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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客行逢雨霁,歇马上津楼 ...

  •   初九当夜,庐城的南门忽然遭到袭击。
      博南军府知道南门的攻击不过是障眼之法,便只调了一个营镇压。但袭击虽然杂乱无章,却并没有被快速镇压下来,相反,暴乱的徭役仗着手中的火器竟一路打上城墙,一把火点燃了城楼。
      城中原本宵禁,但南门城楼失火后,城中突然喧闹起来。百姓出了门,有些跃跃欲试。就在万家灯火点燃,巡逻兵锣鼓大作,要求各家关门时,有人敲晕了巡逻兵,拾起铜锣,开始鼓动,
      “仓库开了!快出来抢!晚了就没了!”
      正在调动的军队猛地被抢乱的百姓打断,一时间竟乱了套。
      这时,西城门也开始骚乱。
      早作准备的博南军一得到西城门的响动,立刻将驻扎在城中的军队尽数调去西城门。
      古钰的招供他们信几分,也疑几分。斥候发现西边隐王部队有调兵的迹象,兵府里的军师便猜到到了供词乃声东击西的计策。所以无论哪边动乱,他们都作了应对和布置。
      博南的大军立刻开往西城门。以威余为马首的城中世家所组织的暴乱在持续了两个时辰后逐渐熄火,世家后继无力。因为害怕博南军府的报复,几个世家最后终于完全豁出去了,带着家丁和府中的下人抄起刀棍加入了城中的混战。
      博南军府平定了西城门的动乱,准备回头镇压城内的暴动,这时,有人来报,北城门失守。
      北城门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失守了。它的失守不过一瞬间,隐王的军队神兵天降,借着攻城车的力量将先锋部队送上城墙。庐城北门的守兵只看到密密麻麻的黑影从天上落下来,就像张大翅膀的鸟。落在城头的士兵将背上的风翼一收,刹那就夺走了城门的控制权。
      北门大开,躲藏在黑暗山林中的隐王大军迅速入城。
      博南的人惊骇于隐王入城的消息,急急忙忙调令军队开往庐城北部。那博南的军师心中暗骂,早知道这古钰诡计多端,却还是中了他的圈套。
      军队到达北面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隐王的部队,只有满目的百姓在砸抢商铺的东西。这些靠近大街的商铺全是博南军府的私产。
      那军师的眉头更是紧蹙,他早听说附近领着隐王部队的谋士是一个神出鬼没的巫师,这些贱民如此叛乱,定是受了巫术的蛊惑,说不定军队就混在这些贱民之中。于是他一声令下,让士兵攻击布衣的百姓。
      博南另一头,传信至军府,将最后戍卫的屯兵也一并调到北门,并带出辎重御敌。传信的士兵奔到戍卫待命的地方,却发现里头的士兵倒了一地,几个将领还清醒着,喃喃喊着什么瘟疫和天罚,剩下的士兵疯疯癫癫的,全无军纪。
      博南大势已去。
      传信兵双腿一软,差点倒下。既然大家都逃了,他也不妨逃命去。于是他一个转身逃入伸手不见五指的街巷。
      正是凌晨时刻,夜幕中最为深沉的黑暗。
      曾经不可一世的博南军府终于只剩下几名忠心的将士,打算亲自推出辎重,支援北门。他们刚出了门,便被几个江湖人拦下了。
      为首的将领问:“你们是什么人?”
      江湖人道:“附子门使君子。”
      那将领如梦方醒,“是你们下的毒?你们什么时候下的毒?”
      几位使君子相视轻笑了一阵,说:“你们采买的药物都是我们控制,下毒也太容易了。”
      将领再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名使君子道:“去阎王那儿再问吧。”

