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了》晴秋想远行

18、海岛的雨夜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倩羽和李若昕有说有笑。他们刚刚去超市购物回来，各自提着购物袋，慢悠悠地走回家。

　　鲜牛奶如今是他们冰箱的常驻客。他们现在一有时间就自己做饭。倒不是嫌弃外面的饭菜不干净，这么多年李若昕也吃着活过来了。

　　他想要一点家庭的感觉。他热衷于去购物、挑选食材，常常林倩羽还在熟睡的时候，他已经悄悄出门去采购。

　　他就像突然发现了新兴趣，开始学习烹饪，似乎还挺有天赋。至少林倩羽觉得他做的饭菜吃起来还不错。

　　早餐，他把无菌蛋只煎到半熟，平底锅的油热起来后，把鸡蛋打下去，蛋白基本凝固后，就起锅，放一点酱油，搭配几片面包店刚出炉的面包——他刚刚买回来的，还有一点余温和表层的酥脆，冲调好咖啡，倒些鲜奶，搅拌搅拌。

　　把这些放在餐厅的小吧台上，他转身上楼把林倩羽叫醒。李若昕当时买的是联排房子，往大了叫别墅，简单说就是排屋。一栋三层，一排相连。这也是他被前妻嫌弃的原因之一。凌玲觉得这种房子有名无实，爬起楼梯还嫌腿酸。

　　林倩羽觉得嘴唇上有点异样的温热，睁眼就看到李若昕的脸几乎贴着自己的脸，他靠得太近了，没办法看清楚。只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气息。

　　“起来吃饭了。”李若昕摸摸她的脸颊，轻轻捏一捏，一定要等到林倩羽起身梳洗，他才和她一起下楼吃早餐。

　　一开始听说李若昕想要在家吃饭的时候，林倩羽心想，又一个想要家庭温暖的人——当初刚跟杨彬结婚的时候，就是这么进入家庭主妇的角色的，接着就开始了买菜做饭的日子。

　　“男人都是这样吗？李若昕又是怎么接受凌玲的不做饭习惯的呢？他跟她在一起也感受到家庭的气息吗？家庭的气息就是饭菜的香味吗？”她心里一时间有很多疑问。

　　当李若昕说他想在家吃饭后，林倩羽定定地看着他，没有马上给出回应。她低头啃面包、喝咖啡，这是她的早餐。

　　看到林倩羽的样子，李若昕有一点尴尬，他接着说，“你别误会，是我想做饭，我们一起吃。”

　　“行，我也会帮一点忙。”林倩羽抬头看着他，认真地说。靠别人照顾也不是她的习惯。

　　她还想到，他们现在只是同居关系，男女朋友都算不上，因为没有爱情。林倩羽觉得他们之间不会有爱情：他们都已经过了对异性充满渴望和想象的盲目阶段。

　　有一天，他们坐在餐吧边吃早餐的时候，林倩羽说，“我想了解一下关于投资的事。你做这行挺久了吧？”

　　李若昕咀嚼着昨天刚买回来的培根片，“有好几年了，但是，目前还在发展中。”他马上接着说，“你别误会，不是拒绝的意识。只是告诉你实情。”

　　李若昕喝了一口咖啡，“你想加入吗？完全没有问题。公司是我和几个朋友合办的，虽然还挣不到什么大钱，但是，还值得为之努力。”

　　“我想加入。”这个问题林倩羽也是考虑了一段时间才提出来的。总不能靠一个认识不久的男人养着，她想用之前自己投资的收益来入股，钱不多，但打算全部投进去了。

　　她就这样加入李若昕的公司。

　　李若昕开始邀请林倩羽一起参加朋友聚会。李若昕把林倩羽介绍给朋友们，“这是林倩羽。”，他一直这么说。他没有以“吴芳”来称呼她，自从林倩羽第一次说她是林倩羽后，也没有追问为什么不是“吴芳”。

