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80、第七十九章 一指流砂叹惊鸿（1）

　　苏清澈与钟嬨离开时，桑妤歌看着隐在城楼暗处的公孙膑，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径直下了城楼。
　　宫中旨意已下，瑞王赈灾有功，携侧妃陆氏回京复命，而公孙膑则由于战事刚歇，为以防万一而留守泰城。
　　离开的前一晚，慕君延独自一人去见了公孙膑，两个人究竟谈了些什么，桑妤歌不得而知，却也猜出了七七八八，慕君延没说，她亦不问。
　　回程的路上，一队人马走走停停，每到一处驿站停下，闲暇无事的慕君延总是兴致勃勃地陪着桑妤歌四处转转，回到慕京已是半个月之后的黄昏了。
　　次日一早，景帝身边的贴身内侍鄂铎便恭恭敬敬的将他迎进了皇宫。她去见了云卿，云卿依旧还是那副宁静如水的模样，奶娘牵着晨煜给她请安，一段时日不见，晨煜已经长高了不少。从芳华园出来，慕君洧正往瑞华园去，慕君洧向她道了声谢，又道：“我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也不管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就不要轻易反悔。”
　　“我从不做后悔的决定。”她驽定微笑。慕君洧这个人虽然偶然行事冲动，却也是全心全意为慕君延在考虑。
　　颐园紧邻乾元殿，兴修于夏旻帝靖安八年，是整个皇宫最安静精致的地方。末帝时寂后最喜此处，甚至为此打破皇后入住昭阳殿的惯例而将颐园作为寝宫。晋宁七年夏朝灭亡，景帝登基后将颐园修葺了一番，却一直空置了下来，曾经有个得宠的嫔妃向景帝讨要此园不成，反而被杖责五十后打入了冷宫。因此二十多年来虽有不少嫔妃眼羡颐园但无一人敢开口讨要。
　　鬓发斑白的景帝凝望着头顶的“颐园”两个字许久，伸手止住欲跟上来的随从，独自一人步入园中。
　　园中沉寂如死。
　　寂寞的夏虫躲藏在隐蔽的角落寂寞地歌唱。
　　脚下的步子缓慢而沉重，他一直守护着这里，却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徘徊着不敢进来。有些记忆，不能想，也不敢想。
　　推开紧闭的门，恍惚有一阵冷风直闯而来，下一刻却变得沉闷无比。屋中还保持着二十多年前的模样，但是曾经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也许有过后悔，只不过如今看来早已微不足道。
　　屋中很干净，他留下了颐园的老嬷嬷守在这里，她把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就连一支烛台都照着二十多年前的位置摆放。
　　他在桌旁坐下，细细地打量着四周，似有无尽的寒意，一点一点啃噬着他的视线。
　　他恍惚看见那个倾城的素衣女子伏于琴案畔，笑吟吟地抬头，起身，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芊云！”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他唤着她的名字，急切地起身迎上去，却只是抓了个空。
　　心中瞬间似被烈焰焚烧，原来，只是一个幻影。
　　唇边扬起痛苦的苦笑，他喃喃笑道：“芊云，你果真残忍，就连死，都不肯让我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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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赢了。”她的红衣如火，嘴角勾勒出残忍的弧度，无双的容颜苍白如纸，一双满是绝望的眸光毫不畏惧落在他带着盛怒的眼中：“你说得对，他并不适合拥有这个天下，所以你赢了。”
　　他出身将门，家道破落，甚至沦落为她府中的侍卫，可是这一切全是拜她的父亲和炀帝所赐，而那个人文武皆不如他，却仅凭皇长子的身份便得到了她，他怎能甘心？！
　　“我还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看轻我！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给我过伤痛的人全部都臣服在我的脚下！”他冷漠如昔，盛怒过后的眼中布满阴霾：“你想当太子妃，想当皇后，所以你嫁给了他，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他能给你的，朕现在同样能给你！”
　　在她为了后位背弃他的那一刻，他就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她跪在他的脚下忏悔！
　　可是，就算到了现在这一刻，她依然还是那么骄傲！
　　他一把扣住她的下颔，苍白的脸颊冰寒彻骨。
　　“朕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求我，我可以给你另外一个身份，让你享受皇贵妃的荣耀，用你的下半辈子偿还你欠我的，如何？”
　　他的手指粗粝用力，磨得她的下颔隐隐发疼。
　　她骄傲的微笑，让他有种将这笑容撕裂得粉碎的欲望！
　　“可是，我已经嫁入了夏氏，所以这一辈子，我只能姓夏，就算你给我另外的身份，那也不是真正的我。”
　　他的双眸陡然赤红如火，她不由在心底暗笑，即使他现在已经成了新朝的帝君，还是如同当年一般容易生气。
　　“朕不管你同不同意，这辈子你注定要还我！”
　　“那如果我死了呢？”
　　他忽然觉得，她的笑美丽得有些诡异，当掌心骤然传来彻骨寒意的触感时，他的心脏猛然一紧！
　　手心里的鲜红，触目惊心。
　　“芊云！”他扶住她倒下去的身子，他看到她的胸口插着一把锋锐的匕首——赤霄。
　　心，瞬间冷凝。
　　那是数年前，他送给她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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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死后，他将赤霄收了起来，一直留在身上。
　　她过于残忍，甚至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留给他。如果当年她答应了他的条件，或许，他会让恨都便得微弱不堪，可是她没给这个机会。
　　他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谁知道呢？
　　一个个熟悉的人离他远去，只剩下了他。
　　每一个孤寂的夜晚，他总会想起她的容颜，然后叹息。
　　若不相识，若不相识，那该多好。
　　“陛下。”
　　鄂铎毕恭毕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微微回神，又听他道：“陛下，众位殿下已经到齐，家宴何时开始？”
　　“先让他们入席，朕稍后便过去。”
　　“诺，奴才告退。”鄂铎应了一声，接着就是脚步渐渐远却的声音。
　　晚宴依旧设在太和殿中，只不过今晚出席的人并非王宫大臣而是皇族子女。因千秋夜宴席上人多，桑妤歌并不清楚哪些是皇族，云卿遂侧首向她一一介绍席上众人。
　　景帝共有六子七女，除却早夭的三皇子与七公主，剩下的分别是太子慕君临，临安二公主慕君仪，秦王慕君祈，平城五公主慕君华，初阳六公主慕君慧，初宁八公主慕君澜，瑞王慕君延，平阳十公主慕君舞，昱王慕君洧，平王慕君晔，晋宁十三公主慕君瑶。
　　一列衣着一致的宫女整齐地往席上摆好酒水点心。
　　“晋宁公主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桑妤歌在看到席对面的慕君瑶时愣了愣，现在的慕君瑶似乎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的慕君瑶绝不会如此安静地坐在席上。
　　云卿看了看慕君瑶道：“她回来倒是有七八天了，只不过回来之后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听伺候她的宫女说，她现在一天到晚几乎只说两三句话，问她的贴身丫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更奇怪的是，君瑶当初离宫是为了逃婚，可是如今却自己跑回来跟易公子定下了婚期，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离席请安：“恭迎父皇！”

作者有话说

　　今日有事，所以暂不更新，下个星期会补上，请亲们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