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与君陶然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

　　季贤来到苍沛村的任教年限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一半，秋季学期在紧锣密鼓的期末考试当中悄然流逝。

　　这段时间帮助学生们复习，补课，好不容易度过了考试之前对于学生、对于老师都十分煎熬的这段时间，迎来了期末考试。

　　都说学生辛苦，可当老师也并不容易。

　　学生时代的季贤没有体会到这一点，然而当了老师之后，才算是深有体会。

　　“站着说话不腰疼” 果然最令人痛恨。

　　他自上次贡睿言离开之后，便把自己的闹钟铃声改成了贡睿言的歌声。

　　“严寒浸透骨髓，幽静将我吞噬，夜的爪牙狰狞着把我拉进无尽深渊，风嘻笑着吹散我的骨粉。”

　　每日伴着贡睿言的歌声声音起床，仿佛一整天都有着新鲜的、快乐的事情等待着他去遇见，整个一天都有好心情。

　　只是……

　　他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打了个滚，心中想着，这歌词，难免有些过于悲伤寂寥了些。

　　他是大明星，走到哪里都是前后拥簇，光芒万丈，可只有他知晓，他的内心之中，怕是万般寂寥，无人倾诉。

　　好在你有我。

　　他关掉闹钟，看了一眼时间。他平日里习惯早起，所以会刻意将闹钟定早一个小时。

　　好在时间尚早，他探出被窝，伸出手去取桌上的纸笔，然后抓着纸笔缩回被窝里。

　　被窝外的空气阴冷、潮湿，他刚才探出身子的那一瞬间便冷的打了个哆嗦。而被窝里的这一小方天地则是温暖如春。

　　纸笔摩擦，发出唰唰唰的声音，晕染着被窝中这一方小小的，温暖的天地。

　　季贤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并上一丝浅浅的笑意。

　　纵使世态炎凉，万般不易，可你还有我。

　　不论需要多久，我都会化去你心中那抹经久不变的冰雪与悲凉。

　　——

　　“叮铃铃——”

　　最后一科考试结束，学生们的初二生涯就算是正式过去一半了，接下来的事情便算是对老师们的考验了。

　　老师们需要在考试结束之后的这几天批改试卷，将成绩反馈给学生与家长，之后才算是真正假期结束。

　　他收好试卷，在讲台上数好没有遗漏，便让蠢蠢欲动蓄势待发的学生们放学了。

　　“张霁留一下！”

　　他看见一抹落在最后的黑色身影，急忙唤道。

　　张霁似乎没想到季贤会叫他，略有些诧异地转身。

　　季贤三两下收拾好数好的试卷，跟上去：“我和你回家一趟，去看看爷爷。”

　　张霁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您忙去吧，不用的……”

　　季贤没让他再说下去，拉着他直接奔着校外走去。

　　这小子……季贤在心里笑，怎么突然变得婆婆妈妈的。

　　——

　　苍沛村与其它人口流失严重的村庄一样，村中老少居多，青壮年劳动力较少。像是张霁这样的初中生，或许在初中上完念完九年义务教育之后便会外出打工，如果足够幸运，会上完高中。

　　虽说，知识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可对于苍沛村来说，知道是一回事，但能够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或许对于他们来讲，能够念完初中便是足够幸运的事了，何况还有许多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孩子们甚至没有机会上学。

　　一路走来，村里木房瓦面的房子居多，时而会有几间新建的，白墙灰瓦的楼房，而往往这些人家，都是劳动力在家里的，而不是已经将生活重心逐渐转移到城里的。

　　张霁家里明显属于前者。

　　张霁一面嘴里吼着“爷爷，我来来啦，季老师也一起回来啦”，一边一把将屋门推开。

　　“爷爷，爷爷？”

　　爷爷并没有像往常那般迎出来接下他的书包，这使得他有些慌乱，急忙跑进屋里，焦急的梭巡着，却看见爷爷趴在床边……不省人事。

　　张霁慌了，连着季贤也懵了，尖叫一声冲上前去。

　　因为不知是上次病症复发，还是新的病症，两人不敢妄动。

　　季贤强自维持镇静，和张霁说：“快去找车……来的路上看见了，他们今天在，让他们把车开到门口，我给诊所打电话，叫他们来帮忙。”

