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潆之洄·上》夜已扬

5、第五章 患难见真情（下）

　　“潆潆!”哥哥紧张的将我护到身后，一双鹰目扫向四面。这时，周围一片寂静，似乎刚才的事根本不曾发生一般。

　　箭是冲着谁来的？是我，抑或是……紧张的看向四周，突然，远处的草丛中那一抹淡淡的黑色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个是……推开哥哥，向前探去。这时，又一支箭从那个方向朝我射来。这一连串的进攻打得我们措手不及，同时哥哥的马也被两支箭射中，一声长嘶后，转身飞蹄狂奔开去。

　　没错，就是那里，那里就是射冷箭的人所在的位置。我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想要还击。但是却发现已然来不及，一箭刚过，另一箭又到。这如同连环弩般的箭矢让泷哥慌忙抽出配剑全力抵在我前面。

　　‘当！’正忙乱之际，突然传出一声响动。那如飞矢般的箭突然停住了，从我看到的那个方向走出来一人。一身青衫，长弓当胸。左手拿配剑，右手擒住一人。被擒之人一身黑衣，头上罩着黑布，而手里还拖着一把弓箭。

　　刘栩瑾？正措愕之际，哥哥已将我拉了起来。

　　“泷，潆儿，你们没事吧！”看他脸上有着浓浓的担心与害怕，我的心一下子变得暖暖的。

　　“还好！”泷哥收起配剑，一把扯下黑衣人蒙面的黑布。这人长像十分平凡，而且从前从来都没有见过。只是倔眼中的冷漠也让我很是震惊，那是死士才会拥有的眼神吧。无所畏惧，毫不在意。

　　刘栩瑾将剑架在他脖子上，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好大胆子。谁派你来的，说！”

　　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的。

　　就在这时，又一声箭响，从远处再次飞来一支快箭直插入杀手的后背。接下来，如雨般的利箭顺着风势而来，速度快过刚才。这次的目标不是杀手，而是我与泷哥。四周一片空旷地，而面前又是湖泊，我们实在是避无可避。看这架势，凶手是想趁这机会把我们赶尽杀绝吧。

　　时间紧迫，泷哥当机立断一把将我推入栩瑾怀中，单手抽出长剑挡在面前。而栩瑾护着我向更远的地方退去。

　　没想到后面居然还有人在，究竟是什么人要杀我们，他的目的何在？这里是大王行宫，外人是无法进来的。难说要杀我们的人正是这宫中之人？此人好大胆子，现在正是大王下令围场狩猎之际，难道不怕被发现么？

　　不对，正是因为是狩猎之际，如果一旦事发，也能说是意外造成，再加上始作俑者是大王，相信没人会再追究什么的。这样看来，此时的确是杀人的好时机。短短片刻，脑子里已闪过无数念头。

　　慌乱中，我突然跌倒在地。这时，一支长箭已经准确无误的直冲我而来。

　　“潆儿！”就在千钧一发之时，栩瑾突然扑过来将我扑倒，然后揽在怀中朝旁边滚了好几圈。

　　一瞬间，鲜血染红了他的青衫，也溅上我的罗裙。

　　栩瑾？现在不反扑，怕是我们还会被动的挨打下去，顾不得看他的伤，我凝神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突然取下长弓，搭上箭，直接瞄准那地方。就在那地方，草丛中有那么一抹不起眼的黄色，而在我看到的同时，又有箭矢从黄色的地方飞出。

　　拉满长弓，用尽所有力气，将手中这支箭射出。此箭速度极快的飞出，迎向来箭。在半路与对方之箭撞个正着，下一刻，已经破箭而行，往那方向飞去。我心知此箭一阻也飞不到那人所在之处，随即抽出箭筒中的另两支箭，双箭齐发，分左右两边再次向那方向射去。

　　就这一刻，泷哥也已分出身来。拉弓搭箭，三支箭同时‘嗖嗖’地飞往目标。

　　远方身形一顿，立即退去。这时，那个方向草丛中一阵躁动，然后所有的人也跟着退去了。是他！就在那一瞬间，我与对方四目相对，虽然相隔甚远，相信我们却已将彼此看了个清楚。心下突然涌起阵阵寒意，原来这看似和乐的家中更多的是斗争和阴谋。

