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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十五章(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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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不温不火地持续了好几天,付少卿对她爱理不理,夏彩恩也当什么都没发生,每天照常上班,该写稿就写稿,吃得不错,睡得一般。
看出端倪的,自然还是江祈林。她就弄不明白,明摆着夏彩恩和付少卿已经有了那种关系,为什么隔三差五两个人就要冷战,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和好,反复折腾,看得她心惊肉跳的。
“他不想说,我有什么办法。”夏彩恩吃菜。
“让我拍死你算了。”江祈林靠在椅子上,这有种“上苍,你为什么让我遇见这块朽木”的无奈和无助,“他不说你就不问?当时帮阮健修的时候,你怎么就那么积极?这会儿却成了算盘珠子,不拨就不动?”
“有必要吗?他的私事我不方便插手。”夏彩恩吃西红柿炒蛋。
“笨蛋!傻瓜!猪!亏你是写小说的,这点伎俩还不会!”江祈林往嘴里塞了一口饭。
“你才是孩子。”夏彩恩道,看着闺蜜气鼓鼓的脸,“他如果觉得应该,就会告诉我,到时候我们一起解决。如果他不说,我再强问,也没结果的。”
江祈林虽然也同意这个说法,但现在他们等于是在冷战!这种情况非常不利于夏彩恩和付少卿继续交往。
话才说完,夏彩恩就接到了电话,是付少芷的,约她晚上一起吃饭,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夏彩恩只将压抑多时的担忧继续藏在心里,而江祈林就毫不隐晦地说:“山雨欲来。”
因为付少芷奇怪的口吻,夏彩恩不得不对这件事更加记挂。下午工作的时候,她根本心不在焉,同事问她十句,她可能才回答一句。付少卿叫她进办公室,她哦了一声就忘了这回事,魂不守舍地很不正常。
付少卿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终于肯私下过来找她。她却说没事,连付少卿说要送她回公寓也被她婉言拒绝,因为付少芷说不想被付少卿知道他们这次的见面。
付少卿一定也不想让她知道哪些真相。
夏彩恩听付少芷说起的时候,确实震惊了,但表面依旧表现得很平静,想付少卿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是单身,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其实,这门婚事定下的时候,大哥才一岁大,殷宁姐也不过才出生。两个孩子都不知世事,是两家的家长同意的。”付少芷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将近十二月的天,咖啡厅里开着暖气,但四周的空气还有些冷。
夏彩恩的手指在咖啡杯边缘拨动,她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液体,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索性就安静听付少芷继续说,当是了解付少卿也好。
“哥和殷宁姐可以算是青梅竹马,两个人的感情从小就很好。我们两家人也很顺理成章地认为他们结婚时迟早的事。后来殷宁姐出国,但她有了新男朋友,家里硬是给拆散了,她就赌气不肯回来。我哥为此特意过去看她,一待就是很久。这是我哥决定留在外国的最主要的原因。”付少芷见夏彩恩又往咖啡里加糖,不知是第几勺了,她立刻阻止,“彩恩姐。”
“你继续说,我想听。”夏彩恩喝了咖啡,舌是甜的,但心,是苦的,苦到有点发涩,想吐。
“我哥陪着殷宁姐,不定期把情况告诉家里,他没说殷宁姐和他……但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在一起了……每次看照片,只要他们在一起,殷宁姐就笑得特别好看。”付少芷忽然起身,说要去洗手间。
是这样吗?他曾为了另一个人远渡重洋,只是为了安慰对方的难过。这样的情况,她觉得熟悉,却又陌生。那是和自己一样的出现在付少卿生命里的女子,那付少卿如今会做的一切是真的因为自己,还是只因为自己和殷宁相似?
人有时会因为在意养成习惯。付少卿会因为殷宁而习惯去抚慰别人的伤痛,她的存在也许只是满足他对千里之外的那个人的思念。
这就是付少卿回避她的原因。他应该意识到了,她不是殷宁,所以他要现在抽开身,在殷宁回来之前,撇清和她和关系。然后就像大家期望的那样,只在生命里留下和殷宁的影子。
殷宁要回国了,付少芷是这样告诉她的。
一个人走在冬季城市的街头,寒风凛冽,夏彩恩似乎也有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真正经历过严冬。当初因为有苏泽,每一个冬季都不会觉得冷,后来一个人,她除了上班就是窝在再加,开着暖气,暖如阳春。
现在,就她一个人,突然有种漂泊的苍凉,是长久的不定之后,以为找到了泊湾却原来那不是属于自己的失落。
忽然很想听付少卿亲口对自己说些什么,什么都好,只要别让她这样一个人待着,她会怕,会紧张。她已经太久没有做过有关自身的梦。付少卿给了她一个开始,当她想要加入的时候,他却忽然不见了。会不会太讽刺了?
讽刺的还有那辆车里的人。只好这样远远地看着,看她从前没有表现出的忧伤,看着另一个人取代了他在她心里的位置。过去的感情不及这短短的半年,这难道不是更好笑的吗?
