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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将最后的真实托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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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让云长断后才是。左翼有你和夏侯元让二人,却还有何放心不下?”刘备丢开手中狼毫,对着涂抹得几乎看不出模样的地图又是沉思了好半晌,终是点头说道,“甚好;不愧是曹孟德,你这行军计划当真滴水不漏。至少我是看不出什么破绽。只恨子龙如今不在我身边;若有他在,这人手定是足够用了。”
“是啊,”曹操亦是叹道,“文若公达仲德奉孝,竟一个也不在我身边,当真是不好受。也罢,待我们截下董卓,成了这第一步,自当将故人尽皆招揽到身边,一个也不能少了。”
刘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忍不住笑道,“只是可惜了,眼下孔明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这却要我等上多久?”
“莫说诸葛孔明,便是你家田国让,今年却也才多大?肯定还未及冠吧。那小子倒也是人才,治理一方自不在话下,打起仗来也是丝毫不含糊。玄德身边果然都是后起之秀啊!”
“呵!”刘备斜眼看着曹操,说,“你竟道阿豫是我家的?”
曹操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着刘备的臂膀,说道,“如今你我联手,又何必在乎究竟是你家的还是我家的?上次不过是多夸了元龙几句,你便气闷了这许久。玄德啊玄德,难不成元龙还是我抢去的不成?你又何必怪我?”
刘备哼了一声,径自站起身来,说,“既然都商议定了,三日之后城南再见。我们二人还是分头出城为好。先告辞了。”
“这两更已过,玄德何处去?”
刘备微微侧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曹操,许久方答道,“我要去见一个人。虽说左右在做梦,可以疯这么一次,但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你说是不是,曹总裁?”他没有等曹操答话,只点了点头,这便消失在门外。
洛阳城中已是黑透了;偶尔有隐隐约约的灯火从屋内透至街上,却也不能照亮些什么。刘备绕过好几个街口,终于来到一处客栈门前。他在招牌下站了片刻,方才推门进去。他对迎上前来的店家跑腿说,“烦劳你替我给寄住于此的一位诸葛公子传句话;我姓刘,是诸葛家故人,听闻诸葛公子今在洛阳,便欲见个面。我便在此候着他。”
那小伙子一一应着,转身便往后边找人去了。刘备在客栈前堂也没坐多久,就看见一名少年朝他这里走来。那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身量略显瘦弱,一身水色深衣;他在刘备面前站定了,唤了一声“刘先生”,然后恭恭敬敬一礼。刘备见那少年容长脸庞,长眉凤目,面容清秀,神色举止安静得体,当真显得是泉水一般清澈,美玉一般温润。
“刘先生?”少年几分疑惑地开口问道,“先生道是家父友人?”
他和孔明终究是不一样的,刘备暗想,孔明收敛的时候固然是滴水不漏,但霸道起来连我都要指挥不动他,到底不像他大哥,总是这般谦逊温柔;想当初孙刘两家闹翻了,我几乎是指着诸葛瑾的鼻子大骂,他也是这般安安静静地听着,然后说些循循善诱的好听话。刘备盯着诸葛瑾看了半晌,又不免觉得奇怪。在很久以前的另一世里,他第一次见到诸葛瑾的时候,诸葛瑾已是年逾不惑的一方大员,清澈已经沉淀为深度,温润中也凝入了坚韧,到底不是眼前这般少年气度。那如今眼前的这番景象究竟是哪里来的呢?
刘备的疑问稍纵即逝。既然这是中平六年的洛阳,十六岁的诸葛瑾也是理所当然。其实他已经快要忘了,究竟什么是合理什么又是不合理。他朝着少年笑了一笑,说,“我姓刘,乃平原国相。我曾师从卢令,也因师门与职位的关系与诸葛先生有过数面之缘。听闻诸葛家长子在洛阳游学,我便想来瞧瞧你。一来见过故人之子,二来也看看你是否一切安好,可有什么需要的。”
“多谢刘国相挂怀,”诸葛瑾低声应道。
刘备与诸葛瑾来来去去搭了几句话,终于是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到诸葛瑾面前。“还有一样礼物,”他笑着说道,“是给你家二弟的。”
“哦?”诸葛瑾显得有些诧异。
“令弟满岁的时候,诸葛先生的信中提及,我便回信道定要送份贺礼,”刘备说,“只是这一耽搁却是全忘了,到如今竟已是六七年了。既然遇到你,左右还是将这份贺礼补上,劳烦你转送给弟弟吧!”
诸葛瑾接过那沉甸甸的锦囊,隐隐感到锦囊中圆润冰冷的物件,不免更是疑惑。“这究竟是……”
“不过是长命锁一类的事物,送给孩子权图个吉利,”刘备淡然应道。
锦囊里隐约传来“嘀嗒、嘀嗒”的声音,刘备不知道诸葛瑾有没有听见。
离开客栈后,绕过几个街口,刘备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他疑惑地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为什么将近三更天了却还在洛阳街头游荡。再观望四周,他总觉得不对劲;这洛阳皇城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想多了吧?他用力摇了摇头。再过几日,他便要随曹操离开这洛阳城,回平原征兵。董卓霸朝,昏庸无道,天下大乱近在眼前,便只等那最后一瞬间的爆发。袁绍已经离京,想来也有此打算;若能在关东给董卓足够的压力,想来董卓定会离开洛阳,迁都长安。而董卓西去长安的路上,这便是他和曹操的机会。只要能截住董卓,提前一步逼近长安,解救天子,这便有了立足之地;天下,也就近在眼前。不知不觉间,刘备的手已经紧紧扣住了剑柄。
救万民于倒悬,拜将封侯,逐鹿天下,就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