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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客行逢雨霁,歇马上津楼 ...

  •   古钰住在城中客栈,白天在城内四处走动探访,但再没靠近悬楣世家一步。
      庐城街市萧条,沿街小贩却不少,多是卖些粗糙的吃食。民众衣裳灰黑,鲜有颜色。当年麟王治下,庐城中酒肆字画随处可见,与京城相比也不遑多让。
      古钰坐在客栈中向外看,想起他刚入麟王府时,与人斗计常常失败,那时他心灰意冷,有了想打道回江城的打算。麟王觉察到他的心思,便召他陪着下棋。对弈时,麟王对古钰说:“任何计策都有瑕疵,这是无可避免之事,若有心人要破计策,自然会注意瑕疵,以此为突破,一旦计策立足不稳,便会一泻千里。故而高手不会追求圆满,往往留下漏洞,引领敌人钻入。人在得意时刻,往往是最易中计之时。”
      古钰深以为然。
      于约定的入城之日还有一天。
      古钰愈发紧张,他在城内奔走,博南一定正盯着他。
      时间差不多了,他让行风悄悄去与威余接头,做最后的布置。
      行风走后,行云再迟钝也感到了危险,提醒道:“你这样张扬,又只剩我一人,我怕保你不住。”
      古钰道:“若我深陷险境,便求你一颗毒药,结果了性命。”
      行云哼道:“我若杀了你,我怕庄主寻我仇。”
      正说着话,突然客栈下传来一阵吵闹。古钰打开窗户一看,便见几个军痞在楼下闹事。他想了想,便吩咐行云下去探个究竟。
      行走刚抬脚出了门,忽然听见古钰道:“保护好自己。”
      行云有些莫名,回头看了他一眼,疑惑地下去了。
      行云走开不久,古钰便去将门栓上。这时,他感到身后有个黑影,还未及躲开,那黑影便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将一大团布塞入他口中,然后抓着他脑袋往墙上一撞。
      那墙上顿时多了一道血印。
      古钰倒在地,叫不出声,想挣扎着逃走。那人影从他背后显现,取绳子将他捆住,然后从后院窗台扔下。
      院子中停了一辆装满干草的马车,古钰恰落入那干草堆中,□□草淹没。马车便急速行进起来。
      行云到达大堂,却发现闹事的兵痞不见了,不只是兵痞,就连店中的小二也不见了踪影。那大堂中坐着的,都是壮实的男人,而且都定睛看着他。
      他心下不好,想逃却想起古钰还在客房中,便退了几步,向楼梯上奔去。只听得哗啦一声,那些堂吃的客人猛地抽出刀,向他砍去。
      他上了几步楼梯,却看见上头蹿出了穿着兵服的军人。几个长枪齐齐朝他扎去。行云只好侧身跳下楼梯。
      一着地,弓箭伴随着长刀紧接着袭来。行云抽出腰侧的长剑,翻出一阵寒光,顿时打开了一条血路。
      此时倒是可以逃出门去,但他转了身,仍然决定将古钰一同带出去。见楼梯已被占领,他只好跳上桌子,攀着柜台向楼上客房翻去。
      他刚摸到二层的栏杆,一支弓箭便钉在了他的脸侧。他急忙换了方位,却不想有刀砍在那落手处,他手一滑,便摔了下去。
      他眼前一黑,但很快定了神,刚想起来,突然看到一阵白光,待他翻身离开时,却发现右脚不能动了。他一看,右脚踝上满是血,此时剧烈的疼痛才传来。
      脚筋断了。
      站在行云面前的,是一拿着银刀的高大军人,腰上缠着水龙皮,看上去不似凡物。行云想这人也许就是此次行动的指挥者,便单脚一踏,向他攻去。
      那人很是狡猾,专盯着行云受伤的右脚寻找空隙。两人缠斗了一会儿,双方都没有占得便宜。这时,那人急速一退,后头上来两兵卒,撒出一把面粉。
      行云躲闪不及,顿时中了招。
      那人趁机反手一刀背打在行云脖子上,直打得他失了神智。

      古钰被兜头的凉水唤醒,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吊在半空,身处在一个阴暗的密室中,再看脚下,是一块插满竹签的钉板。竹签还是新鲜的,便也是说,这个地方本不是什么牢房,而是城中某个隐蔽之处。
      为防止有人劫狱搭救,也是煞费苦心。
      “你一个江城人士,来我庐城做什么?”
      有人在说话,古钰抬头看去,见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坐在面前,旁边有人手执纸笔,还有两个士兵攥着绳子,一副拷问的架势。
      古钰道:“我身子骨弱,吃不起这样的刑罚,你问我什么,我便回答什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人便示意士兵放松了一些绳子,古钰往下一落,脚便踩在竹签上,顿时感到一阵挠心的刺痛。
      那人问:“你来庐城做什么?有什么意图?景门大公子,古钰谋士。”
      古钰道:“既知我身份,便也应该知道当年我在麟王府内。这庐城原本是麟王之地,我不忍见他当年心血被你们糟蹋,便来谋夺这庐城。”
      那人又问:“如何谋夺?”
      “策反城中百姓,关门打狗。”
      那人道:“看来你是不要你这腿了。”他说完一挥手,那士兵绳子一松,古钰便猛地跪在了竹签之上,惨叫出声。
      士兵再次拉起绳子,古钰的腿便又从竹签上拔起来,血流如注。那面具人笑道:“策反百姓推翻兵府,有辱你麟王谋士的名声。”
      古钰疼得倒吸几口凉气,一时间说不出话,许久才咬牙道:“当然还有后招。如今东海王屯兵在庐城东郊,已联络妥当,只要打开城门,东海王便可驱兵直入,接掌庐城。东海王乃麟王叔父,得庐城名正言顺。”
      那人笑道:“你招得这般坦荡,倒使我不信了。”
      古钰道:“此计已势在必行,你们即使得知布局又能如何?过两日东海王便要入城,你就算去博南搬救兵也是赶不及。如今城内草木皆兵,你还能杀尽城中人?”
      那人冷笑一声,拔出腰间匕首,将士兵手上绳子割断,古钰便整个跌落在竹签之中,他顿时心跳停滞,许久才喘上气,发出了他这生以来最惨烈的叫声。
      那人道:“先留下狗命,事后再杀。”

