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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28章 迷茫 ...

  •   赵士珸、赵子偁、姚参军和小文四个人现在都在赵士珸的住处。这地方其实就是小文第一次见赵士珸那书房的边上。小文还是第一次来。

      四个人一时无语。

      赵子骕已带着子骕夫人的尸体回了家,出了事后,他就没再开过口,只一遍又一遍的抚摸子骕夫人的脸,大家都从旁劝解,也不过说些苍白无力的安慰话。小文张了几次口,终于什么也说不出来。

      子偁夫人扭伤了脚,身上还有些挫伤,但都无大碍,只是看起来多少有点受了惊。赵子偁让她早点回去休息了。

      赵子瑄这下说什么也不肯让孩子离了身边,硬是抱了回去。小文也只得由他。以后的事也只能以后再说了。

      现在留下的四个人都有点沉闷。

      小文先开口,“子骕夫人身上怎么会有毒药?”

      赵士珸也茫然。于是小文紧盯着赵子偁。

      赵子偁的面色有点尴尬,好半天才嗫嚅到:“这可能是当年金军入京城后,他们去应天府宗正司领的。那时金人四处搜罗宗室,就算在应天府的我们这些远支宗亲,也是人人自危,很多人宁可杀身成仁,也不愿落入金人之手。所以宗正司弄到一些鹤顶红毒,若有人想要就可以去领。当时我在外地任官,具体情况也不清楚。但我听夫人说起过,她也去领过一包,等安全到了南边,怕是早已扔了。但我隐约听说,年初时,子骕夫人和子骕吵闹时,子骕夫人还曾拿出此药要协过子骕。”

      其余三人都吃惊地看着赵子偁。

      赵士珸有点着脑地说:“你为什么不早说!”

      赵子偁更尴尬了。“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小文想:怕是这样一来,连你自己也有嫌疑,所以不肯说吧。

      赵士珸问小文:“你怎么看?”

      “只是找到了毒药的来源!但我们走了很多弯路。”

      赵士珸点头,狠狠瞪向赵子偁:“你们每个人手上都可能有毒药!我还得找人去把你们一个个都调查一遍。”

      说得赵子偁不知所措。

      小文想了一下,暗暗咬牙,想这事还得先放一下,于是说:“不说这个了,今早你们到的可有点晚了,天都亮了,还惊动了对方。”

      “别怨我们,黑灯瞎火的,你撒在地上的那点米糕粉很难辩认。何况你只撒在转弯处,而你知道你们转了多少弯吗?”姚参军从旁解释。

      “马车的板缝间只有一点空隙。米糕也太少了,”小文叹气。

      “如果我们能利索些,子骕夫人也许就不会……”赵士珸非常遗憾。

      “也怪我不好,我已经想到对方可能有接应,真不该把子骕夫人一个人留在马车上。”小文闷闷地说。

      “这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姚参军说。

      赵士珸好奇,“小文你为什么认定那个青衫人是秋先生?”

      “我也是猜的,他们那些人,一开始认不出子偁夫人和子骕夫人,也搞不清我家的小公子是不是子偁夫人的孩子。可那个青衫人独独认得出你这个皇叔。我估计他能认出你是在上次戏园子里,那一次,说不定他就坐在戏园的某个角落里,偷偷地观察情况。这位‘秋先生’很喜欢从旁窥探的。当然,我叫他的时候也只是想试探一下,结果,他的动作出卖了他。”

      “可惜今天让他跑了,以后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在这十万人家的临安城里挖出这个人来。”赵士珸叹息。

      “总有办法的,是不是?”姚慎之看着小文,信心满满,其它两个人也都期待地看着小文。

      小文有点窘,扭怩着,“我倒真有想法,事实上昨天在那马车上,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熟悉感,因此也不是那么紧张。难道那些黑衣人中,有我曾接触过的人?又或者我曾乘坐过那辆马车?”

