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尘絮》柳芥

25、夏落

　　夜幕降临，月亮悄悄爬了上来。
　　夏栩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难以入眠。
　　闭上眼睛，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今天和江絮相处的点点滴滴。
　　江絮站在影院门口，静静等她的样子；影院里，江絮被她逗笑的样子；烤肉店，江絮任劳任怨替她烤肉的样子；还有分别时，江絮那不忍离别的样子......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满满涨涨的。
　　夏栩深呼吸一口气，才能稍稍缓解那颗涨满的心。
　　但也只有稍稍而已......

　　她起身，拿起边上的手机。
　　点开微信，想说些什么。
　　可视线停留在江絮同她说的那句晚安。
　　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再度涌上心间。
　　那颗刚得到缓解的心脏，再度被填满。

　　“江絮…”她轻轻喊出他的名字，即便她也不知道接下来想说些什么。
　　她抚上心脏的位置。
　　在那里，仿佛有一根随处飘动的羽毛不停地变换位置，触碰到的地方，变得酥酥麻麻。

　　是以今夜，难以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夏岚喊她起床吃早饭，可夏栩只想睡觉。于是夏岚便一把掀开被子，把夏栩从床上抓起，让她吃了早饭再继续睡。
　　和床突然失去“联系”的夏栩，迷迷糊糊地起床，借着夏岚手臂的力量坐在床上。
　　十分钟后，她慢悠悠地去洗漱。
　　又一个十分钟后，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下楼。
　　早餐时，她微微张开眼，用有限的视角往嘴里送食物。
　　随便意思意思完成任务后，夏栩懒得上楼，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开始补觉。
　　虽然家里暖气很足，但周云疏还是抱了床被子给她盖上，夏栩也因此睡得更香。

　　墙上的时钟不停地走着......
　　许雾白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
　　他一进门先和夏岚周云疏打招呼，之后便打算上楼找夏栩。
　　夏岚拦住他，朝他指了指沙发上，示意他看过去。
　　许雾白顺着夏岚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团隆起的被子。
　　他喊了声：“夏栩。”
　　没反应。
　　“夏栩。”许雾白又喊了一声。
　　这个时候夏栩已经有点醒了，但还不太想起来。
　　“夏栩。”许雾白再度开口。
　　夏栩心想，还好许雾白声音不惹人厌，不然照他这个喊法，迟早被人揍。
　　知道自己没办法继续睡下去，于是她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把头支在椅背上，伸出右手动了动手指，睡眼惺忪地同许雾白打招呼：“hi。”
　　许雾白没接话，只是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有些不明。
　　也不知是夏栩对他不设防，还是没把他当成男人看。
　　眼底的一丝黯淡一闪而过。

　　“hi你个头，去洗漱，准备吃饭。”代替许雾白的沉默，是夏岚的训诫。
　　“喔。”夏栩拖着沉重的身躯，缓步上楼，途中还不小心被自己绊了下，抓着扶手才站稳。
　　许雾白见状跟了上来，站在夏栩斜后方护着她。
　　“你昨天去犁地了？怎么累得半死不活的。”收起所有情绪，许雾白像往常一般打趣道。
　　“你别说，那一亩三分地，拉的老牛我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啊。”
　　许雾白被逗笑。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上着楼梯。
　　每上一层楼梯，许雾白的心事就加重一分，一分又一分的堆积，压得他浑身难受。
　　忽然，他停下脚步，问出从昨天起就开始困扰他的问题。

　　“你跟江絮什么情况？”

　　夏栩诧异地看着他，这句话让夏栩对许雾白的八卦程度有了新的认识，不过她也没打算瞒他，一边上楼一边道：“不好说。”
　　……

　　许雾白看着夏栩与自己渐行渐远的背影，心神不定。
　　她说的既不是不是喜欢他也不是不喜欢他，而是不好说。那说明她默认了两人之间已经是友谊之上的关系。
　　话是他问出口的，可夏栩的回答让他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勇气。
　　他心里很乱。
　　忽然，就不想听下去了。
　　……

　　“他有这么好？”夏栩即将消失在拐角前，他想喊住她。
　　“我觉得很好。”夏栩回过头笑着说道。

　　伴随“咔哒”一声，门被关上。
　　他像是被关在门外的人。

　　两人之间似乎也升起一道无形的墙，是他单方面升起的，用来阻止自己情感外露的墙。
　　一整个下午，许雾白都在克制自己，不要外露情绪。
　　但是…没那么简单。
　　这一整天，他像是像踩在棉花上一般。
　　脑海里也“嗡嗡”的。
　　……

　　瘫坐在床上，他甚至回忆不起来是怎么到的家，脑子里一团浆糊，搅得他无法思考。
　　一月正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时候，但春节假期，为这季节添上几分热闹。
　　可这热闹的氛围却始终没法感染许雾白。

