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及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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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意识又重新回到我脑中。想睁眼，却因为突如其来亮光而再次闭上。不对，床上有人。这样的感觉令我迅速坐了起来。
“娘子，您总算醒了。”说话的是茗月。
睁大眼睛环顾四周，却发现这里并不是我自己的卧房。看这金碧辉煌的样子，应该是大王的行宫吧。茗月正站床边，而躺在这张大床上除了我之外，竟然还有一人。
“刘栩瑾？”我与他同榻而眠？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此刻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似乎比当时那个样子好多了。
“茗月，怎么回事？”我不明白。
“小姐还说，那日你在湖边拉着小侯爷的手昏倒了。原本想将你们分开，可是不论怎么扯，都扯不开小姐的手。最后无奈，大王作主让你们同榻而眠，如今已过了两日了。”茗月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边将桌上的托盘端过来。
我看看身旁，果然与刘栩瑾的手还握在一起，手指还因为太过用力而泛起了青色。有些心虚的放开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酸痛无力。
“刘栩瑾怎么样了？”他应该没事了吧。
“三娘子请放心，小侯爷命大福大，御医说只是失血过多，所以要静养。如今养了两日，明显好多了。途中还醒过几次，只是娘子您反而一直昏睡，所以不知道罢了。”茗月的话让我一下子红了脸。
“你是说刘栩瑾已经醒过了。”那他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包括我拉着他不放。
“是！每次醒来都是笑眯眯的看着您的脸，也不知道笑什么？”茗月一边喋喋不休一边将水递过来让我漱了漱口，跟着又递上茶水：“娘子肯定饿了，小侯爷吩咐过，您醒了就让厨房端粥上来。免得饿着您！”说着转身出门了。
我细细的啜了啜杯中的茶水，直到唇上被水浇得隐隐发痛，才惊觉自己原来这么口渴。狠狠的灌下一大口后，将杯子放在旁边，又看向身边的刘栩瑾。这是一个多么矛盾的组合：浓密的眉毛很英挺，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形成淡淡的阴影，极显美艳，细致的五官却尽现着男儿所独有的挺拔，微微翘起的唇又让他的脸在此时变得很稚气。这就是刘栩瑾，我的未婚夫么？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感受到已经恢复的温度，心一下子被填得满满的。刘栩瑾，你知道么，经过那日的事，恐怕我已爱上你了，如若以后你对我如同我爹爹对娘亲那般，恐怕我会伤得体无完肤吧。
蓦然间，刘栩瑾突然伸手将我的手按在他脸上。
“呀！”想抽回已然来不及了，偷摸别人被逮到，我涨红着脸有些不知所措。
“潆儿的手始终是暖的。”他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刘栩瑾，你醒了？”一只手被他握住，只好用另一只手抚上他的额头。反正已经在同一张床上，再害羞是不是太矫情。
听我的称呼，他不满的皱起了眉。“潆儿还这么见外？”
不知为何，一见他皱眉，我心下便泛起了不忍：“什么？”
“你称呼闵赫那小子都是叫的闵赫哥哥，对着我不是称小侯爷，就是连名带姓的，这是何道理？”说到此处，他竟然使起了小性子。