      行风行走江湖久了,知道古钰的做法相当危险,而他自己也很有可能已经暴露。所以他只叫人传信出去,而自己装作无事在城中徘徊了一圈,再回到客栈。
      他刚踏进客栈的大门,忽然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顿时警觉,向客栈外后退。
      这时,埋伏在客栈外头的博南士兵见到人要逃走,便急急忙忙冲出。
      包围还未形成,行风便拔刀突破一方,毫不恋战地狂奔出去。
      他仗着轻功卓越在庐城到处逃窜,不过一个时辰,背后的追踪者便都没了影子。那一刻,他立即朝着城中最大的药堂去。
      庐城最大的药堂位于博南军府的边上,多卖士兵的跌打损伤药。行风到达的时候,正有几个士兵来买药,他等了一会儿,从药店的后院翻了进去。
      药店的老板正在查看药材,行风一刀架在他脖子上说:“我不杀你。”
      老板的求救声压在喉咙,生生吞了回去。行风道:“你们附子门的少主被博南的人抓了,赶紧营救。”说完,他丢给药店老板一颗白玉葫芦。
      药店老板接住一看,眉头皱起,“的确是我附子门的信物,多谢义士相告,我这就去想办法。”

      客栈中一场恶斗的消息很快传到威余耳中,探子报给他说,古钰的护卫被博南军府的人抓走,但古钰本人却不知下落。
      是否该展开营救,威余却有些犹豫,他若是有所行动,定会使博南军府怀疑。他想到古钰曾交代过,就算他出了事,计划照旧不变。况且古钰神机妙算,不见了人影也许正说明他已逃脱。
      他这样一想,便安下心来。
      与此同时,城墙边的茶铺中,进城的农人正在喝茶歇脚,有位生意人掏出腰间的锦囊,翻出一纸条,上边写着:
      “务必找到古钰。”

      附子门的人很快便打听到博南到客栈抓人的事,便由药房的老板做介绍,求见军府的指挥使。
      庐城原本就在加紧调防,指挥使并不想见几个卖药的郎中,反而是他手下的副官提醒他,这并不是普通的郎中,而是附子门的门徒,这个门派与当年在朝中叱诧风云的党派多少有点关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如听一听。
      指挥使这才同意让他们进门来。
      附子门的人见到博南指挥使,便行了大礼,道:“大人前不久在城东客栈捉拿的贼人护卫与我附子门有些关系。我门派愿意出十车的药材换这名护卫。况且这护卫不过是那贼人从镖局请的,应该没什么情报可问。”
      听到十车药材,指挥使的确有些心动,便对副官说:“你去看看,是不是误抓了他们的人。要是没什么牵连,就放了。莫要伤了和气。”
      副官有些犹豫,但仍是下去了。
      他跑到审讯室一看,那抓了人的大将正在栓腰上的水龙皮。副官急忙问:“达胡校尉,抓的人呢?”
      那校尉便指了指内间。
      副官往内间探头看去,正看见一年轻人被锁链捆着,一个军官正在一旁提裤子。
      他心中不好,问那校尉:“你问出什么了没有?”
      校尉道:“这小子嘴硬,身体也结实,打了没什么用。不过我看他细皮嫩肉的,左右都是要杀的,就挑断了他的脚筋,叫大家一起来玩玩。”
      “坏事!”副官骂了一声,但又转念一想,既然附子门愿意出十车药材来赎,说明这人在附子门内有些地位,要真是这样送回去,反而会结了仇。
      “怎么?上头提人?”那校尉走近了问他。
      副官道:“你先悠着点,别弄死了。”说完,他便转身出去。
      回到前厅中,副官附在指挥使耳边说了一通,指挥使露出了些许不屑,对附子门的人道:“我们并没有抓你们的人。”
      附子门徒道:“是药材少了?”
      指挥使说:“我也想要你们的药材,但我们并没有抓你们的人,实在没法和你们交换。”
      附子门的人正要再说,那指挥使忽然站起来,道:“送客。”
      几名士兵立刻上来,将人送出了军府。
      附子门人并不甘心,想要再回去交涉,大不了再加二十车药材。那药堂老板制止了他们,道:“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抓的是我们的少主。赎人的药材给多了会使他们起疑心,到时候别说把人捞出来,他们一旦怀疑附子门已投靠隐王,门派这几年在博南的布置就全部前功尽弃了。”
      “那怎么办?”
      老板一思忖,“趁着他们还不曾对我们有防备,打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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