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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暗涌初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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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清晖堂内烛火摇曳。
向宁月独坐窗前,指尖无意识抚过左腕——衣袖底下,那枚月牙胎记藏得严严实实。
张二。
那个前世也曾站出来,却指证“看见秋芝藏匿药物”,最终被春杏反咬、杖毙而亡的库房老仆。
这一世,全不一样了。
他的证词变得稳妥,不易被抓住把柄反咬。春杏也没有“突然醒来指认”。
是她改变了药方,打乱了对方布局?还是……有另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扭转了某些环节?
前世张二死后不久,他那在城外义学读书的孙子,突然得到一笔丰厚的匿名资助,后来竟考中了秀才。一个无权无势、孤寡一人的库房老仆,哪来这样的人脉财力?
除非……张二背后站着的,根本不止向汐欢。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上。
如果真有另一股势力在暗中窥探、甚至插手此事,那么对方是敌是友?目的何在?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年前那个盛夏的画面。
荒草丛生的破庙里,两个华服少年昏迷在地,唇色乌紫,小腿上的蛇牙印子触目惊心。母亲不在身边,她咬着牙,捡起碎石头片割破自己的手腕,将温热的血滴入他们口中……
其中一个少年在意识朦胧间,曾用力抓住她的手腕,指尖恰好按在这枚胎记上。他含糊地说了句什么,可她没听清,母亲便急匆匆赶了回来,一把将她拉起,匆匆逃离了那里。
后来她才知道,那两人是太子高祯,和三皇子高逸。
再后来,她因为嫡姐向汐欢心悦太子而不愿履行婚约,被父亲从江南小镇接回永昌侯府,李代桃僵,嫁给了三皇子,成了这看似尊贵、实则如履薄冰的正妃。
向汐欢没能如愿成为太子妃,反而将她这个“因替嫁成了皇子正妃,地位便凌驾于她这个侯府嫡女之上”的“卑贱之女”,视为了眼中钉。
而高逸,在娶她之后不久,便从宫外带回了一个叫颜姝的女子,视若珍宝。
从此,她这个明媒正娶的正妃,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颜姝……”向宁月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眼底寒意凝结。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给那个女人半分机会。。
但要对付颜姝,首先得在王府站稳脚跟。今日这场风波虽暂时平息,但向汐欢绝不会善罢甘休。还有那个秋芝……
“王妃。”小莲轻手轻脚走进来,压低声音,“奴婢打听过了,张二管事家里确实只有一个老伴和一个在义学读书的孙子。不过……”
“不过什么?”
“听说张二以前是在北境军中当差的,后来伤了腿才退下来。”小莲声音更低了,“他进王府,是经一位老同僚引荐。那位同僚现在……在东宫当差。”
东宫。
太子高祯。
向宁月心头一跳。
张二竟是太子的人?那他今日站出来作证,是太子的意思?
可太子为何要帮她?
她与太子素无往来,只在宫宴上远远见过几面。那个沉稳持重、深得圣心的储君,为何要插手三皇子府的后宅之事?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向宁月只觉得眼前迷雾重重。
“小莲,”向宁月睁开眼,眸光清冷,“今日之事,莫要对任何人提起张二的来历。尤其是秋芝。”
“奴婢明白。”小莲郑重地点头。
“还有,”向宁月顿了顿,“你想办法查查,颜姝入府前,是在何处落脚,与什么人往来。要小心,莫要打草惊蛇。”
“王妃是怀疑……”
“我怀疑今日这场戏,幕后主使未必只有向汐欢。”向宁月声音平静,却透着刺骨的冷意,“颜姝入府不过月余,向汐欢就迫不及待动手,时机太过巧合。”
窗外忽然传来极轻的响动。
向宁月眼神一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莲会意,轻手轻脚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月光下,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庭院,消失在回廊尽头。
“是秋芝。”小莲回来,脸色发白,“她往客院方向去了。”
客院。向汐欢虽已离去,但春杏还留在那里“养病”。
向宁月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让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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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王府各处次第熄灯。
而客院西厢房内,却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春杏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已清醒。床边站着秋芝,正低声说着什么。
“张二那个老东西,竟然敢反水!”春杏咬牙切齿,声音却压得极低,“大小姐回去时脸色难看得吓人,这回咱们可惨了。”
“慌什么。”秋芝倒是镇定,“大小姐早有准备。倒是你,今日那包醉心花,处理干净了吗?”