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耍赖的模样，一瞬间竟然觉得他哪有大我五岁的。
“那莫非要我叫你做栩瑾哥哥么？”我反问。
“在栩瑾心里，潆儿可是独一无二，天下无双的潆儿。那在潆儿心中，我与那闵赫竟然是一样的么？”他倒好，我退一尺他进一丈。
可是在听到他所说的独一无二、天下无双八个字时，我就彻底投降了。“瑾觉得我应该如何称呼你才是呢？”喊这声瑾让我鼓足全部勇气。
“反正要与别人的称呼不同，……耶？”他自顾自的说着，却突然噤了声。“潆儿叫我什么？”
“瑾——！怎么了，这个称呼你也不喜欢？”
“潆儿！”他突然坐了起来，笑着将我直接揽入了怀中。
“你小心一点，伤口还没好，别再裂了。”见他突然这么大动作，我赶紧劝道。
“潆儿心中是否已经有我了？”动作虽大，却很温柔，连问话的声音都能挤出水来。
我没有接话，只是反手抱住了他。这个男子有着宽厚的肩膀与伟岸的胸膛，还有为了我豁出命去的决心。想来，这就是我这辈子最值得依靠的怀抱了。
“不要等到年后吧，待潆儿及笄之后，我刘栩瑾便要你做我的妻！”他声音透出无与伦比的坚定，根本容不下任何人来反驳。
“好，你怎么说怎么好！”能逃出那个牢笼了，而刘栩瑾一定会珍惜我一世的。在我心中，有这么个声音萦饶着。
回到家后，我被关在房内静养，而瑾也回侯府了，所以我们反而不能见面。泷哥和母亲时时的来看着我，深怕我再出一点岔子。后来我问过泷哥关于这次行刺的事，泷哥却支吾着过了。知道他是不想我担心，我也只能选择看看书，不再多问。
这日，房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二哥？”淇哥来了？他还是来了！
“三妹如今身子可好些了？”他毫不心虚的坐下，然后目不转睛的盯上我的脸。
“二哥今日到访不知所谓何事？”我也反盯着他，心底无名火一下子窜了上来。
“三妹恐怕还不知吧，那日追杀三妹的人正是我的贴身小侍周青。”我当然知道，与我打照面的正是他。
“是又如何？”他到底搞什么鬼。
“周青担心泷威胁到我的地位，所以擅作主张派了杀手追杀泷，而正巧那日三妹与泷在一起，所以这事也连累了三妹呀。”
“然后呢？”他想把一切推干净么，小小奴才如没有他的指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行宫杀人。
“这次的事不但让三妹受惊，还差点害了吴小侯爷。是当哥哥的管教无方，让下人如此张狂。那日哥哥知道消息，气愤难当，已将此事上报大王，大王下令处死周青一干人等，并诛其三族以替三妹解狠。那厮见罪行败露，先畏罪自缢了。”
什么？
“不过不管怎么样，哥哥都难辞其疚。所以自请罚俸一年，闭门思过半年，而且还要在家好好照顾三妹，这才能赎此重罪呀。”说到此处，淇哥已经泪流满面，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果真如此，淇哥将所有罪全都推到了周青身上。正因为这样，泷哥才没有告诉我此事的结果。他是怕我难过吧！
“二哥哪里话，潆儿自有栩瑾照顾，二哥不必担心。”就在我处于了天人交战之时，刘栩瑾的声音在门外扬起。接着，已经近半月不见的他终于走进了我房门。
“原来是妹婿来了，如此当哥哥也不会不识像，我这傻妹妹便交给你了！”说完，淇哥大笑着出门了。
“瑾，怎么来了！”我有些雀跃的站起来迎了上去。
他一手揽我入怀，一手指着窗外笑道：“知道我的小新娘被困在家中，做新郎自然要不辞辛劳，不怕危险的来救你逃出升天呐。看这窗外的大好天气，莫非潆儿也不想出门走走？”
出门？这个提议终于让我郁闷了好些日子的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当真可以出门？”娘亲那日哭天抹泪说禁止我出门的。
“放心跟着为夫出门吧！”他笑着放开我，然后再伸出右手到面前：“走吧。”
笑容在我脸上扩大，满怀喜悦的将手交给他，任由他拉着我出门了。
怎料到，左拐右转的，我们并未离开府邸，而是直接拐到了母亲所住的院子。
“瑾，这是……”