　　他起身，打开小阳台的门。
　　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无孔不入般钻入房间。
　　许雾白不禁打了个寒颤。
　　也许这样，能让自己清醒一些吧。
　　许雾白靠在扶手上，望向天空。
　　“这片天空，终究是不同了。”他喃喃自语。

　　回忆里的那年夏天，他和夏栩坐在一片草地上看星星。
　　天空很美，星星也很闪亮，夏栩的身边…是他。
　　那时，她说的话的话言犹在耳。
　　……

　　“当我们仰望天空，”
　　“望向遥远的恒星和星系时…”
　　“其实是在仰望过去。”
　　“因为那些光从遥远的天体到达地球需要时间。”
　　……
　　明明只是她随便的几句闲聊，却被他记了这么久。
　　为什么呢？
　　是当时太过美好，还是因为她看向天空的眼里满是光亮。
　　以前真的很好啊，他们。

　　想到这里，许雾白长长叹了口气。
　　可心中的烦闷并没有因此减少。

　　“仰望过去吗……”许雾白对着天空，有些无力般说道。
　　他和夏栩的过去……

　　他有些记不起，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回忆渐渐占据脑海。

　　或许是小学吗？
　　不知不觉间，他的思绪飘回了从前……

　　彼时的他并不懂对那种感情原来叫喜欢。
　　他的父母和夏栩的父母是很好的朋友，但他的父母从小和他聚少离多，他常常被父母寄养在夏栩家，因此他的童年大多时候是在夏栩家过的。
　　可他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开心，相反，他很享受和夏栩一起度过的时光。
　　……

　　六年级那会儿，同桌看他一直在练习本上写字，问他：“你喜欢夏栩啊？干嘛一直写她的名字？”
　　被同桌这么一问，许雾白猛然回过神，笔下满满一页夏栩的名字，翻到前面，还有一页……
　　那会的他还不懂隐藏心思，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有些结巴地解释道：“这…这是…我输给夏栩的惩罚。”
　　“你们这惩罚还挺特别。”同桌也没起疑。
　　许雾白对同桌一阵糊弄过后，又担心同桌说漏嘴，他便临时想了个破招。
　　跟夏栩说自己给隔壁班的女生写了封情书。
　　却因为对方没给回信，被夏栩嘲笑到现在。

　　根本没给出的信，又哪来回信。

　　上了初中，他收到的情书越来越来，大部分都是通过夏栩递过来的。
　　“收信了，信王。”
　　“邮差来也。”
　　“小夏快递，使命必达。”
　　……
　　回家的车上，他总能听到夏栩喊着不一样的口号把信递给他，一天又一天。
　　他偶尔也会想，要是有一封来自夏栩就好了。
　　可直到现在，他也没找到他想要的那封。
　　也有可能他永远也不会收到。
　　……

　　那会儿的他们，除了上学，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青少年杂志模特。
　　许雾白的母亲胡雪经营着一家国内最大型的娱乐公司，电视剧、电影、综艺，各行各业均有涉猎，国内最红的顶流们，大多都是胡雪的旗下艺人。
　　许雾白和夏栩因为外形上镜，胡雪在开始之初也问过两人有没有兴趣加入娱乐行业，结果两人都以最大的黑粉头子是对方为由拒绝，胡雪也只好作罢。
　　青少年杂志之所以找上两人，是因为同年级的孩子面试来面试去，胡雪觉得都没有他俩出挑，他们两个无疑是现成的“最优解”。
　　杂志对两人来说也没占用很多时间，便答应了。

　　工作中的两人，大方又自信。即便和两人合作多次的摄影师，见到两人这幅认真又专业的姿态，还是会感到惊讶。十几岁的孩子竟能这么懂镜头语言，甚至两人还不是专业模特。
　　许雾白也因为这本杂志，粉丝水涨船高，学校里喜欢他的女生越来越多。而女生们有过直接送被许雾白当场拒绝的前车之鉴，因此都托夏栩送，里面不一定是告白信，也有加油鼓励的信，很多信都是粉丝的真情流露。

　　可其实这些信，他一封也没拆，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他想要的只有一个。

　　那时候的他总觉得说这些都还太早。
　　现在和夏栩这样一直呆在一起，有共同话题也很好。
　　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夏栩的人。
　　甚至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两人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可事与愿违……

　　刺骨的寒风，将许雾白的手指吹得通红，他握了握拳，发现手有些僵。
　　他再度轻叹，心中似有一团消不灭的烟雾，就这么堵在胸口。

　　他没有想到，江絮的出现会带给他们这么大的改变。
　　他想做的事，想要说的话都被江絮抢了先。
　　他没有办法，只好停留在现有的位置上。

　　他不敢赌。

　　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热爱冒险的人，可唯独在夏栩的事情上，他不敢冒险，他不想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也不想夏栩今后提到他变的尴尬。
　　夏栩于他而言，是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绝对不能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