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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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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裕听了她的话,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旋即咬着腮帮子里的软肉笑了。
他声音低低的:“你倒真诚恳。”
如同蓄了风。
楚岁安居然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人在面临一些哲学困境的时候,很有可能会陷入思辨的僵局。比如救或者不救,所导致的结果是否是指向人道的,宋裕一定思考了,所以他困惑。很多人是生在象牙塔里的,以至于困惑如同遮蔽视野的浮云,令他们停滞不前。
可是他没有任何犹豫就行动了。就如同楚岁安所说:我做不到。
坐视不理,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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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岁安看着这个男人袖口上染了的血,突然觉得这个夜晚也没有那么冷了。
......
他们将那名受重伤的幸存者安顿在了一块废弃的弹簧床垫上,宋裕虽然看着年轻,但是似乎临床经验并不少,基本上止住了他骇人伤口的血。
“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自私?”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幸存者近似死人的神情,用纱布擦干净了最后一丝沾在指尖的血迹。
楚岁安本拿着刚拍完照的相机,闻言后停下来手里的动作,漆黑的眼睛看向他。
宋裕耸了耸肩:“看似救人了吧?但他肯定还是会死的。只不过早死还是晚死。但我救他了,我良心安定了,这不只是满足了我的一己私欲么?”
他大概也是太无聊了,又或者对楚岁安太好奇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深深望着楚岁安那双艳丽的眼睛。
“至少还有良心。”楚岁安将相机收了起来,无意识地靠近了他。
但宋裕一反先前总是和她贴得很近的常态,向外避了避,同她拉开距离。
“嗯?”楚岁安的困惑带着鼻音。
“脏。”宋裕只看了一眼自己大衣袖子上沾的血。
楚岁安也看到了,伸手抓了一把他的袖子,还未完全干涸的血沾上了她的手,她抬眼看宋裕:“好了,现在一样脏。”
她漆黑的眼瞳像是森林里刚诞生的鹿,潮湿、纯净。
“本身也不是也不是什么肮脏的事情。”
宋裕想了一下:“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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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之间的气氛并没有变轻松,四周围的环境没办法令人完全放松。
楚岁安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脚步一个趔趄,失去平衡,朝着地面就跌过去。
跌倒的瞬间她才发现绊到自己的是一个死去的女人——惊恐地瞪着眼睛,大张着嘴。
她正直直朝着这个女人大张的嘴扑下去——
接着腰间一紧,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揽进了一个带着淡淡血腥味儿和还未完全散去的木质香后调的怀抱。
她脸颊埋在了男人的领口,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胸脯肌肉的厚度,也几乎可以听见他有力的心跳。
但楚岁安一时间完全分不清震耳欲聋的是自己的心跳,还是宋裕的。
她略微慌乱地推开了宋裕,同他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宋裕看着她有些躲闪的眼神,感到一些好笑,但忍住了:“怎么,嫌弃我?”
“......”楚岁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让宋裕眼底玩味的笑意加深了。
“不是,我只是觉得现在尸体增多了,你不觉得吗?”楚岁安强行正了正神色。
“这个啊……”宋裕拖着调子,顺便环顾了一下四周,声音却戛然而止。“……还真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身边的建筑已经变了一种样式,月光铺天盖地洒下来,却仍然照不亮道路。
路上全是粘稠的血液,厚厚一层,像是刚涂完油漆的柏油马路。好似有什么人刻意涂抹到道路上的。
尸体几乎堆成了山,而像被火烧死的孩子那样的焦黑的尸体摆成了一排。
楚岁安也失声了。
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他们在走路的时候太专注,又或者说太不专注,或者也是因为废墟在同一片天幕下看起来都是相似的,他们走着,但没有留意到周遭的变化,
现在一留意,才意识到场景早就大不相同。
立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圆弧形的高大建筑,由石块堆积而成。
