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与君陶然

17、第 17 章

　　第十七章

　　“季贤，你真不回家了？”电话那边的安清羽不可置信地问道。

　　季贤扶额。他就知道，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今晚便安稳不了。

　　“不是不回去呀，是暂时不回去。”他耐心地解释，“你看，这边暂时还忙不过来，没准到了离校的时候万一我还走不了，那还要订票做什么呢？现在还确定不了时间，等到我这边确定下来之后，自己买票回去也是一样的。”

　　安清羽不愿道：“那好吧。我本来还打算，等你回家之后，和你相约去找言哥，说不准，有你在，还能得到演唱会的VIP席位呢哈哈哈哈。”

　　季贤：“……”

　　行吧，原来是为了言哥。

　　他们闲聊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回到病房，张霁正歪在爷爷身旁看书，手里握着笔，边看边勾勾画画。爷爷则躺在一旁，手背上因为输液已经变得青青紫紫，然而却依然慈爱的看着认真学习知识的孙子。

　　自从第一次见到张霁开始，他真的变了很多。

　　——他们这几天都是这样的，病房里床位有限，没有专门的陪护位，爷爷身子瘦弱，而张霁虽然是个alpha，然而还未成年，所以身子瘦弱，故这些天以来，都是张霁歪在爷爷身旁，他自己则在床尾侧地板上搭了一张行军床。

　　其实若不是贡睿言暗中帮了忙，他们只能一直停留在临时病床处接受治疗，根本不利于爷爷的修养。

　　张霁看见他进来，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

　　少年的笑总是纯粹而美好。季贤忍不住想，张霁没有金钱，没有名誉，没有地位，但是有亲热的陪伴与最深切的关怀，所以才能孕育出这般最纯真的笑容。

　　贡睿言则和张霁完全相反，拥有除了亲情之外的一切，所以他的笑容中常常蕴含的，是微微的苦涩与忧伤。

　　就连他的暴躁与酷拽都不能将这掩饰。

　　——

　　期末考试结束之后的半个月便在医院当中度过了，在这期间，季贤完成了所有期末试卷的批改与成绩的反馈，爷爷的病情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以后会复发的几率很小。

　　季贤他们离开医院的时候，张霁对他说：“季老师，你还记得爷爷上次出院的时候你对我说的话吗？你说我的名字是雨雪过后天气转晴的意思，还说层层乌云也会窥破天光。在初二之前，我的梦想是做一个校霸，毕业之后的梦想是去县里，或者镇上，做一个街头混混。但是现在，我想继续读书。”

　　他认真且诚挚地看着季贤：“不只是九年义务教育，高中，大学，只要我能读到，我就要去读。知识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要是没有知识，没有能力……甚至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我知道，这次住院，您帮了我好多，甚至一些费用都是您帮我垫付的……我现在不说还，也没有能力说还钱，但您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

　　季贤看着张霁，感觉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笑：“虽然都说读书是为了自己，但不可否认的，很多时候，为了别人，同样可以成为我们变得更好的动力。”

　　只要心中有光，有梦想，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我们同样，都会成为更好的自己，成为自己的，想要守护的人的，最好的荫庇。

　　——

　　他把张霁和爷爷送回家里，自己则回宿舍收拾东西。

　　学校里空空荡荡的，但这也是可想而知的——放假之后，学生们自然是不会再来学校这种地方，老师们也都陆陆续续回了家。

　　他最终还是决定不回家，在苍沛村中度过自己第一个不在家的新年。不是因为自己错过了回程的动车，也不是因为自己赶上春运买不到票，而是因为自己身上的钱不够了。

　　市医院住院费用高，张霁的爷爷住院，他把自己的工资搭进去七七八八，虽然还剩下一些足够买回家的车票，但他还想攒一些。好在和爸妈说过之后，他们也很是理解。

　　张霁曾经问过他什么时候回家，但被他瞒下了——毕竟张霁现在已经记了他的恩情，要是又让他知晓自己以为他不能回家过年，他该有多么愧疚。

　　自从高中离家上学，他除了每年两个大假，便很少回家了，但是他还没有在家以外的地方过过年。

　　但好在，苍沛村民风淳朴，他很喜欢，放假以后学校肃静，他也很是适应，正好可以安静地做一些事，不用应付家里的那群熊孩子。

　　他边收拾东西边想，贡睿言呢？过年的时候又会做些什么呢？是不是要去面对他不喜欢的人，过一个丝毫不快乐不自由的新年呢？

　　他本来想着，要是回家过年的话，便把贡睿言带回家里……爸妈一定会很震惊的，毕竟他们一直觉得自己三十岁都谈不了恋爱。

　　那将会是一个虽然排场不够大，但是足够温馨，足够温暖的新年。

　　赵姨将食堂的一把钥匙留给了他，并且告诉他，食堂里的一个小冰箱可以给他使用，里面有一些冻肉。他说宿舍里自己种了一些青菜，还有简单的做饭工具，要是缺什么，他打算随着村里赶集的队伍去镇上买，应该也会度过一个不错的新年，并婉拒了赵姨让自己去她家过年的邀请。