      “这个我已派人去调查临安各车行。”赵士珸说,“但也别抱太大希望,我想他们租车前一定先做好了手脚。而临安城每天要租出几百辆马车。”

      “啊!其实,我现在也不太肯定,因为当时心太急了,没有留心,我还得再想想。”小文更窘了。

      “没关系,我们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就是了。”赵士珸说。

      小文点头,“其实也还有别的方法,我总觉得这些人太过得意,总有点沉不住气的样子,若是能象上次在中瓦子那样下个饵,他们说不定又会按奈不住来咬饵。至于具体怎么办,咱们大家不妨都多想想。”

      大家又商量了一会儿,急切之下也不得要领。

      赵子偁和姚慎之都找了借口先行离开,留下小文。

      其实,几天前赵士珸审小文的书房就在隔壁,但这间屋子小文还是第一次进来。屋子很小,只不过里外两间面而已。赵士珸守洺州一年有余,后又在大名府坚守一年多,来临安较晚,临安早已被南下的难民挤满,很难找到现成的房子。赵士珸又是单身,所以也就在自己府衙里打了间屋子胡乱安顿下来,吃睡全在这里。虽然贵为皇叔,有些事也不得不将就。

      因为是单身男人的住处,小文觉得不该四下乱看,所以只能小心的低着头。

      赵士珸觉得好笑,也不点破。只问:“你身上受伤没有?”

      “没,只是些小擦伤。”其实现在小文浑身火辣辣的疼。

      “你呀……”赵士珸微叹,不知从身上哪里摸出小文的匕首。又找了一块布出来,仔细地擦拭起上面的血迹。

      小文睁大眼睛,“难怪,我刚才到那尸体上没找到,你是几时收起来的?”

      “你那时只顾着发呆,小脑袋瓜里不知在琢磨什么呢!”

      小主歪头,“嗯,好多事都想不明白呢。”

      “你指的是什么?”

      “就是说不清啊!”

      “不是有意想瞒我什么吧?”

      小文只是摇头。

      “你是为子骕夫人的死内疚?”

      “子骕夫人的性子竟是如此刚烈!”

      “是我不好,不知为什么,到了临安后,我觉得自己心变得软起来。也许正是几年在前线的困守,总让我觉得,这世上多少人生如蝼蚁,命若草芥。总想好好的,好好的爱惜这里的一切。也许我更决断些,事情反倒不至于此。”赵士珸有些苦恼的自责。

      小文看着赵士珸,想象当年那个青涩未退的蓝缕少年。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高喊“我是皇叔!”那时的他一定是满腔的热血,英姿勃发。而仅仅那一声呼喊,就有无更多的热血青年追随而来。

      可世事弄人,事实证明,仅有热血是不够的。如今这个人已长成青年,终于也被困在看似繁华的迷城之中,不得伸展。除了热血,究竟还有什么在左右着大宋的未来?

      赵士珸见小文久久不语,忍不住又问,“有一件事,你有没有好好想过?”

      “什么?”

      “你和我的事啊。”

      “啊!”

      “‘啊’什么,很简单的事嘛!哪里需要想这么久,难道你不喜欢我?”

      小文刹那间红了脸,以她短短的人生阅历,就算经历过许多艰难困苦,独独对这种事毫无经验。喜欢?喜欢一个男人?这可以吗?小文慌乱起来,有点手足无措。

      赵士珸突然皱眉,“你不会在北边订过亲吧?”

      “唉?”小文傻乎乎地。

      赵士珸迟疑着,“我订过亲。”

      “哦!”小文似乎也并不吃惊。

      “你听说过?”

      小文摇摇头。

      “是这样,就在徽钦二帝北狩那一年,家里也是通过官媒给我相过一回亲,两家见面喝过一回茶,彼此觉得还行,就由两家长辈做主结了亲。没想到三个月后金人就入了城,我也被虏到北方。再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我与那女子再没见过面,也再没听到过她的任何消息,我想好多半已不在人世。她长得什么样于我都有些模糊了。”赵士珸小心的看着小文的脸色,“其实,这不防碍我们在一起,对吧?我答应过你,会一辈子对你好。”

      小文半晌说不出话来,千头万绪也不知从何说起。以对方的身份,能说到这个地步已经不简单了吧。小文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有男人对她表达如此的好感,她岂能不明白对方的心意。那种久违的人与人之间的些微温暖也确实让小文感动和留恋。

