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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双生相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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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零露……?潇落尘立刻将刚刚与唐子衿交谈的一番经过又回忆了一遍。除了喝苦茶,脸上多了伤疤,女孩的说话方式,行为动作都与记忆中的唐子衿一样,若说刚刚与他们相见的不是唐子衿本人,简直难以置信。
可他们为什么是你死我亡的命数呢……潇落尘眉头紧锁,总觉得在哪里看过这样的命数,可这究竟是什么来着?
“双生花。”白漓在一旁小声道。
双生花,非花妖族之花,是由于六界极为混沌和纯净的两股力量幻化而成,就像阴阳、黑白相生相克,相随相伴,双生花亦然。此花所化,生来便是尊主之命,只可惜一念神一念魔,若是人类缩成双生,二十岁前未曾相见,则双生自会枯萎,两双相安,若是二十岁前相见,则必有一亡。
因此,该命数虽不常见,但并非无可避免。无缘双花,可能一辈子也见不了一面,而相反有些就可能同父同母。不过这些就只有一些野史典籍中有过记载,没有明确的案例作为佐证,所以世间亦不知这双生花一例之说法,究竟从何而起。
只不过双生花有一特点:相貌一致。虽说孪生双胎样貌相似,但也会因日后生活习惯不同或所遇事情不同而有所改变。但双生花不同,即使是异父异母,甚至彼此父母没有任何关系、孩子成长的环境判若鸿沟,但也会生长的一模一样。
这就是沈零露装扮成唐子衿不易被察觉的缘由了。
可就当潇落尘和白漓听得聚精会神之时,突然身后传来了灵汐的声音:“你们为何不进去……”
这一声不小不大,却恰好被屋内人听了一清二楚。
“谁在外面!?”
潇落尘眉头紧锁,刚刚明明确认过唐府的下人们都已经昏厥,为什么这个她还清醒着?
可尚未来得及深思,一阵强烈的魔息冲开木门,向潇落尘和白漓迎面击来。
“是你们……”
“沈姑娘何故如此?”潇落尘和白漓向后撤身,躲过一击。
因大门敞开,屋内的场景尽收眼底。屋子并不大,但应有尽有,装潢华贵,梳妆台前堆着数不尽的金钗银簪,烛火悠悠燃着,即使袭来飓风也未曾熄灭。地上铺着不知何种动物的皮毛,乳白色的皮毛柔软极了。床幔是垂着金丝绣花的锦帛,外面挂着一层薄纱,顶端檐处坠着剔透的珠子,微风袭来叮咚作响。
这个厢房早与潇落尘印象当中的那间屋子截然不同,大相径庭。
也就是因为魔息冲开了房门,也掀起了床边帷幔,那里面坐着一个姑娘。
那个姑娘有着与唐子衿长得一模一样的眼睛,而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伤疤。
“落尘,快跑……!”姑娘向门外喊叫着,她冲下床榻想要向前,可却被牵倒在地。因为一手一足被锁与于床柱之上,所以她无法离开。
沈零露闪身向潇落尘和白漓面前冲来,她怒道:“果然,就不应该留你们在此处住下!”
潇落尘并不想与沈零露正面交战,他与白漓侧身向后闪避,身后的房板却被魔息击碎。
但此时,明明双生花两枝都还存活,即使注定一花枯萎,按道理不应有如此之强的魔息。
“既然都已经被看到了,就只好请两位永远闭嘴了。”
沈零露继续的向潇落尘和白漓发动攻击,引得整个唐府狂风呼啸,乌云满天。
天雷自空中劈下,可惜红木屋顶遭了无妄之灾,一击被天雷劈出无数缺口。
“怎么,只敢躲,不敢还手吗?看你们身手矫健,应是修道者,怎么如此不堪!?”许是因为沈零露并没有与潇落尘有太多交集,所以她的攻势十分强盛,毫不留情。
而之所以刚刚会对同对待熟客一般,也是因为那时唐子衿常常与她提起以前与潇落尘一起发生的事。
唐子衿常常对沈零露表示自己很对不住潇落尘,可怎奈那施压之人是自己的父亲。
孝字开头,不得不从。
潇落尘并没有在意沈零露的话,只是空中隆隆雷声让他身形一滞。
沈零露得空,闪到潇落尘面前,她笑道:“怎么,怕了?”她突然伸出手掌向其心窝掏去,幸亏潇落尘闪避及时,只是害得肩膀被划伤。
潇落尘额角挂出一滴汗水,他笑道:“怎么可能?”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突然一段血光喷射而出,再当面前的一切清晰时,只见沈零露的左臂竟是被硬生生扯了下来,鲜血不止喷涌而出。
沈零露向后退了数步,面上的薄纱也已经脱落。一块巨大的暗红色烧伤,在已经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部上显得惊心夺目,她捂着烧伤的那半边脸,怒道:“你!你怎么敢!”
白漓扔了手中断臂,甩了甩手上沾着的鲜红色的血液,他侧眼看着沈零露,道:“你怎么敢?”
沈零露抽了抽嘴角,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由小变大逐渐刺耳尖锐,她露处森森白齿喊道:“那这么大的血量,倒是正合我意!”
霎时间,沈零露肩头的血,落在地上的血,在渐渐化形。
这是……高阶魔族的御血术……!
御血术,是只对自身鲜血的操控之术,与御水术不同,其属于更为□□的瞬杀性进攻术法,其贯穿性,爆发力会更强,而操控性会更难,所耗法力也会更多。若此时一旦被血液击中,便会被鲜血腐蚀,直至溃烂见骨,化骨成泥。
潇落尘拉着白漓后撤身位,他转眸看向沈零露身后的唐子衿,此时沈零露的法力真的太过强悍了,如此这般,唐子衿应已濒临死亡才对,可为什么她看着一点事也没有?
