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与君陶然

15、第 15 章

　　第十五章

　　排列整齐的香樟树飞速后退，作为常绿植物，即使在西南的冬天，也常年不落叶。时而有归南之鸟落在枝头，看着这飞驰而过的庞然大物。

　　李期年手里把着方向盘，嘴里叼了一个烟屁股，颇为幽怨的从后视镜里看着倚在宽敞后座，怡然小憩的贡睿言。

　　“您好大一个大明星，已经成年，手脚健全，为什么就不能自己开车去市里呢？我都忙的脚打后脑勺了，为什么偏要我这么一个大忙人来接呢？”

　　万恶的剥削阶级闭着眼睛，脸上罕见的对着李期年有了好神色。

　　“疲劳驾驶。开不回来。”

　　李期年无语：“您亲爹，万恶的资本主义，手下资产数不胜数，好吧，虽然你和家里关系不好，但老爷子就你一个亲儿子，以后他的东西都是你的，您告诉我差这一辆车？”

　　贡睿言哪里有功夫和李期年插科打诨。他脑海中全是今天走之前透亮的眼眸与深切的目光。

　　鼻尖仿佛还萦绕着那股颤颤巍巍的甜苦香气……嗯？这是什么味道？

　　他气极挑眉，对着不辞辛劳被自己叫来开车的人怒目而视：“把烟掐了！”

　　李期年也不生气，全然没有先前那般痛恨资本阶级与剥削阶级的态度，乐呵呵把烟屁股从嘴里拿开，顺便又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眼贡睿言。

　　“怎么着？看你那春心荡漾的样子，这是有质的飞跃喽？”

　　贡睿言笑了，名为温柔的神色浮上他的面庞。

　　“我再也不是……孑然一身了。”

　　车子在盘山公路间平稳行驶，由于海拔增高，大气透明度降低，格外强烈的日光透过深色车膜，照在贡睿言脸上。

　　柔和的光泽使他的神色愈加温柔。这在他身上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罕见的温柔神色使他锐利的气势变得圆润。

　　李期年透过后视镜看他，心疼与庆幸的情绪同时涌上心头。

　　自从他的母亲离开，他再也没有过像这样温柔的对待别人，也十分的善待自己。

　　李期年拍了一下方向盘，颇有些扼腕叹息的意味：“可怜我那些秘籍，再也没有用武之地了，像什么《又软又乖的小甜O最爱做的事》，《追O十八般武艺》……”

　　贡睿言无语：“哥，要是你那些秘籍真有用，你也不至于现在还单身了。”

　　“你这人真是，我好心好意帮你，你反倒戳我伤心事。”

　　李期年嘀咕着，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正色说：“你这几天忙着这边的事，那边就有些疏漏了。我怕有人使坏，所以帮你盯着，果不其然，昨天晚上，一个有关你的黑词条冲上了热搜。”

　　贡睿言这几天忙碌非常，又脱离团队，也没有什么机会看手机，所以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有一些诧异，不过好在也是在娱乐圈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这点小事也不算什么。

　　于是他平静地问：“是什么词条？”

　　“贡睿言，耍大牌。”

　　李期年回答之后，又怕贡睿言不记得，于是提醒他，就是前段时间你在苍沛村拍综艺的视频流出去了。

　　贡睿言想起来了，那次好像是他父亲给他使绊子，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签了合同，他实在不想做，便连威逼带利诱的和导演毁了约。

　　“查出是谁做的了吗？”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可却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李期年苦笑：“应该是你父亲的手笔。”

　　果然，是这个答案，这个，他十分不愿相信的答案。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在情理当中，毕竟当今娱乐圈也没有几个人敢跟他几次三番使绊子了。

　　他们贡家历代经商，可他确不愿意。

　　他从小就喜欢弹钢琴，喜欢唱歌，喜欢在母亲生日的时候编首小曲唱给她听，对音乐的天赋极高。

　　可父亲觉得，唱歌编曲是游戏人生的手段，是戏子，不是正经人该过的生活。作为贡家唯一的继承人，他就应该从小学习经商知识，好好学习打理家业，以后好继承家族企业。

　　母亲曾经为他据理力争过，但奈何收效甚微。父母感情一直不和，他也尝试着做过一段时间的乖孩子，父亲想让他做什么就去做，想让他学什么他就去学，他放弃了他的爱好和梦想，希望这样父亲便能对他满意，便会对母亲更好一些。

　　奈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父母的感情终于到了冰点，并随着父亲婚外情的披露，彻底走向了无可挽回。