“早就扔进井里了。”春杏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颜姝姑娘那边传话过来,让咱们最近安分些,莫要再轻举妄动。”
“颜姝姑娘?”秋芝皱眉,“她怎么知道今日之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春杏摇头,“不过颜姝姑娘说了,王妃不简单,让咱们小心应付。她还说……过些日子,她会亲自会会这位王妃。”
秋芝眼中闪过一丝晦暗难明的光。
颜姝入府不过月余,却已暗中收买了府中不少人。这位看似柔弱的姑娘,手段可比向汐欢高明多了。
两人又低声商量了几句,秋芝才悄无声息地离开客院。
她没注意到,回廊的阴影里,小莲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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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姝果然参与了。”
听完小莲的禀报,向宁月神色未动。
“她比向汐欢聪明,知道暂避锋芒。”
“王妃,咱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小莲担忧道,“颜姝姑娘深得殿下宠爱,若她真要对付您……”
“宠爱?”向宁月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小莲,你要记住,这府里最靠不住的,就是‘宠爱’。”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庭院中那株在寒风中摇曳的枯梅。
“真正能保护我们的,是我们自己的力量。”她转过身,烛光映在眼中,亮得坚定。
“从明日开始,我要重新掌理府中事务。那些被克扣的用度,被怠慢的下人,弄权的管事……一笔一笔,我都要清算清楚。”
小莲眼睛一亮:“王妃早该如此了!”
“但这还不够。”向宁月走回书案前,摊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府外,也得有我们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她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济世堂林掌柜,回春堂孙大夫,还有母亲生前救治过的几位病患亲眷。
这些人都曾受母亲恩惠,或许可以一用。
“小莲,明日你找个由头出府一趟。”向宁月将写好的药方递给她,“见到林掌柜,就说……‘许大夫的女儿问安’。”
小莲接过药方,郑重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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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更深。
三皇子府最高的“摘星楼”上,一道玄色身影静立不动。。
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正是太子高祯。
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殿下,张二已按计划行事。三王妃安然度过今日。”
高祯的目光仍望着清晖堂的方向,那里烛火已熄。
“她今日应对得如何?”他问,声音低沉。
“冷静,敏锐。”暗卫如实禀报,“不仅识破了醉心花之毒,还当场指出了证物破绽。三殿下虽未明言,但想必心中已有计较。”
高祯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许多年前那个盛夏,破庙里,那个比他矮一个头的小女孩,也是这般冷静果决。她割破自己的手腕时,手在抖,眼神却坚定。
那时他就知道,这女孩非同一般。
后来他派人去寻,只得知她被接回永昌侯府、替嫁三弟的消息。再后来,宫宴上重逢,她已嫁作人妇。他看着她腕间被玉镯遮盖的位置,终究什么也没说。
直到听闻她在三皇子府处境艰难,他才开始暗中布置。
“颜姝那边呢?”高祯收回目光,语气转凉。
“今日之事她果然知晓,已传话让向汐欢的人暂避。”暗卫顿了顿,“殿下,颜姝此人来历可疑,是否要……”
“不必。”高祯抬手制止,“留着她,还有用。三弟既然认定了她是‘救命恩人’,那就让他先信着。”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保护好向姑娘。若有任何人敢伤她……”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暗卫已感受到那股冰冷的寒意。
“属下明白。”
暗卫退下后,高祯独自站在楼顶,望向清晖堂的黑暗。
当年破庙里,她救了他和三弟。三弟只记得那枚胎记,却忘了她的模样和那份果敢。
但他记得。
记得她颤抖却坚定的手,记得她额头的汗珠,记得她包扎伤口时认真的神情。
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看着她。看着她嫁入王府,看着她从期待到失望,看着她日渐沉默。
直到今日,她眼中重新燃起光芒——那种与当年如出一辙的、不肯认输的光芒。
“宁月,”他低声自语,“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风雪渐起,模糊了他的身影。
清晖堂内,向宁月躺在床榻上,终于沉入睡梦。
梦中,她又回到了那座破庙。少年抓住她的手腕,指尖温热。
这一次,她听清了他说的话。
他说:“别怕。”
窗外,寒风呼啸。
棋局已开,执棋者与棋子,皆已落定。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