“带你来见你母亲！”他冲我眨眨眼，率先敲响了房门。
“进来。”母亲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由他牵着我，直接走了进去。母亲一身绯色深衣坐在几旁，面前摆着一幅尚未绣完的图样。见我们手拉手进来，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姨娘！”既然来了，当然请安是必要的礼数。我放开栩瑾，跪了下来。
“快起来，你们怎么来了？”虽然诧异，不过母亲仍露出笑容起身来迎。
“今日栩瑾特来向岳母大人请安。”刘栩瑾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脸上竟是前所未有的肃容。待母亲扶起我站定后，突然双膝跪下，行了一大礼。
“小侯爷何需如此多礼，快快请起。”母亲只是府中不得宠的小妾，向来被人轻视，所以见到瑾这样反而有些不适应，一时间也慌了手脚。
说实话，对于瑾的态度，我心中更多的是温暖与感动。这样的举动足以证明在他心中我有多重，否则堂堂小侯爷，怎会对于一出身寒微都不算的舞姬，而且还只是府中宠姬的母亲行此大礼。
“岳母大人当受此礼！”怎料瑾并未因母亲的相扶而起身，反而在说完后又是一拜。
“小侯爷这是做什么，可不是折煞我么。”母亲僵在原地，没了主意。
“栩瑾这番大礼是对岳母大人的感恩。若非岳母大人，栩瑾是不可能会遇到玉潆。今日栩瑾来此，一是为了向岳母大人致谢，二是向岳母保证，玉潆将会是栩瑾这一生最珍视的人。栩瑾一定会保护她一生一世！”
“瑾？”我傻眼了，相信此时母亲也傻眼了。
“所以，栩瑾肯请岳母大人准许将婚期提前，待玉潆及笄之后，即刻完婚。”终于，他将来此的目的道白了。那日他对我说，要将婚期提前并不是一时的感言，而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娶我过门。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他对我如此用心。我们见面至今也不过月余时间，究竟有什么事是我不曾知道的么？
“这……”
“岳母大人请放心，家父已经向岳父大人提出了，也得到岳父的首肯。而为表郑重与诚意，小婿这才特来向岳母大人恳求，不知岳母大人的意思……”
“既然侯爷都答应了，我自然不会有何异议了。小侯爷……哦不，应该是栩瑾，快快请起吧。”看着母亲那张欣慰的脸，我开始向往起婚后幸福的生活了。
八月十六日，我十五岁生辰。为表重视我的及笄之礼，家中所有人都来到行礼的祠堂中，大夫人作为侯府夫人自然是正宾，大姐作行礼赞者，所谓赞者是在行礼之时负责为我挽发上笄之人；二姐则为有司，负责在行礼之时为我托盘；同时还请来了闵将军、闵赫哥、我的夫子以及我那未来公公吴侯和未来夫婿刘栩瑾一同观礼。祠堂东面搭有一小厢房，名为东房，我此时则沐浴完毕，穿着采衣采履坐在这东房内等候行礼。
“今日，乃小女玉潆行笄礼之日，感谢各位赏脸光临！下面行礼开始，让玉潆入场拜谢各位！”父亲作为主人，自是要主持这场及笄式。
听到父亲说完后，茗月扶着我慢慢至场地中。中间地上早放好一张席垫，我先面朝方南，向一众观礼之宾客深深一揖，作一礼。然后面向西正跪坐下。大姐作为行礼之赞者则已经洗好双手，站在西方等待，而二姐则端着托盘站在我旁边，盘中正是今日所需之玉梳与三支不同式样的笄。待我跪定后，大姐走到我面前拿起梳子，将我原本两条发髻放下后，重新梳起，挽为一个发髻，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接着将第一支笄插到我头上，这是之前母亲送的一支银笄。
跟着下来则是回到东房，将现在身上的采衣采裙换为襦裙。然后重新回到堂前，向父母行礼。父亲与大夫人坐在首位神色复杂的看着我。再抬头看向一众宾客，虽然个个的一脸笑容，但是笑容底下竟然是满满的焦虑。甚至连泷哥都是这种表情，这让我意识到也许就在这及笄之日，朝中有大事发生了。只有立在一旁的母亲，此时眼中盛满泪水，笑得一脸欣慰。