　　一切都打算好之后，他打开编辑了一条微博，并点击了发表。

　　“一切都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一直都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即将迎来不在家度过的第一个新年，竟然有些期待！”

　　他自从用了微博，便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不是因为这里有五彩斑斓的娱乐圈，也不是因为有他曾经不曾接触过的光怪陆离的世界，更不是单单因为贡睿言……只是很简单的原因：这里人少。

　　微博里没有认识的人关注他，他也没有关注认识的人，因此，算是一个分外安全的世界。当他发表的内容顺着数据通道流出的那一瞬间，便淹没在了数据的洪流中，或许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得到。

　　就像是一个日记本，它可以尽情地说自己想说的话，不必分外注意措辞，便可以呈现一个最真实的自己。

　　他很享受这种安静的，隐藏的，不虚假的感觉。

　　时光向好，他也努力生活。

　　——

　　新年的这一天转瞬即至，仿佛是为了配合这个重要且十分具有重要意义的时间节点，这天终于没有再如往常那般阴雨连绵，而是万里晴光。

　　和此前无数的清晨一样，他起床之后，放着贡睿言的歌，晃晃悠悠去洗漱，洗漱好之后，再晃回来打扫卫生，收好昨天晾在晾衣杆上的衣服。

　　这时候，他的蒸炒一体锅往往都是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锅里不是煮着面条就是蒸着包子。

　　显然，宿舍没有让他一显身手蒸包子的条件，他的包子是从县里买回来的速冻包子。除此之外，还有各种速冻水饺，青菜，肉食……让他这个正月过得足够舒适惬意——那是他花费了整整一个上午，从县里超市搬回来的半个月的口粮与年货。

　　今天早上得到关照的是速冻灌汤包，这种包子蒸好之后咬开，满满的都是汤汁，深受他的喜爱。

　　当他吃过早饭，正准备洗碗筷之时，手机铃声突然急促地响起。

　　一种强烈的，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他已经知道了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他拿过手机一看，果然是贡睿言。

　　按下接通，贡睿言帅气的脸庞便跃然屏幕之上。季贤敏锐的察觉到贡睿言身后的背景似乎有些颠簸，心下不悦：“怎么今天过年了还在赶行程？”

　　贡睿言弯起眉眼：“没办法，行程实在是有些紧。没关系的，我习惯了，一点都不累。”

　　季贤皱眉：“吃过早饭了吗？”

　　贡睿言：“我这么忙，哪里能有时间吃。”

　　季贤：“……”

　　他怎么感觉，这人在故意卖惨博他同情。

　　“你把摄像头转过去。”

　　贡睿言依言照做，章嘉的后脑勺出现在了季贤手机屏幕上，然后是章嘉前面的后视镜。

　　他看到季贤，急忙透过后视镜打招呼：“嫂子好啊!我们真没时间吃东西，言哥今天还有两个地方要跑呢！”

　　季贤：“……”

　　行吧。他让自己看不见章嘉雪白的衬衫领子上的一小滴油，并想着，这样不行，敌对方没有自己友军，不利于自己随时探查情况。

　　“真是辛苦……”

　　他话刚说到一半，那头贡睿言却仿佛突然发现了什么，急忙把摄像头调转：“章嘉开车不方便说话，你和我说！”

　　本来季贤心中全是攻略章嘉成为己方战友的策略，但眼前全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庞，哪里有心思去琢磨别的，便一门心思去和贡睿言说话了。

　　电话挂了之后，他记起刚才摄像头里贡睿言身后玻璃透过的道路和行道树……似乎有些眼熟。他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想念贡睿言的原因，有些心理作用，总觉得那路像是从镇上通往村里的道路。

　　唉，怎么可能呢？不过是管中窥豹，他只看了一眼，哪里能确定下来。

　　想了一会儿，他便去洗碗筷，忽然又想起来赵姨昨天叫他去她家里取些年货，便加快速度，三两下洗好，便出门去了。

　　谁知他刚踏出校门，手臂便被大力一拽，随即被拽到了一个结实宽广的怀抱。

　　他受了惊吓，刚想出口呼救，便听到身后传来略带沙哑，同时携着熟悉的薄荷清香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贤贤，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