　　母亲伤痛欲绝离开家后，他也离开了家，去参加了一档选秀节目，背上自己的行囊，去寻找自己的梦想。

　　他在那当选秀节目中崭露头角，然而，父亲却因为他彻底成为了“戏子”，而愈发看他不顺眼，进而频频在他工作中使绊子，想要让他知难而退，从而道歉回家。

　　尘封许久，不愿细想的往事一点一点浮上心头，他抱住头，任凭名为哀伤的情绪侵袭他的身心。

　　可和以往不同的，他这次并没有感到如同无根之木一般无处可落，因为他知道，有一颗名为爱与希望的种子，在他的内心缓缓生根发芽。

　　无根之木又怎样，也可以无所畏惧的生根发芽。

　　纵使是无根之木，也永远向着太阳，向着光。

　　――

　　季贤只有一趟早课，他上过课之后，便和几位教过张霁的老师相约着，坐上了村里唯一的一辆小轿车，前往县城去看张霁和他的爷爷。

　　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老爷子还没有醒，但据医生所说，他的病情稳定，随时都可能醒来。

　　张霁的父母和村中许多其他的父母一样，外出务工，将孩子与老人留在村里，每到逢年过节回家一趟，或者干脆不回。

　　张霁现在初二，或许等他读完了高中，或者干脆只读完了初中，念完九年义务教育，便会和其他的孩子们一样，随着的父母进城打工。

　　这是苍沛村一代又一代的宿命轮回。

　　季贤看望完老爷子，离开医院的时候，铅灰色的云层笼罩天空，仿佛顷刻之间便可以带来一场瓢泼大雨。

　　季贤说：“你的名字寓意很好，是雨雪之后，天气转晴的意思。”

　　他抬头看着天：“你看，层层乌云也挡不住天光。”

　　他说这话时，正有几束阳光挣脱层层乌云的束缚与阻碍，直射大地，在昏暗压抑的天气里显得分外夺目。

　　――

　　季贤下车的时候，总觉得有一束分外幽怨的目光一直在盯着他，如影随形，只有在上厕所的时候这种感觉才得以消减。

　　他实在忍不住，终于冲去安清羽的宿舍把她纠了出来。

　　“你有什么事快说！”季贤问她。

　　但实际上他自己心里也有点心虚……自从那天他在超市里接了安清羽的电话，之后就发生了张霁的事情，随即他又和贡睿言发生了一系列的事，今早又上了早课，早课结束之后又去了县里……

　　总之，他没功夫接电话，或者说，他现在看着手机里的七个来自安清羽的未接电话，已经不是有点心虚了，是十分心虚。

　　“这话难道不是我问吗？你这两天忙什么了？不好好给我交代一下？”

　　安清羽眯起她细长的眼睛，转着圈的打量季贤，随即下结论：“你这状态不对呀，快给我老实交代！”

　　季贤摸摸鼻子掩饰他的内心活动。

　　“张霁的爷爷住院了……”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爷爷的病情已经十分稳定了不是？虽然我今天上午后两节有课，没办法跟你们一起去，但我的关怀和礼物现在应该已经摆在爷爷的床头了哈哈哈哈。”

　　她话说到此处，随即反应过来：“怎么被你拐跑偏了？我昨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明明听见了贡睿言的声音！不许再拐话题了！老实说那天你们俩在干什么？”

　　季贤心虚：“那天我低血糖犯了，你的偶像路过，顺便把我救下来了。”

　　安清羽无语：“就这？”

　　季贤心道，当然不止就这，不过话说回来，我要是真告诉你了，你这个脑残粉不得打死我……

　　安清羽还在遗憾：“我以为能叫你嫂子来着……”

　　季贤：“？”

　　安清羽：“对吧，是嫂子吧？我们食用盐叫贡睿言哥哥，言哥，那言哥对象，是该叫嫂子吧？”

　　季贤沉吟，随即横下心来：“其实……可以叫嫂子了……”

　　安清羽：“？！”

　　她震惊一秒钟，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起季贤的手：“牵手了没？牵过了的话，我现在牵你的手是不是相当于牵偶像的手？”

　　季贤：“……”

　　安清羽又说：“接吻了吗？接过了的话，我现在亲你是不是相当于亲了贡睿言？”

　　说要撅着嘴要来亲季贤。

　　季贤无语，忍无可忍：“你真是够了……”

　　亏他还担心安清羽接受不了，又想着要不要瞒一阵……现在，他只后悔告诉她真相。

　　安清羽疯癫完，又掏出手机打电话。

　　季贤好奇：“你在做什么？”

　　安清羽：“打电话给你联系经纪团队啊！你既然做了娱乐圈顶流的老婆，那就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娱乐圈，不好好保护自己，怎么行？”

　　季贤再也无法忍受，劈手夺过安清羽的手机挂断，塞进自己裤兜，无视又喊又叫的安清羽，只身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