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79、第七十八章 长歌一曲山河笑（3）

　　钟嬨提剑步入院中，迎面而来的身影让她漠然的停下脚步，语气冷淡而疏离：“见过将军。”
　　公孙膑正欲开口，却见她擦身而过，即将离去。
　　“钟嬨。”
　　他低声唤道。
　　钟嬨闻言定住步子，头也不回得问道：“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公孙膑伀然一愣，终苦笑一声，轻声叹息道：“似乎有很多话想说给你听，但不知为何，现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那最好不要说，免得我……”一声冷冷的嘲讽，钟嬨目光如炬：“会更加恨你。”
　　望着两道背道而驰的身影，桑妤歌从侧旁走出，心中正在为两人相见的态度暗自诧异时，苏清澈的声音便清晰地传入了她耳中：“你是不是在奇怪他们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她循声回头，苏清澈嘴角含笑。

　　不大的后院中，一张低矮的石桌，两三张小凳，木槿花开出绚烂的花朵，引出一园风景。
　　伶俐的侍女上前来往桌上搁了一盘水果和一壶白釉瓷器盛着的雨前茶。
　　“你可曾听说过霍门？”
　　桑妤歌微微颔首：“据闻霍门乃是江湖中最为神秘的组织，已经延续了整整三百多年，最为奇特的是，霍门门下虽然弟子众多，但每一代的霍门门主却只收一名亲传弟子。”
　　“不错。”苏清澈赞许地冲她一笑，补充道：“每到选择亲传弟子的时候，霍门便会在门下选出最优秀的弟子，让他们在残酷的环境下自相残杀，最终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霍门这一代亲传弟子，这个人将尽得霍门真传，也是下一代的霍门门主，他一旦下山，必定是名扬天下的人物。”
　　“而公孙膑，便是这一代霍门的亲传弟子。”
　　不大的声音，让桑妤歌的神情陡然变得惊讶，半晌才道：“虽知道公孙膑少年成名，却不知他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来头。”
　　“霍门门规甚严，行事神秘，旁人自然不会轻易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桑妤歌旋即又疑惑地看他：“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的身份又跟钟姑娘有何关系？
　　苏清澈取过茶杯把玩起来，脸上的神情却是少有的严肃，让桑妤歌心中忍不住暗暗诧异：“我之所知道，是因为紫金山第一代医谷谷主原本就出自霍氏一门。”
　　桑妤歌只知道紫金山医谷的医术天下一绝，却从未想过医谷与霍门之间竟然是同出一门的关系，因此当这个事实从苏清澈口中说出时，所带给她的震撼丝毫不亚于方才得知公孙膑身份时的惊讶。
　　苏清澈看着她一时怔忪无言的神色，笑了笑，继续道：“公孙膑与钟嬨是一个知道的人并不多的秘密。”
　　“是么？”她勾唇一笑，淡到极致的声音，说不出的悦耳闲散。
　　“钟嬨本有一个姐姐叫钟缦，她们的祖父是前夏朝参知政事钟禄，前夏被灭，钟家没落，最后只剩下姐妹两相依为命，后来被霍门门主看中带入霍门，在那里钟嬨遇见了公孙膑。”
　　苏清澈娓娓道来，将手中杯盏放在眼前打量。
　　公孙膑一向沉默寡言，偌大个霍门，却唯有钟嬨与他合得来，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懵懂不知的孩子长成一个翩翩少年，也让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越发深厚，若非霍门择选亲传弟子，他们或许永远会停留在美好的时光里。钟嬨的姐姐钟缦是个武学奇才，一向心比天高，一心想得到亲传弟子的地位，而她最大的对手便是公孙膑。一个是心心念念之人，一个是至亲至爱的姐姐，无论哪一个人赢，被伤得体无完肤的那一个，只会是钟嬨。她恳求过钟缦放弃，也劝过公孙膑，她不愿看到他们任何一个受伤，只不过，他们皆为了前途而放弃了她。
　　钟缦死在了公孙膑手里，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和钟嬨再也回不到从前。
　　“钟嬨离开霍门，我便将她留在了医谷，钟缦死后，她在我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却再也没有笑过。”苏清澈缓缓道：“我曾问过她，如果死的那个人是公孙膑，她要如何面对钟缦？”
　　“那她怎么回答？”桑妤歌平静问，眼中恍然闪过一丝微澜。
　　苏清澈苦笑一声，放下茶杯：“她的回答是，不管死的是哪一个她都会恨，但其实最恨的恰恰是她自己。”
　　因为她无法阻止既知的结局。
　　桑妤歌默然垂下眼睑，许久才轻声道：
　　“其实这样也好。”
　　桑妤歌淡然掠眉，抬眼对上苏清澈略带诧异的视线：“因为恨，至少能够让一个人的记忆不会轻易被磨灭得连影子都化成灰烬。”

　　桑妤歌回到房中的时候，慕君延正端坐于案前聚神地整理着公文，竟没有发觉她的回来。
　　她脚下的步伐忽然停住。
　　目光落在月下那张俊美如神祗的脸上，那人气度雍容如昔，双眸墨海幽深明定自若，转瞬之间已是江山如画。
　　她静静地凝望他，苏清澈刚才说过，公孙膑与钟缦之所以不顾钟嬨是因为在他们心中钟嬨及不上他们想要得到的地位。
　　那么在他的心中，如果非要在江山和她之间做一个选择，他会选什么呢？
　　此时慕君延正收拾好了公文，抬眼就见她站在门边愣愣的注视自己，不由宠溺一笑，起身向她走来：“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她回过神，掩饰的笑看他：“就随便在外面走了走。”她不能说她见过苏清澈，不然依他的性子又不知该气成什么样了。
　　慕君延也不多问，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往屋里走去。
　　桑妤歌顺从地由他牵着走进去，又顺从地被他按坐在桌边，正奇怪时，却见他献宝似地抱着一个匣子放在眼前：“打开看看。”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柔和的烛光里，他浅浅的微笑，如温润的兰香一般，连眼角都毫不掩饰地绽着一抹倾尽天下风华无双的笑痕。
　　她依言打开匣子，下一瞬手指便顿在了打开的盒盖上。
　　盒中安静地躺着一把盈白的软剑，虽比不上雪吟，但桑妤歌一见便知是难得一遇的宝剑。
　　她抬首凝望他，望进一双幽深如夜的眸中，那双眸子带着一种坦荡的感情。他见她只顾着瞧自己，遂将软剑取出，缓缓念道：“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桑妤歌接过他递来的剑，就着手一舞，潇洒飘逸，轻快敏捷，不由赞叹道：“的确是把好剑。”
　　“那当然。”他骄傲的扬眉，“这可是软剑谱中排名第二的浮云，仅次于雪吟，是我托人从挝国带回来的。”
　　“这算是你送我礼物吗？”她笑问，抚着手中的剑，爱不释手。
　　他在一旁坐下，顺手揽住她瘦削的腰，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却依旧满面春风：“如果你当它是礼物，那它就是礼物，怎么样，这个答案算满意吧？”
　　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还不错的样子。”
　　“妤侧妃娘娘。”
　　“嗯。”
　　“本王不记得最近克扣了你的吃穿用度啊？”
　　“……什么？”
　　“那你怎么瘦得跟竹竿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