沈零露的法力究竟从何而来?
“怎么样呢?是先从哪一位开始呢?”沈零露突然看向刚刚扯下自己左臂的白漓,她裂开嘴笑道,“就从白公子开始吧——”
潇落尘大喊道:“你手上的血!”
白漓手上的红血开始涌动。
“……愚不可及。”白漓小声喃喃着,手上窜出赤红的火焰迅速灼烧那些覆在白漓手上的血水,霎时间如同蒸发一般消散。
原来是用火瞬间蒸干了那些血水。
沈零露见一击不成,转而操控被白漓仍在不远处的断臂,那臂膀正满溢这鲜红的血,瞬间顺着地上纹路向白漓冲来。
潇落尘心道,血水也是水,说不定他可以与之抗衡。行动比思想快,在那血水正要沾向白漓脚边时,瞬间改变了方向,并化成一把利刃向着沈零露刺去。
或许沈零露也没有想到这里还有人会操纵血水,她行动迟了半拍,冰刃没入她的腹部。
潇落尘道:“你最好不要动,我随时可以取你性命。”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些血水就会顺着沈零露的伤口爬上她的心脏,给她致命一击。
可没曾想,沈零露却笑了,那笑声堪称骇人听闻,她道:“潇公子,你不知道如何葬送双生花吧。”
潇落尘心中暗道糟糕,他竟然是忘记了双生花只有彼此才能杀死彼此。
沈零露道:“可惜,潇公子身上沾上了我的血了呢。”
潇落尘低头查看才发现他的胸膛上沾上了红色的血迹,应该是刚刚他迫使血流变道而喷溅上的。
白漓顿足向前,他死死掐住沈零露的脖子道:“我随时可以让你变成灰烬。”
沈零露嬉笑道:“灰烬又如何?又如何——”
就在这时,周围殷红的血光突然暗了下去,四起的狂风也倏然平息。
沈零露的话没有说完,她嘴角挂出血痕,而她的身后,正插着一把小刀,刀面完全没入她的后腹,刀柄正被唐子衿紧紧握着。
白漓松开手,沈零露一下子跪倒在地,身后的唐子衿接住了她。
“零露,不要再害人了……”唐子衿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他们都是无辜的人,你何苦如此……”
沈零露颤抖着嘴唇,眉头紧锁着,却仍冷笑道:“唐子衿啊唐子衿,你懦弱了一辈子,没想到真真正正反抗之时,是在我的背后捅了一刀子。”
鲜血止不住的从伤口与刀刃的缝隙中汩汩流出,早已染红了那片雪白的绒毯。
双生花,只有双生彼此可取对方性命。
唐子衿低声啜泣道:“我每天每夜都在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第一次我们俩相见,就注定了是这样的结果。”沈零露疲惫地卷着眼帘,说罢,她斜眸看向潇落尘和白漓,而后又咳出一摊血水。
“若不是你们二位突然到访,我们亦不会生此变故……”她的话语中掺杂着不甘。
潇落尘道:“双生花,不一定真的无法可解……虽古籍记载尚少,却不一定要听天由命。”
“潇公子说起来容易,”沈零露轻轻闭上眼睛,“子衿不还是被父母关在家里近二十载?”
“……”
“我算是要解脱了,只不过你,可就是……漫长的永生了,你就慢慢的,为你的亲人赎罪吧……”沈零露耷拉着眼皮,嘴角却挂着笑,像在对拥着她的人最后一次嘲讽。此时的她,就好像是在沙场上筋疲力尽的战士,全然释怀的面对着正在来临的死亡。她已竭尽所有,她已殚精竭虑,所以她是勇敢的士兵,她的死亡是荣耀的象征。
没有不甘,但心里还是有些奇怪的感觉,那是什么?一滴热泪从沈零露眼角缓缓淌落。
直到手背滑落在地的那一瞬间她想起来了,是不舍啊。
是同那时一般的不舍,那时原本已对世界无望,却突然想起一个友人,想到那个人温柔的目光,温婉的含笑,这个阴暗的世界仍然还有耀眼的阳光。
在唐子衿被禁足于家府的日子里,在沈零露每日为娘筹钱治病的日子里,她们是彼此的微光,相互照亮日月无光的天空。
她曾对她说过,她是她最重要的人,是她在高墙内所真正期盼想要见到的人。
所以,那时沈零露没有同她的娘亲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她去找了她,渴望她能给自己一丝丝安慰,那怕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拥抱。
可是也就是在那天,她死了,丧命于唐老爷之手。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而唐子衿呢,她甚至没有出门看她一眼……
就这样,在大雪纷飞的黑夜里,那是沈零露第一次感受死亡。
只不过这一次可就不一样了,因为杀死她的人是唐子衿。
是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最后,沈零露离开了。
躺在曾经的好友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唐子衿抚着沈零露逐渐冰冷下去的面颊,豆大的泪珠从她眼眶夺出,她抽噎着,沙哑的声音呢喃道:“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零露……那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环着沈零露的脖颈无声的哭泣。
她知道沈零露不原是心狠手辣之人。但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杀了所有人,让那个原本善良的女孩选择如此狠毒的路。
沈零露没有给她答案就离开了。
唐子衿啜泣着,沙哑的咽喉想要喊出声,却因恸哭而无法发出声音,最后只剩下一阵阵不成调的音阶,似困兽在悲恸的嘶鸣。
她没了父母,没了家,现如今,连沈零露也走了,带着她的想要知道的答案离开了,留她一个人不明不白地活着,在这个无依无靠,无牵无挂的世间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