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81、第八十章 一指流砂叹惊鸿（2）

　　景元帝的视线在大殿中扫过，看着儿孙满堂的景象，一贯的严肃也消散了不少。
　　精美的菜肴一道道端上来，整个太和殿都只剩下笑语欢歌，甚至连一向安静地慕君临脸上都有了隐隐的笑意。在这样一片谈笑声里，慕君瑶的沉寂也就显得越发注目。
　　景元帝的视线在慕君瑶身上停顿了下，却终究什么也没问地移开了。
　　酒宴过半，一道纤丽的身影从席上走出，桑妤歌惊讶地发现那人竟是竟是向自己走来的。
　　云卿在她耳边低语道：“这是秦王妃，也是琓妃的本家侄女。”
　　桑妤歌心下了然，再次抬头时，秦王妃已走到了跟前，慕君祈亦缓缓从席上站起目不转睛地看过来。
　　与桑妤歌一同起身，云卿谦顺地伏了伏身：“四嫂。”桑妤歌见云卿行礼，也不卑不亢的向她行了一礼：“妤歌见过四嫂。”
　　秦王妃似笑非笑地颔了颔首：“早就听说妤妹妹的美名，千秋夜宴本妃也因病未来，倒是错过了见面的时机，今儿个总算见到了，还果真是个举世无双的大美人呢。”
　　“四嫂过誉了。”
　　桑妤歌谦虚地垂首，又听她道：“听王爷说起妤妹妹琴艺，不知道今日本妃是否能有幸闻得一见？”
　　桑妤歌愣了愣，还未开口，慕君祈的声音便先传了过来：“弟妹就不要推辞了，千秋宴上弟妹的一曲清音倾煞众人，今日着夜宴之上，皆是我慕氏皇族，弟妹不能拂了大家面子才是。”
　　桑妤歌四下一顾，见众人都瞧着这边，连景帝亦将视线投了过来，颇有些兴致的样子。
　　“可不是嘛，妤侧妃的琴声至今都令本宫回味无尽呢。”柯昭仪柔媚的声音响起，有人随着应和。许经娥坐在侧旁安静地微笑，倒是琓妃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如今她在后宫虽然地位最高，但自从柯昭仪渐渐得势之后，她的处境已经远远不及当初。
　　虽是家宴，但皇族规矩森严，女眷是分为另一席的，慕君延原本与列位皇子坐在一席，此时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笑言道：“看今天的情形，爱妃是非弹一曲不可了。”遂回头吩咐人取了琴来。
　　事已至此，桑妤歌也不再推辞，出了席位等内侍将琴取来。
　　“等等。”慕君洧突地起身，径直走到女眷席上拉起尚一头雾水的白隐荷：“父皇，千秋宴上昭仪娘娘和九嫂一舞一琴相得益彰，儿臣府上的隐荷同样舞技出色，不如让她为九嫂的琴音伴舞如何？”
　　景帝听了，微微点头：“就依你所言吧。”
　　“谢父皇。”慕君洧欢喜地谢恩，白隐荷暗中扯了扯他的袖口，不解他此举的用意。
　　慕君洧看了看四周，用很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我那天看你跳舞一点都不比柯昭仪差，要知道她最出色的技艺就是舞姿，今天你跳一支舞，好好地杀杀她的锐气，叫她以后再也不敢轻视了人！”
　　白隐荷恍然醒悟，原来他是想着那日她在御花园中受了柯昭仪的委屈，心中不平，所以才要想要借此机会比过柯昭仪，让柯昭仪再也不敢随意轻慢了人。
　　“好。”
　　白隐荷抿嘴一笑，答应了下来。她自幼学舞，却从不轻易在人前跳出。那日在府中闲暇无事，又见慕君洧闷闷不乐，遂为他跳了一支舞，他随之赞不绝口，还说以前只知道她深藏不露，没想到舞技竟然如此出神入化。
　　内侍抱来了琴了，桑妤歌在琴旁坐下，给白隐荷示了个意，不再犹疑，宁神静心，指尖勾过琴弦，琴音流动。竟是《平沙落雁》。
　　高高的御座之上，举杯欲饮的景帝手指蓦然一僵，连带着手中的酒杯也缓缓放了下来。
　　许经娥若有所思地收回落在景帝身上的视线。
　　白隐荷浅然一笑，身姿轻转，再回身时，身姿已是宛若落雁，千娇百媚。
　　音和韵雅，委婉流畅，隽永清新。
　　众人看着抚琴的女子，只觉得她的指下似流水激荡，接天碧云，恍惚天空高旷空澈，多少青山秀水，灵逸秀治。
　　而当众人逐一将视线转向白隐荷时，皆是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原本以为柯昭仪的舞姿已是天下无双，却不料眼前这个女子更为出色，那灵动婉转的身姿似发出一种光，引得人争相看过去。
　　桑妤歌指下流动，含笑的眸子却停留在白隐荷翩翩起舞的舞姿上，缓缓开口：“鸿雁来也楚江空，碧云天净。长空一色，万里动微茫，江涵秋影。”
　　“楚江秋老，萧疏两岸芦花。和那千树丹枫，一轮明月，的也风波荡漾，吹动雁行斜。又见雁行儿背流霞，向那水云落下。呀呀的渐离的云汉路，而共立在那平沙。相呼唤也吱喳，无羁绊的也堪夸。”
　　桑妤歌声音晴朗若风，既念出了琴声中的风景如画，也合上白隐荷婉转身姿。
　　划下最后一个音符，桑妤歌与白隐荷相视一笑。
　　在座诸人都没料到两个女子能把一曲《平沙》和舞姿配合得如此完美无瑕，惊叹之余又不得不佩服，在沉寂半晌之后，掌声不约而同地响起。
　　柯昭仪愤愤地扭开视线。
　　景帝怔怔地坐在御座之上，众人见状逐渐安静下来，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慕君延与慕君洧相视一望，暗自皱眉。
　　许经娥见殿下一片安静，略思片刻，柔婉一笑，打破了这份尴尬的沉寂：“皇上，如此精湛的琴艺和舞姿，臣妾以为应该给予赏赐才是。”
　　景元帝回过神，微微笑道：“那依爱妃看，应该赏赐什么为好？”
　　许经娥笑着起身，缓步向二人走去，罗裙摇曳，端庄大方。她拉过白隐荷的手，从腕上拔下那只通透无瑕的白玉环子套在白隐荷手上：“白侧妃舞艺超群，清丽脱俗，这只白玉环子最适合她不过。”
　　白隐荷连忙俯身谢恩。
　　“至于妤侧妃，”许经娥转而看向桑妤歌，从头上去下一支素净的镶金玉钗，转而向景元帝禀道：“听闻当初瑞王在桃花林中对妤侧妃一见倾心，这才有了现在的锦绣良缘，所以臣妾以为，这支雕着桃花的钗子应该给配与妤侧妃这样的美人才是，陛下以为如何？”
　　景元帝赞许地点点头：“爱妃所言甚是。”
　　许经娥微微福身，看向桑妤歌：“你过来，本宫亲自给你簪上。”
　　桑妤歌依言走过去，屈膝任由许经娥将玉钗簪在云鬓之上，也清楚地看懂了柯昭仪眼中那抹隐隐地示意。
　　“多谢皇上娘娘赐钗。”桑妤歌口中称谢，眼见许经娥徐徐往殿上走去，才盈盈起身，和白隐荷慢慢走了回去。
　　慕君延看了眼桑妤歌，相视一笑，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许经娥刚才赐下并不单单只是一只玉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