苏泽打开车窗玻璃,外头的寒风立刻扑了进来,从头到脚冻住了他一样,冰封住喉头的那两个字。
原来我已经连在这样的距离里也不敢再叫你的名字。这种犹如诅咒的音节,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他看她进入书店,于是他停车跟了进去。书店里人太多,他踏入的时候真的有种渺茫的无望。曾经,他是牵着她的手走进学校附近的书店,现在,他要去找,在这样人流涌动的空间里去寻找她的身影。
她站在扶手电梯上,一个人静静的,穿着深色的衣服,默然得不像是她。但他知道,很多时候她其实就是这样,三言两语都显得太多,沉默着不说话才合适她。
她不怕坐电梯了,只是怕那些回忆。现在她才感觉到,居然是因为这样。人真的很奇怪,原来怕的,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东西。
书店二楼有专门的休息室,她不想回公寓,所以来了这里,喧闹里,她更可以感知自己的存在。
她喜欢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要了热橙汁。她不知道苏泽就在身边,她几乎一直在看他,但又好像从来没见过。同在一个城市,兜兜转转里,她似乎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却从来不晓得有时他其实就在自己身边。
她不看杂志,只呆呆地望着外头。车水马龙的街道,充满人工的痕迹,漂亮得刻板,就像付少芷对她说的那些事,像是被规定必须被放置在格子里的东西,规规矩矩的,沿着所有人的意愿去发展。
付少卿到身边的时候,她还盯着外头的街景看,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风景,她却看不腻一样。也许是她过去从来没往心里去记忆,所以一切都还是显得陌生。
付少卿是知道付少芷找过夏彩恩的,而他会出现在这里则是苏泽告诉他的,告诉他,她一个人在这里。
他不知道苏泽怎么会知道她的消息,他只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刻就赶了过来。他看见苏泽站在一边看她,就和过去自己注视夏彩恩一样。他上前,苏泽就离开了,两个人甚至没有一句交谈。他知道,苏泽的心死了,就像夏彩恩一样,只有对过去的记忆和怀念。
“彩恩。”他开口叫她,一丝不动地站在她身边。
夏彩恩神情怔忡,片刻后才回过头看他。他像是大人来领迷离的孩子回家,而她,漂泊得累了还是不想跟他回去。
她捧起橙汁一口气喝了很多。热得发烫的橙汁从喉咙一直灌下,她却觉得很畅快,然而下一秒又全身无力,看了付少卿一眼,说:“坐吧。”
眼底的忧伤沉淀,冷却。付少卿注视着握着还剩小半杯橙汁的夏彩恩,她的眼里没有等待,但她坐着,沉默得近乎冷漠,就是在等他开口。
付少卿坐下,同样看着玻璃窗外的街道。他看见苏泽的车子离开,仿佛是剧的落幕,如这时的天,已近全黑,只因为霓虹已经绚丽。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夏彩恩没去看他。楼梯口有来来往往的人,她却不知道那个她一直在怀念的人,也站在那里默默看了她很久。
付少卿沉默,人声淹没了彼此的呼吸。他终于扭过头,目光爬上她的脸,说:“对不起。”
“少芷说的是真的了?”夏彩恩转过目光,眼神终于交汇的时候,她看见他逐渐波动的神情,而她内心平静,“为什么骗我?”
有谁会把这种事说出来?夏彩恩,你是真的变傻了吗?她暗自嗤笑,低头看着杯里的橙汁,只能隐约看见自己拖着杯底的手。
“没有。”付少卿没有犹豫地反驳,但是当看见夏彩恩质问的目光,他却又说不出半个字。
“既然不坦诚,也没有必要继续。”夏彩恩将剩下的橙汁一口喝光,贯穿百肠,比之前更滚更烫,眼泪也被烫了出来,但她的表情依旧淡漠,就像是冬季里常有的那种天气,无风无雪,但能冷到人的心肺冻结。
“彩恩。”付少卿拉住她的手,就连她的手也是冰凉的。
他不由握住,她却抽开,如最初的防备,甚至还有排斥。
“你说,我愿意听。”夏彩恩的语调平淡而生冷,却还有期待,即使失望了,她还想听这个男人亲口证实一些事。
“不是殷宁。”付少卿道,“我和你之间,从来不是因为她的存在而有任何隔阂。我回国是因为我想回来,却遇见了你。夏彩恩,我没想过自己真的会爱上你。但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改不了了,这一切都和殷宁无关。”
有个男人说爱她,这是连苏泽都没有说过的话。但爱这个字这么沉,这么重,他真的可以承担吗?
“你对我,没有力气去履行它的职责。付少卿,别把自己想得太强大,苏泽都没有敢给我这样的承诺。”夏彩恩起身匆匆离开,不管付少卿是不是在身后叫她,她现在只想离开,不要看见他,不要听到他的声音。
是她怕被伤害,所以才畏畏缩缩地现在接受他的善意,却原来,无论她多么小心,都逃不了这样的命运,所以只能选择抽身,不要再像上次一样摔得那么重。那样她会再也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