　　朋友们通常都是独自参加聚会，他们的太太正在照顾孩子，或者看着孩子写作业，或者等待接孩子晚托班、兴趣班下课。

　　多久没有参加这样的聚会，林倩羽已经记不得了，自从生孩子后，她就基本没有社交生活了。

　　现在，她不必带孩子。她吃着可口的食物，听男人们聊天，她很少插话，除非有某个朋友考虑到要照顾她的感受，主动找他聊天。李若昕倒是时时关注她，给她添饮料、夹菜，时不时提些感觉她感兴趣的话题。

　　林倩羽为了不冷场，也努力接下话题，不痛不痒地聊几句。幸好，餐馆里通常都很吵，大家吃吃喝喝，又要招呼上菜，又要彼此客气，聊天的时间并不很多。

　　喝了点酒，主动提起话题的人常常自己就把话题侃侃而谈，继续下去，其他人要搭话的时机有限。

　　但也有尴尬的时候。有一次，一个朋友对她和李若昕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记得要请客啊！”

　　另一个朋友接着说：“若昕是个好男人！不要轻易放手。”

　　林倩羽打哈哈，笑着就过去了。那天走在回家的路上，李若昕把林倩羽的手握在手心，他们一路走着。就像好些傍晚，他们一起散步时一样。

　　李若昕总是说，他希望他们能够一直走下去，这个时候，他总是望着林倩羽的眼睛，似乎在等待她的心意。

　　林倩羽总是看向天边泛红的霞光，不停下脚步，说：“这样就很好。”她很怕李若昕向她求婚。

　　她的生活可能是暂时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消失，换成吴芳来夺回这个身体。“和李若昕的一切都是暂时的。”她不止一次这么向自己确认。

　　她只是想能有人说说话、能有人互相联系、能感觉得到他的温度。这样就能让她内心安稳一些，减少一些被抛入未知的困惑，好像她的生活仍然正常。她太需要这种日常的感觉了。

　　独自在吴芳的房子里，林倩羽总是会有身处梦境的不真实感，有一种错位的感觉。跟李若昕在一起，她可以抓住一种实实在在的感觉。他是真实的，真实地躺在自己的身边，真实地握着手，真实地叫着她的名字：“林倩羽”。

　　每天早晨，李若昕无声的亲吻把她叫醒，叫她起来吃早餐，他做好的早餐。林倩羽总是恍惚，究竟这才是她真实的生活呢，还是她打着呵欠、做好早餐，胡乱扎起头发叫孩子们和杨彬起来吃早餐才是？

　　她感觉到被照顾、被珍视。李若昕是喜欢她呢？还是喜欢吴芳呢？她也不知道。林倩羽有时候被困惑住了。李若昕跟她说话，她也没有听见，“啊，你说什么？”她常常这么回答他的问话，要不就是，不明所以地回答：“嗯嗯，是啊。”

　　李若昕也察觉出林倩羽有时候出现的这种精神状况。他提出一起去旅游。林倩羽欣然答应。地点是李若昕挑的，开车去一个旅游风景区，那是一个海岛。

　　那个海岛还挺大的，他们没有乘坐过海渡轮，而是沿着海湾大桥开过去，然后沿着环岛公路，开到旅游区的沙滩附近，入住酒店。

　　酒店有六、七层楼，临海，就建在旅游区的沙滩附近。这时已是临近年末，天寒风冷，游泳当然不可能。来游玩的人也不多，沙滩显得特别空旷，海风翻卷着海浪一层层推过来，拍打着海岸，来不及回撤的泡沫就附着在沙滩上，很快破灭，又很快被下一次的海浪覆盖，沙滩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林倩羽穿着鞋走在结实的沙滩上，李若昕就走在她的旁边。他们看着大海的翻腾，走过一段沙滩路，路边不远处特意栽种的热带树木，枝叶被海风吹得拉拉作响。