　　“栩瑾，你还好吧。”听到泷哥的声音，我赶紧凑上去。刘栩瑾的背上插着一支折断的箭头，血正从伤口汩汩的流出。

　　“刘栩瑾，你怎么样？”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泛起安心的笑容，我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我曾说过我会保护你的，就一定能做到。”他抓住了我伸出去的手，紧紧地，还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来。虽然我没听明白话中含义，却仍因这句话而红了眼。

　　“刘栩瑾？”

　　“咱们快回去，栩瑾这伤要赶紧让御医看看。而这件事要立即禀报才行。行宫里出了刺客，那还了得。”泷哥用力扶起刘栩瑾，冲我道。

　　此时的马只剩下我的那匹，靠它要同时驮我们三人，回程一定太慢。且现在刘栩瑾能不能经得住这样的颠簸还是未知之数，有了这样的认知，我赶紧拦住哥哥。

　　“哥哥，你先骑回去搬救兵，我留在这里照顾他。”

　　“这怎么行？”泷哥立即反对。

　　“刘栩瑾能不能经得住颠簸根本不得而知，况且马要驮我们三人回去，实在是太慢了。再说论骑术，我实在是不够看。哥哥放心，我会处处小心的。现在真正危险的是哥哥，根本不是我们。”

　　“潆潆？”听我这么一说，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你看见对方是谁了？那这……”

　　“哥哥，就这样办。”避开泷哥的问题，我将刘栩瑾接过后，扶他到湖边坐下，再将哥哥推上了马。“你快去快回，我怕他支持不了多久。”

　　“潆潆，你万事小心。”见我态度坚决，泷哥这才答应。一甩马鞭，绝尘而去。

　　“哥，你才要小心。注意四周，别着了道。”

　　看着泷哥骑马离开的背影，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回去。这里四周空旷，如果再有任何人到这里来，我们根本无处可逃。

　　“刘栩瑾，你怎么样了。”目送泷哥离开后回头，正好迎上刘栩瑾的目光。目光中有着不知名的情绪，可是却让我觉得很熟悉。

　　“只是流点血，不会怎么样的。反正我身上血也不少不是？”他轻松的笑着，似乎这点伤根本伤不了他一般。但从他略略发抖的身子以及额头上的汗，我也能猜到他正经历着什么样的痛苦。

　　“谢谢你！”蹲回他身边，我掏出怀中的手帕轻轻替他拭去额上的汗珠。“谢谢你救了我和泷哥。”脸上突然有些湿湿的，我似乎流泪了？

　　“傻丫头，你可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当然得救。你想让我当鳏夫不曾么？”他的笑容更大了，只是这样的笑容已经掩不住那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以及有些发紫的嘴唇。

　　“刘栩瑾！”看他这个样子，我的心没来由的发紧。顾不得男女之别，伸手抚上他的额头以及手掌。那冰冷的触感告诉我，他也许撑不了多久。这样一直的流血，迟早会让他死在这里。

　　伸手抽出他腰上的佩剑，揽过他靠在我身上，用剑挑开他伤口旁的衣服，那断箭还插在原地，伤口止不住的流着血。

　　是要将箭拔出来，还是应该就让他这样？我不确定的看着那箭头犹豫。

　　“别犹豫了，刚刚看你拉弓劈箭时的英姿，不似这么懦弱。”低沉的声音呢喃在耳畔，温温的热气喷洒在颈边，似乎是在调笑着我的犹豫。这算是在告诉我，此刻不拔箭不行了么。“没想到我的小未婚妻竟然有如此身手，实在令我佩服万分呐。”

　　“这怎么一样，射箭是从小就勤于练习的技能，而医术，我可完全不能通，如果拔了剑血流不止怎么办？”我身上没有任何的药。

　　“我怀中有一瓶金创药，还有一把匕首，等会儿你拔出箭后就用那药暂时止住血，再等待救兵。”

