青眼罢了。”

　　正说着，远远看到六部衙门散了班。赵子偁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不知急着要去哪里。
　　“子偁先生，子偁先生。”小文跳到门口高叫。

　　赵子偁听见了，抬头张望，见是小文，慢慢走了过来。

　　“子偁先生，我听说吕相就要回京，还有刘光世将军不日也要奉召觐见。还听说你们明天一早就要把清点起运那批货，运到富阳军器所打造给刘帅的军器？”

　　“我没……”

　　“我不管，若是你去，别忘了给我带富阳的竹纸。”

　　“可我下午见到皇叔……”

　　“这正是上午我们分手时，他说起的。”小文一边说，一边拉起赵子偁的袖子向回走，“他还说起这批硝石得之不易，只有你去他才能放心。”

　　赵子偁脸色古怪，看着喋喋不休的小文。

　　走出好一段路，小文才觉察到他的反常。闭了嘴，也奇怪的回看赵子偁。“你见过皇叔了？”

　　“小文姑娘，你还不知道？”

　　“什么？”

　　“刘光世将军已经提前进京，是和吕相一起回来的。当然他们进城没有惊动市民。现在皇叔应该正和他们在一起。”在枢密院商量觐见的事。”

　　“哦，我还真不知道，我一整天都在家忙些家中锁事。”

　　“刘将军这次带回了一批从北方救出的人，其中一人，怕，怕是和皇叔有些关系。”赵子偁有点结巴，并仔细打量小文的脸色。

　　小文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你知道皇叔在北边定过亲吗？”赵子偁鼓起勇气，决定来个直接了当。“是一位蔡家姑娘。刘将军在出击之时，遇到了一批难民，并带了回来，其中就有这蔡姑娘一家。据说是刚从东京逃出来的。现在她和家人都还在武林门外等待甄别，但，刘光世将军带了一封那姑娘给皇叔的信。”

　　“哦，那吕相也回来了？”

　　“小文姑娘！”

　　“今晚怕是你会接到吕相或皇叔的命令。到时他们自会对你细说。你作好准备吧。”
　　小文转身就走，目标枢密院，把匆匆的背景留给赵子偁。

　　枢密院就挨着六部衙门。刚弯进门前小巷，老远就有赵士珸的亲兵认出了小文，忙将小文向里让。小文正迟疑着，自己是应该找吕相还是赵士珸。就看见赵士珸骑了马匆匆出来。他一眼就看见了小文。“吁”的一声带住马。

　　四目相对，一时无语。

　　小文先笑了一下，伸手拽住马缰。“我正找皇叔。”

　　“小文，对不起，我现在有点急事。”

　　“我知道，不多耽误你。”

　　赵士珸略一迟疑，跳下马，认真地看着小文。“小文，你能相信我吗？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不等他说出口，小文就打断他。“我要说的事更重要，等一下我还想找吕相详细说明，但此时先对你说一下大概，你再留个亲兵，带我进去面见吕相。今天早上，你曾提起那批硝石的事，我现在有一个钓鱼的好主意。”

　　半夜三更，临安城真正的安静下来。座落在八字桥边的工部仓，连同周围的小巷子也一并陷入黑暗静秘之中。只有工部仓大门边的两盏风灯半明不暗的撒下一点昏黄。

　　一队巡逻的兵士慢慢地沿着仓库的围墙走过。看起来和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两样。

　　几个官员带了一队士兵，驾着工部的马车缓缓靠近工部仓，就有人高喊：“工部军器监，开门。”守仓的士兵懒洋洋的开了一条门缝，有官员递上文书，一会，仓库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守仓的士兵问：“如何押运的人这么少？又怎不见赵侍郎？”

　　“赵侍郎另有事，让我等前来……”

　　大门慢慢开得大了，来人连同马车一起进了工部仓大院。只一小会儿，就听见里面传出惊叫：“上当了。撤！”

　　可已经来不及了，院子的里里外外突然亮起了上百只火把，把整个院子照得通亮，让那几条黑影一下子无处遁形。

　　姚慎之从门外大踏步的进来，大声下令：“一个也别放过。”

　　在工部仓外，不远处的小巷口，有一个人影，在院内火光亮起的一瞬间僵了一下。然后迅速向墙边暗影中隐去。他脚步匆匆，只几步就穿过了黑乎乎的小巷。此人刚有点放松，却听到背后有人低嗬：“站住！”