　　“这样的风景很特别，不是吗？”林倩羽看着雾蒙蒙的天空，灰蒙蒙的海面。

　　“是啊，有一种力量感。”李若昕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

　　他们站在沙滩路尽头的一小片石滩边，海水拍打着岸边的石子，石子已经滚圆，没有尖刺的棱角。海浪的声音更大了。击打石块溅起的浪花也雪白。

　　天下起了微雨，他们没有带伞，李若昕帮林倩羽把大衣的兜帽套在头上。

　　“要不回去吧？”林倩羽看到李若昕没有那样的兜帽。

　　“没事，我淋一点小雨不碍事。”李若昕说。

　　他们继续往前走，遇见一对年轻男女正往回走，“前面都是一样的石滩，你们不用过去了。”他们好心地提醒。

　　“谢谢啊！我们到处走一走。”李若昕他们继续往前。

　　微雨伴着冷风仍在飘飞，横着，撑伞其实也不管用。渐渐地，大衣上缀满一层薄薄的小水珠，虽然不致于马上湿透衣物，但是打湿一点还是可以的。

　　李若昕的头发上也蒙上了这样一层小水珠。林倩羽停下脚步，掏出纸巾，轻轻帮他拍拍。纸巾一下就湿透了。

　　“哇，不行，头发湿成这样容易着凉。回去吧。”

　　“等等，脸也擦一擦。”林倩羽一边说，一边抽出纸巾来帮李若昕擦脸。

　　“没事，我来。”李若昕接过林倩羽手中的纸巾，擦了一把脸。

　　雨突然就大起来了，雨点很密集，李若昕抓起林倩羽的手往回跑，林倩羽的兜帽向后滑落，不得不一边拉上来按住，一边跟着李若昕跑。

　　到酒店门廊的时候，两人的大衣基本都淋湿了，他们有点发抖，雨水顺着他们的脸滑下来。两人互相帮忙，拍打掉大衣上的雨水，又帮彼此擦干脸，忽然笑笑，赶紧回房间洗热水澡，更换衣服。

　　那天晚上，风雨交加，哪儿都去不了。他们的房间不愧是海景房，海风呼啸着扫过窗户，海浪的声音夹杂着雨声，哗哗地一阵阵紧接着一阵阵。

　　熄了灯，很久了，他们仍然没有入睡。

　　李若昕感觉到林倩羽翻过身，面向窗户那边，等了一会儿，他打破了沉寂，“倩羽，还没睡吧？”

　　“没有。你也还没睡吗？”

　　“你好像有心事，我猜对了吗?”李若昕试探着说。

　　“你说得对。”

　　“我可以知道吗？”李若昕也翻身朝向林倩羽。

　　林倩羽突然猛地转过身来朝着李若昕，在黑暗中，能感觉到他的温暖的呼吸。“你喜欢我？爱我吗？”她急促地说，接着又叹一口气。

　　“我……”李若昕刚开口，就被林倩羽打断了。

　　“嗯，你觉得我是吴芳，还是林倩羽？”问出这句话时，李若昕觉得林倩羽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不在意你的名字，我在乎的是你。”李若昕沉静地说。

　　“你一开始留意到的是吴芳。”林倩羽不想他含糊回答。

　　“因为我跟吴芳的一些生活轨迹有重复，日常见面，总会留意的。”

　　“在餐馆中你也搭讪。”

　　“陌生人搭台吃饭总有点尴尬，如果能简单聊聊可以缓和气氛。”他解释。

　　“那么，你喜欢林倩羽？”她继续追问。

　　“我喜欢那个和我一起散步，一起推车购物，一起吃早餐，在我身边醒来的女人。”李若昕往林倩羽身边靠过来。“所以，是你吗？”

　　“是我，我是林倩羽。”李若昕在她的声音中感觉到一些情绪波动。正想再靠近点，拥抱她。

　　没想到林倩羽一下坐起来，伸手拧开了床头灯。灯光虽然柔和，在黑暗中待久了的眼睛还是一时难以适应，李若昕尽管眯着眼，还是注意到了林倩羽脸色发红，胸口起伏，她似乎很激动。

　　林倩羽一下掀开被子，“我去喝点水。”转身下床。

　　等她回来的时候，李若昕看到她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

　　她把枕头拉起来当抱枕，坐在床头，李若昕也坐起来。

　　林倩羽略转身，抓起李若昕的手，轻轻亲一下他的脸，望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看到了他眼眸的深处，那里有一丝柔情，“我想我可以信任你。”

　　李若昕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他想要找寻那双眼睛里藏着的东西。“谢谢你的信任。”他温柔地说，看着她，等待她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