　　听他一说，我不禁咬牙切齿回道：“有药你不早说。”气归气，还是放开他，从他怀中取出药和匕首来。再伸手将裙摆内的里衬撕下后，又重新将他揽回怀中，让他静静的靠着我。

　　“刘栩瑾，我……我要拔剑，你忍着些。”抑住内心的害怕与恐慌，我举起匕首颤颤悠悠的重新挑开伤口一旁的衣衫。

　　“动手！相信我，不会有事的！”此时的他还一个劲儿的安慰着我，天知道我已经怕得拿不住手中的匕首了。

　　努力咽了咽唾沫，把心一横，举刀向那伤口处切去。刘栩瑾的手用力的环住了我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把这腰给抱折了。同时，两手还用力的抓住裙角。我几乎能感觉到，他因忍痛而咬得紧紧的牙关开始微微发颤。

　　剜开伤口后，我将金创药倒在准备好的止血布上。一手拿起那止血布，另一手抓住箭柄。“潆儿，放胆做。”刘栩瑾此时气若游丝，看来不快一点是不行了。

　　“刘栩瑾，你忍忍，我拔了。”此话一出，我用力将箭从他的后背拔了出来。与此同时，一股鲜血迎头浇在我脸上，那腥臊的气味刺得我阵阵作呕。心知此事还未完，我赶紧将那上好药的止血布捂上伤口。这一举动让刘栩瑾再次紧了紧环在我腰上的手。随即大气一出，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刘栩瑾？”感受到他整个人几乎瘫在了我身上，我不禁有些害怕。“刘栩瑾，你别吓我。你怎么样了？”

　　过了好一阵子，俯在我肩头的人才轻轻的动了动，随即戏谑的声音重新响在耳边：“吓到你了么，原来对潆儿来说我有那么重要！”

　　“你……”什么时候了，居然还能贫嘴。一只手按住他的伤口，另一只手用力的环住了他：“还好，还好没事。”

　　低低的笑声传来，原本放松的双手再次环住我。一手在腰间，另一手则轻抚着我的发：“因为有你，所以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实在是不明白，我何德何能，会让一人如此对我？

　　“什么为什么？”他靠着我，反问。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要命的救我？我自问没那姿色，更没那德行能让你如斯为我？”

　　“因为是你，就这么简单！”他的回答我照旧听不明白，但是此刻就算不明白也认了。刘栩瑾，在这瞬间我已经不在乎自己被卷入父亲和吴太子之间的权利阴谋中了，因为那个人是你。

　　见他血渐渐有止住的迹象，我这才重新放开他，然后撕开裙摆下沿，替他将伤口包起来，再蜕下原本身上的外衫替他披上。

　　就在这时，他突然眼神定了定，随即拉住了我的手。

　　“怎么了？”我不解。

　　“潆儿，你要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他低低的喃道。

　　“是，我知道。”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我正想再问，一个念头却从脑海闪过。难道说……

　　“那就好！”他突然一把将我推开，单手抓起落在地上的剑向前一挥。

　　“当！”一声，又一支箭被他挥落在地。

　　没错，刚才那人肯定是知道我也看见他了，所以现在是要杀人灭口。见刘栩瑾苍白着一张脸朝我使眼色，在这一刻我们似乎已经心意相通一般。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趁他挡住敌箭之际，我端起自己的弓安上箭，然后开始朝来敌人的方向瞄准。

　　一支，两支，三支。待三箭齐发，分左中右三个方向飞入敌区。紧接着三声惨叫声响彻云霄，三个杀手直接倒下。杀人了，有生之年第一次杀人了。可是现实却让我来不及感到害怕，因为当那三名杀手倒下的同时，另三人已经直接冲向我们。看来不杀掉我们，他们是不会罢休的。我的弓箭虽能上台面，但却没有任何的拳脚功夫。看着刘栩瑾负着伤与三人斗在一起，除了在一旁干着急外，实在没什么能帮手的地方。