      但。人世苍茫,尤其是这样的乱世。连眼前的事都很难把握,谁又敢企及未来?更何况,每个人都还背负着沉重的过去。

      长时间的沉默,让赵士珸也不自在起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说过,我不能跟你走。”小文终于抬起头,鼓起勇气对赵士珸说,一瞬间泪光在眼前闪烁,但小文没让它流下来。
      “为什么!”
      “我要在留在临安,等妈妈和弟弟,我们失散之前就计划好在这座城市落脚。我相信,如果他们还在这世上,最终会在这所城市和他们重逢。更何况,悠悠世路,乱离多阻,生于乱离之年,有些事看似变得简单,其实却更复杂了。比如我们每个人的身份背景,可以隐瞒忽略,却绝不会改变。我从不指望也不相信幸福会轻易简单的来临,尤其是不经自己努力争取而轻易的降临。”

      赵子瑄的院落彻底安静下来。来给小文开门的只有秦妈了。见了小文,也没太多表情。只说“公子叫你一回来就去一下书房。”

      小文也不多说。径直过去了。

      书房里赵子瑄笨拙地抱着孩子,孩子倒也安静的睡着了。

      “秦妈给他吃了什么?”

      “是子偁夫人派了奶妈过来。”

      小文点头。

      “我正想对你说,不用再去叫那奶妈回来了,别摇头,我知你现在正有此打算。我看,以后也不用叫什么奶妈了。我们这院子晦气,人家也都不愿来,以后也不用对他们勉为其难。”

      小文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孩子也快五个月大了,可以断奶了。我以前曾听小莲说起,咱家请的这个奶妈来咱家时,她自己的女儿还不到一个月大呢。不也养活着吗?我还听说,那奶妈来了咱家后,家里也不过一个男人,一个老娘,倒养活着三四个孩子。人家做得到,我们也行。现在不比过去,不是太平年景了,我们也不能太讲究,就这么一个孩子,无论如何总比那些穷人家会容易些。”

      这些小文也不太懂,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有些道理。只是心里盘算着,以后这事还可以去咨询铁爷子和子偁夫人。所以只是含糊的地应了。

      “你不是说这个家,该由我拿主意吗?总之,我不喜欢再看到他们别别扭扭那样子。别叫他们回来了。”

      这下小文只得点头。

      见小文表了态,“我叫你来,还有一件事,是想求你一件事。”赵子瑄认真地看着小文。

      “什么?”小文有点受宠若惊。

      “求你不要走。”

      “…………”

      “如果连你也走了,这院子就太安静了。”

      小文深吸了一口气,被他口气里的依恋搞得有点不自在。却又突然似乎陷入了某种迷茫。似乎早已远离现下的场景,想起了别处的什么事。

      见小文沉默不语,赵子瑄小心地问:“那你还是另有打算?……皇叔?这些日子,我没太留心,只偶尔听到她们私下里说起,肯定不只是说说而已。”

      小文的思绪被拉了回来,苦笑,“没有的事。”

      赵子瑄探究地,“那,这算是你答应了?”

      小文笑了一下,想一想,又说:“我搬到原先奶妈的房子里住吧,晚上小公子放我这里。”

      “还是我自己带吧,和你在一起,我也不放心,万一夜里又有人绑架你……”

      “别开玩笑了,孩子晚上要吃要尿,你知道该怎么办吗?你从来没带过孩子!”

      “你知道的也不比我多!”赵子瑄反唇相讥,“若说这些事,数小莲最会操执。”
      说到小莲,两人突然都陷入沉默。

      “公子如果不嫌我年老腌脏。还是让小公子晚上和我睡吧,只是得麻烦小文姑娘早、晚间和我接把手。”一直默默站在门外的秦妈突然开了口。

      赵子瑄和小文互相看了一眼,想到秦妈多少还有点经验,都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都暗暗长出了口气。小文意识到从骨子里说,她和公子都是任性的人,都是做不好细微锁屑的家务事的。

      生逢乱离之年,人总得学会从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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