　　张霁急的快要哭出来了，虽然看起来已经不小了，但说到底还是个孩子，遇到这种事情没有主心骨，何况……出事的还是自己爷爷。这时候听到季贤的安排，急忙跑出门去叫车了。

　　季贤掏出手机给诊所拨打电话，不过过了两分钟，人和车便都来了。

　　……村子里还是这点好，地方小，人到的也快。

　　接下来的事情便和上次别无二致，只不过……这次没有了更加强大的人去做支撑，他只能靠自己。

　　到了县里，做了诊断与治疗之后，医生诊断是旧病复发，并断言，县里的医院医疗水平有限，要是想要得到更好的救治，得去市医院。

　　于是，季贤带着张霁和老爷子又奔赴市里。

　　市医院与县医院不同，医院结构更为复杂，人更多。季贤实在不放心让张霁一个孩子留下来照顾爷爷，还要跑前跑后办各种手续，买东西什么的，所以不顾张霁的阻拦，干脆在医院里安了一个小陪护床，留了下来和张霁一起照顾老人。

　　可幸老人家的病情在转入市医院之后得到了有效的控制，据医生说，若是出院以护理得宜，不会再像这样出现病情反复的情况。

　　他和张霁轮班，白天照顾老人，晚上批改试卷，在入睡前拿出手机登录微博，看看贡睿言的动态，再打开微信和他聊会天……就这样，过了五六日。

　　期间，他严词拒绝了贡睿言准备为张霁找个陪护，从而让他清闲一些的提议。

　　那时，他坐在楼梯间里，贡睿言俊美却富有攻击性的面庞挤在小小的手机屏幕中。

　　“我说真的……我留在这里帮他，他已经很愧疚了，要是你再帮忙，他会更不好意思的……说到底，我是他的老师啊。”

　　贡睿言的一半脸颊不断地颠簸，似乎是在车上。

　　“你是支教老师。”他强调。

　　季贤正色：“支教老师也是老师啊，要是每一届的支教老师都因为这个没有归属感，那么谁又能为他们真正做些事呢？”

　　贡睿言笑：“行吧，我支持你……”

　　许久不见的，有些恼怒的神色浮上贡睿言的脸庞：“要是我在你身边就好了，偏偏……”

　　季贤哪里不知道这几天贡睿言很忙。他虽然不经常关注娱乐圈动向，但是自从和贡睿言确定心意之后，微博便再也没有卸载过，每天睡前看一看他的美图与粉丝言论什么的……而且他现在已经在贡睿言的超话混到了一个不低的等级。

　　因此他也知道，贡睿言似乎陷入了一些负面的风波中。

　　有人说他在节目录制现场耍大牌，甚至还有录音与视频。结合他平日里对待他人那冷酷又有些嚣张的言论，似乎还不是无的放矢。

　　季贤也是因为这个才知道，原来，他对待旁人与对待自己是截然不同的。

　　他待旁人，从来是及其具有距离感，疏离冷漠而绝不是无礼摆谱，季贤知道，那是长久以来，他对自己的保护之道——通过亲手给自己束缚了一道枷锁。

　　但他对自己却是截然不同的，就像是猎鸟归家，藏起了自己所有的锋芒与利爪，而只用柔软的头羽与自己耳鬓厮磨。

　　不知为何，他竟因为这一联想硬生生的品出了一丝丝宠溺的意味，眉宇间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几分温柔神色。

　　屏幕那边的贡睿言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看着季贤看他的神色温柔，心下发痒，恨不得立刻飞到那人身边，将人揉在怀里，好好亲吻疼惜。

　　但他刚刚开了一场会议，白天又跑了一个行程，现在刚下飞机……

　　他按耐住焦躁之色，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温柔：“有事要及时和我说，不要自己扛着知道吗？”

　　季贤乖巧地应了声好，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这边电话刚刚放下，手机里便收到了几条微信。他点开一看，是支教群里的消息，消息在统计支教老师的回程信息。

　　他默默算了算日子，在输入栏中写下了“季贤暂不回家”几个字。

　　时间还来得及，要是真的赶不上的话，那便自己买票回家也是行的，爸妈会理解的吧。

　　——

　　性能良好的轿车行驶在夜里，仿佛一只正在捕猎的巨兽。

　　电话挂断之后许久，贡睿言还拿着手机，怔怔的盯着那方已经黑了的屏幕出神。

　　章嘉开着车，看着后视镜里灵魂出窍思念美人的老板，重重咳了一声。

　　贡睿言猛地回过神来，狠狠瞪了一眼章嘉。

　　被瞪的人打了个哆嗦，急忙摆正视线，认真开车。但思虑良久，还是认真的开口建议道：“言哥，要是真的想见嫂子，那就去呗，离开一天两天应该没什么大事。”

　　贡睿言闭上眼睛，重重叹息：“现在还不是时候，那边盯得太紧……”

　　许久，他再次睁眼，似乎做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和章嘉说：“和李期年说，让他动作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