　　“潆儿，你快走！”刘栩瑾似乎知道他们的目的，于是连下杀手后，趁机跳出圈子冲我叫道。

　　这……这个时候我怎能离开。听到了他的话，我却并没有行动。而杀手们似乎知道我才是最终目标，于是其中两人缠住刘栩瑾之际，另一人已经朝我挥剑杀过来。

　　我慌乱间闪过那人的剑锋，然后朝湖边移动步子。

　　“潆儿！”刘栩瑾见我遇险，脸色更白了。一招虚招晃过后，直接朝我这边扑来。

　　“刘栩瑾！”鲜血从包扎好的伤口处渗出，我知道这一打斗，他的伤口再次裂开。这样下去不行，哥哥为什么还没回来。看看时辰，应该差不多了呀。

　　为今之计只能耗到救兵来为止。但刘栩瑾已经没有力气再拼，必须靠自己引开杀手。打定主意，我开始沿着湖边向前狂奔。果不其然，我这一跑杀手们立即撇开刘栩瑾朝我追来。

　　似乎明白了我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刘栩瑾也慌了神。整个场面竟然成了，三名杀手追在我身后，而刘栩瑾则跟在杀手后面。

　　跑了一刻，远处突然传来了马嘶声。

　　是泷哥，泷哥到了。心下一宽，竟然被自己的裙摆绊倒。三名杀手的剑趁此机会也递到了我面前，“刘栩瑾！”我闭了双眼，下了必死的决心。

　　“当！”听到这个声响，赶紧睁开眼。只见刘栩瑾正在我身旁气喘吁吁，而原本握在他手中的剑与杀手的剑相交发出一声响后，竟从他手中脱出直直飞入湖中。杀手们见他剑被打飞，随即三掌击来。两只朝我，另一只则指向刘栩瑾。

　　他未及顾自己，先行顾我。飞起一记扫堂腿，踢翻一人，一手将我护在身后，一掌相迎抵开另一只伸向我的手。只是那只攻向他的手掌已无力再挡。

　　“砰！”的一记，他被这掌震退数步，原本牵着我的手就此滑落。整个人朝湖中倒去！接着，湖面荡起巨大水花，他已经消失在我眼前。

　　“刘栩瑾！”心中的痛一下子蔓延全身。我跟着扑向湖中，却被杀手一把拉住。随即剑锋已经朝我指来！

　　也罢也罢，要死也与他死在一起吧。顺从的闭起了眼，等待下一刻的死亡。怎料到，耳边响起了弓箭飞来的声音。

　　“卟”一声，似乎有人被射中。我下意识睁眼，只见三名杀手各自身中一箭倒在了我面前。

　　抬头向前方看去，泷哥一马当先，手拿长弓。跟在他身后的竟然是闵赫哥以及手下人马，还有我所熟悉的御医。

　　“潆潆！”泷哥下马后，紧张的将我搂在了怀中。

　　“哥！”乍见到哥哥，再也止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栩瑾呢？”泷哥看看四周，紧张的问。

　　“他……他为了护我，他……”失神的指着已经渐渐平静的湖面，完全说不出话来。而随着我这一指，闵赫哥与泷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来人，赶紧沿湖搜索，无论如何也要将小侯爷救起来。”泷哥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也在害怕吧。

　　“哥，刘栩瑾不会有事，对不对。你会救他吧！”我下意识的问他，一直以来哥哥都是我最深的依赖，如今只要他说一句不会，我就会觉得安心。

　　但此时的哥哥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我交给一旁的闵赫，然后加入了救援。

　　接下来，大部队都聚集到了湖边，大王、父亲、以及吴侯。玉汐则在一旁陪着我，像是要给我打气。

　　“玉汐，他落下去时浑身是伤，如今已经这么久了，如何是好？”我身上脸上的血渍已干涸发黑，众人都劝我先回去等消息，可是我却固执的留了下来。

　　“潆儿，你要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他的话还响在耳边，既然答应过我，他绝不会失言，我相信他。

　　就在我几乎支持不住时，从下游方向传来了声音：“报——找到小侯爷了。”接着，我看到几个士兵抬着一个混身湿淋淋的人一路小跑而来。

　　“刘栩瑾！”我挣脱玉汐的手，直接朝那边冲过去。待看清那昏迷不醒的人以及微微起伏的胸膛后，一颗心才算彻底归位。

　　“刘栩瑾！”紧紧拉住他的手，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再放开，怎奈眼前一黑，竟完全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