　　黑影一停，没有回头，也不开口。

　　“什么人？”身后是一支巡逻小队，有人把手中的灯笼凑得近些。

　　黑影仍是不动，看似平静。巡逻的士兵小心的围上来。他们都是为了今夜的行动特地安排的，为的就是清查今夜在部仓周围出现的任何可疑人物。靠得近了，有人大胆的去掰那黑影的肩膀。那黑影仍没回头，可他手上却平添了一道闪光。
　　巡逻的士兵们还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伸手的士兵已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的手被齐腕切了下来。突然的变故使所有的巡逻兵士愣在当场。那黑影却突然向前一蹿，身影之快，刹那间已蹿出了好几步。几个兵士只有盲目的挥了几下手中的刀。论起来，今日在此的士兵，已经算是从姚慎之手下挑出的身手比较快的，饶是如此，他们手中的刀也只能堪堪撩到对方的衣角。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那黑影在临安城小巷的无边黑暗中消失不见。

　　离天亮已不远，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百家书坊内只听得火折一响，放在墙角的油灯亮了起来。然后是一片死寂。书坊钱老板正举着油灯，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对面收账柜台后的小小身影。小文趴在收账柜台之后，下巴搁在自己的手背上，目光闪闪地和对方对视。最后，还是小文先开口：“秋先生！”。小文用的是感叹句，而不是疑问句。

　　书坊老板的嘴角抽出一丝笑，“你叫什么来着？小姑娘，这么晚了，到我这小书坊有何贵干？你凑足买书的钱了？”

　　小文叹了口气：“没呢。”

　　“我把书送给你好了。”

　　“谢谢，但……按大宋刑统，您的所有财产都会被官府抄没，这些书怕是不再属于你了。”

　　“哈哈哈哈”书坊老板大笑起来，擎着油灯向前走了几步，“姑娘说笑了。”

　　“停！别再向前走了，以您的身手，您离得太近我会害怕。”

　　书坊老板站住，随手把油灯放在旁边的书架上，看着小文，好半天微笑不语。小文也笑。

　　“我居然上了你这么个小丫头的当！”他终于不再伪装“其实那次在郊外你和赵子偁夫人在一起，并叫出那句‘秋先生’时，我就该防着你的。你是怎么会怀疑到我的？”

　　小文笑，“我们接触可比那要早得多。很多事情上，您都让人生疑，比如那套《左传》，比如您书坊的名字，比如你手下身上的味道……只不明白，说起来你也是一个大宋的文人，做的也是斯文行业，又何苦从贼，还自称什么姓‘秋’姓‘钱’。”小文不赞同地摇摇头，表示可惜。

　　书店老板笑得更欢了，“如果我告诉你，我本姓温敦，你又会怎样想？”

　　小文这下真的吃了一惊，好一会才嗫嚅到：“你，居然是金人！”

　　“小姑娘，你以为金人应该是什么样，土、蛮、夷、狄？你们大宋就该是天下正统？”温敦得意的哈哈大笑。

　　小文沉思，“这就是你们金人侵略大宋的原因吗？不仅抢我们的土地，还要抢我们的文化。可……”小文这下真闷住了。

　　“还有你们的女人。”温敦怪声怪气的，眼睛不规矩的打量小文，“可惜了上次那位自杀的夫人，好像也是个美女，其实女人就应该依附于强者。她若不是那么急着寻死，我们倒是会好好对待她的。看你们那些后妃、帝姬在北边……小姑娘，听我一句话，与其呆在这靡烂粘腻的杭州，不如随我去北边。”

　　“哦，这就是你针对我的说辞。你好像很善于说服人，那个陆子青就被你轻而易举的说动了。”小文对言语中的羞辱听而不闻。只管按自己的思路引领话题，“我真好奇，你给郑宏那种人又备了怎样的一套说辞？那种头脑简单，油盐不进的人一般很难被说服的。”

　　“什么郑？谁是郑宏？”温敦皱眉，看样子真没映像了。

　　“赵子瑄府，你们曾在那里做纸媒来着。”小文提醒。

　　“哦，”温敦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赵子瑄府的那个小文姑娘，我听说过，这下全对上号了。难怪你总和那些姓赵的走得很近。你刚才说什么，那个姓郑的？”温敦一脸不屑，“我根本没见过那人，不过是机会正好，安排了几个人去那地方做点事，随便找个人给他传个话，许他点好处罢了。那种人不值一提。”

　　“难道那个唱戏的陆子青倒很值得一提？那个人可是你亲自收买的。”

　　“哈哈，你别小看戏子。这人，我原本并不是打算用做刺客的，倒是指望他能在戏台上教化那些看戏的的民众士兵。这世上并非人人明理有见识，倒多的是些愚夫愚妇们。他们得到教化和信息的渠道有限，却对那书场戏台情有独钟，几乎是台上说什么，他们信什么，用别人的脑子代替自己思考。那几尺舞台的价值之大，这一点，连我也不得不承认。从这点上来说，你们宋朝之发达，的确远远超过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