不自觉的朝栩瑾所在的地方看过去，与别人不同，他的表情却是轻松自若，仿佛任何大事都不能入他之心一般。间或还趁人不备的朝我眨眨眼。
看他这样的表情，原本沉重的心情一下子放开来。
接着，开始行第二道礼。大夫人作为正宾，则上前来将我头上那道银笄拿下，随即换上之前由闵赫哥送我的那支金笄。再由茗月搀扶着回东房换上了早已经准备妥当的深衣，随即回到堂中，对夫子行礼以示尊师重道。
最后，换上了钗冠以及觐见礼服，再到堂中对天地君主行礼，以示效忠。
等三加之礼行完后，我接过大夫人递过的醴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持酒轻轻沾了一些在唇上，以示成人。经过这几番折腾，倒觉得自己有些乏。所以父亲最后的聆训，我根本就没听入耳中。随口应了一声后，便宣告礼成了。
正准备想回房休息一下，怎知宫中突然来人，除了送上我成人贺礼外，还另有旨意。作为女眷，我只能收了贺礼退回后院。至于大王有何旨意，根本轮不到我来过问。
此时已值晌午，阳光照得大地有些发白。而树上的蝉也做着盛夏后的垂死挣扎，一直‘吱——吱——’的叫着，叫得人心发慌。接着，便听说所有人都赶进着宫了。这一刻，我知道之前的担心已经成定局，接下来闽越一定会有一场浩劫的。
就这样，一直等了近二个时辰，直至阳光开始慢慢隐去，泷哥才匆匆忙忙的回了后院来。“哥，发生什么事？”
“大王下旨出兵征讨南越了！”哥哥脸色有些黯然：“明日我会点齐将领，三日后出发去前线。”
“你不是大王的近身侍卫，为何也要出战？”有些不解，更多的是担心。我一把拉着哥哥，有些紧张的问。
“大王要亲征，我自然会跟随他前往。你放心，我走后自有栩瑾会照顾你的。而且闵赫这次也不用去，有什么事大可找他商量。”哥哥亲昵的拍拍我的脸。
“哥，还有谁会去？”
“大哥和二哥会一同出征，而国内就由闵老将军与赫来镇守。”哥哥故作轻松的冲我笑道：“你就放心吧，有大王与哥哥同在，哥是不会上战场的。别忘了，哥的职责只是保护大王而已。”
“是吗？”为什么会有不祥的预感，我拉住哥哥的手，从内心中不希望他离开。
见我这幼稚的举动，泷哥反而笑起来：“都是大人了，怎么还孩子气。别忘了，你就快嫁人了！”
“哥——”拖长嗓子，不满的嗔了一句，随即露出一脸正色：“哥，你……你一定要小心，特别是……”说到这里，又顿了顿才续道，“特别是泠哥和淇哥！”
话音刚落，我在哥哥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了然的悲哀。显然他心中有数，只是明枪易射，暗箭难防。何况敌人不是南越，而是自己最亲的兄弟……
泷哥的悲哀只是瞬间，接着便恢复了原有的笑容：“哥哥要准备一下，今晚就要入宫陪大王一同议事。你乖乖在家里，好生照顾自己才是。记住，只要一日未出阁，在家中还要作一日的侯府三小姐，而不是真正的玉潆。”知道哥哥担心我会因此而忽视身边的危机，才作提点，我也只得点头目送哥哥离去了。
直到哥哥的背影消失在这院子里，我这才感觉到了全身发冷。这次的战争会顺利么，哥哥会平安回来吧？正想着想着，从哥哥消失的地方又出现一人来。是他——刘栩瑾！
无语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直到与我只剩下不到一臂的距离时，才停了下来。像是知道我的心思般，栩瑾突然伸手牵住了我：“潆儿放心，万事有我！”
原本发冷的身子因为他的靠近而恢复了些些温度，只是突然飘下的落叶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我，这个平静的夏天已经过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及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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