虽说已经残破不堪,豁口的石块就像是老人豁口的牙床,但仍旧能够从其建筑的规模与石柱上的雕刻来判断出它曾经的恢弘。
还未被炸毁的石壁高耸入天,离近以后,叫人觉得被困在了深井底部,抬眼只能看到被割裂的星宿。
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这时候别在楚岁安领口的信号探测器突然响了起来。
楚岁安目光一顿:“......有信号了。”
她转向那圆弧形的建筑,刚一迈步,宋裕就把她抓了回来:“等一下,不对劲。”
楚岁安看到没入了前方建筑入口处的,很明显是拖拽形成的血迹,嗓音平淡:“只发个消息,动静小点就好。”
“我印象里卫星车不在这边。”宋裕没有撒手。
“没关系,地上也不只那一辆卫星车。”楚岁安显然不太在乎。
好似不管发生多大的事,她都只会带着这样一副冷淡的脸,用平静的嗓音阐述她打算怎么做。就像是此时高悬在天空无动于衷的月亮,于这人间施予了什么,却又好似只是遥远地存在着。
她和月亮还是不一样。宋裕想。
她是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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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岁安神色淡然地沿着血迹朝向那高大的建筑,边走着,边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四周。
她觉得自己应该知道这里,隐隐的,圆形高墙的象征在她记忆深处浮现,可她一去细追,就只是捞了空手冷水。
越往里走,血腥味儿就越发浓烈,每一次呼吸都令人的胃产生一阵剧烈的抽搐。
楚岁安将下巴深深埋进了宋裕替她围上的围巾里,那上面还未完全散尽的雪松香气冲淡了一些血的味道。
宋裕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后面,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眼底的光亮动了动。
可是楚岁安的脚步顿住了。
她正站在石柱与倒塌的砖块构成的拐角,眼睛定定地看着拐角的方向,扒着围巾的指尖无意识紧缩。
“怎么了?”宋裕嗓音低润,大概是这里月光更透亮,照得楚岁安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宋裕,你要不先出去吧。”
楚岁安睫毛颤了颤,她向后退了两步,就要将宋裕往出口的方向推。
宋裕伸手一捞,反手给她揽到自己身边,极轻地“啧”了一声,态度强硬地拖着她朝那拐角走去:“什么啊?”
他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尖。
拐过去是一小片空地,许多参差的石柱拔地而起,直直指向天空。
在石柱中央,停着一辆开着车门的卫星车,血迹在车门口戛然而止。
车窗已经碎了,玻璃渣不知道掉在了哪里,车门上全是凹陷的弹孔,光是看那斑驳坑洼的车体表面,就能想象出来它究竟经历了怎样一番惨战。
而驾驶座上躺着一个瞪着眼睛的人。他脸色乌青,目眦欲裂,额角的青筋暴突着,手背上爬满尸斑。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但真正可怖而令人恶心的是,他的下半身被挤扁了,似乎是被车轮碾过。一条裤腿空空荡荡,而地上零星落着几只猩红的手指。
这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的手上没有手指,所伸出来抓住方向盘的,扎着进肉里的铁丝。
宋裕下意识捂住了楚岁安的眼睛,自己背脊发冷着木僵了片刻,带着楚岁安,掉头离开:“离开这儿。”
而这时候他想起来楚岁安刚才一人目睹这惨烈情景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要不先出去吧。
宋裕缓慢深吸一口气,一时间竟是没那么恶心了。
“楚岁安......”他的语气有些复杂,但还没开始讲话,就被打断了。
楚岁安抓下来他捂住自己眼睛的手,脸色苍白:“宋裕,我们分头行动吧,你去那边,拿着我的手机,那里面有编辑好的消息,这里信号太弱了,我去这边,这里有信号探测器,你看这里亮绿灯以后,就是可以发送信息了,发完我们就走。”
宋裕垂下眼,看着她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那样有些游离恍惚的神情,又回头张望了一下她所指的方向。
楚岁安不想等待他思考:“就这么说好了,出口见。”
然后把自己的手机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要朝着另一条幽深的隧道跑去。
“等一下。”宋裕的语气意味不明。
楚岁安迟疑了一瞬才回头看他:“嗯?”
“这是什么地方。”
楚岁安有些恍惚:“......当地的人叫它‘寂静之地’。”
宋裕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楚岁安意识到自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心不在焉地解释了一下:“我......这里曾经是很著名的景点,它被炸得......我一开始没认出来。”
“这样啊。”宋裕点头,表示了解。“那等会儿出口见。”
“嗯。”
目送楚岁安转身离去,宋裕才朝着出口走去。
怎么觉得,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