      攻击百姓的军队很快遭到了街巷中民众的反击。城中街道狭窄,暗巷众多,军队施展不开,竟被打乱了阵型。但很快,他们发现,围攻他们的民众已逐渐退下,四面八方而来的人已换成了隐王的部队。
      博南的主力在混乱中逐渐被消耗殆尽。
      隐王入城的消息传到南门,守城的将领立刻决定打开城门,传信到博南,引最近的驻军入城。
      传令兵骑马出去不久,隐王的军队便已杀到了南门。守备空虚的南门瞬间被隐王兵拿下。
      才刚打开的南门重又落下,切断了与博南的联系。
      一个黑色长袍的男人在士兵的簇拥下登上了南门的城楼,他向城下望去,庐城中缀满了星火,浓烟滚滚。
      他下令道:“告诉他们,庐城已在我隐王治下,立刻停止动乱,否则杀无赦。”
      几队骑兵带着铜锣立马冲了出去,散入庐城大街小巷。很快,锣声大作,到处充斥着士兵的叫喊:
      “庐城已归隐王!速速投降,缴械不杀!”
      “庐城已归隐王!停止抢掠,既往不咎!”
      “庐城已归隐王!助力我者,论功行赏!”
      那黑袍人站在城头,神色毫不松懈,吩咐下去,“一定要找到古钰。”
      属下领命,“是,津霁大人。”
      津霁收到信时,便推算出古钰已将他自己加入了设计的局中,被博南抓走也是他计算的一环,用于混淆视听。东海王在东,隐王在西,两处同时防御本就困难。博南得到情报后,多数精力用在了两处城门的调遣和防御上。最薄弱的北门反而会被忽略。
      津霁能拿下庐城,古钰当属头功。他想着,一拳捶在石墙上,这个家伙,现在到底被关在哪里呢?

      囚室里阴暗潮湿,新伤旧患,几乎使古钰痛不欲生。
      他想,在这庐城里并没有人在意他的生死,即使隐王的兵来了,山雨也很有可能提前招呼入城的将领,要他死在博南手上,借刀杀人。
      他这次凶多吉少。
      古钰想他一生机关算尽,最后也将自己的命谋算进去。若泉下见了麟王,恐怕要被他说教一番。他想着又笑,他们不该在一处地方,麟王是天家血脉,心怀社稷天下,死后也许会封神,而他自己,谋算人心,只得做一个最为阴暗的鬼魅。
      若他死在此处,天下为隐王所得,漕运和盐田也能使千楚富甲一方,得个善终,荫庇子孙。
      他想到此处,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朝日初升,一夜过去,庐城已换了主人。城内的暴动开始平息,只余下大火仍在蔓延。
      闯入博南军府的大牢后,附子门的人并没有找到行云。而津霁也没有找到古钰。
      难道是葬身火海了?津霁眉头一动,冒出一层冷汗。他长吸一口气,将身上的长袍脱了,穿上盔甲,道:“将博南的私产田地全部收来,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古钰不知在那黑暗的地方过了多久,似乎与疼痛纠缠了几生几世那样漫长,直到听到一声巨响,囚室的门破开。他看到有个人影从无比明亮的地方进来,许久才缓过神看清,那个人的脸他异常熟悉,鼻子眉眼,举手投足,都仿佛相识了几辈子。
      看到他,古钰便仿佛看到冬日里围坐炉前的情形,几人以计论棋,在王府内高谈阔论,评点英雄,当年那些渐渐消散的记忆,云烟逝去的面容,如今逐渐清晰起来。
      “聿文。”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叫出了他的名字。
      以前在王府,聿文便最是了解他,虽无数次将他计策堵住,却被他视为知己。看来那些逝去的故人在泉下合计了一番,决定让聿文来接他离世。
      津霁奔至古钰身边,招来士兵,移去钉板,将古钰从绳子上解下。
      深切的疼痛让古钰清醒,让他知道还活在这人世间,他看着津霁,有些疑惑,张口想问,聿文,你还是活着的?
      可他多日未进滴水,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可津霁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说:“我还活着,我没有死。”
      古钰脑中嗡嗡作响,京中谋士众多,但精于战术的人却少。因为战术的熟稔和运用需要出身和实战,需要无数次地目睹战争,深切感受它的变化,才能将战术运用恰到好处。那时的聿文即使在京中,也是为数不多的战术谋士。他觉得自己可真蠢,津霁这样绝顶的战术谋士,还能在屠杀中幸存下来,他怎么会没有想到聿文还活着呢?
      津霁,聿文,藏在名字中的名字,如此明显的线索。
      津霁又道:“古钰,别死,我们才刚刚重逢。”
      听到他的声音,古钰松了一口气,浑身的伤痛开始逐渐麻木,渐渐陷入意识的昏暗。

      古钰的病发得凶险,津霁请遍了城中的大夫才堪堪保住他一条命。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北门的守兵来报,江城楚庄庄主带着一队人马求见,说是来帮助平定庐城。
      千楚的名字津霁从古钰口中听过无数遍,他知道这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很好。后来古钰在江城得保全身,也靠的千楚。他想了想,便叫守卫将人放进来。
      守卫领命不多久,又有人来报,说是明月郡主求见。
      津霁一惊,延庆王的女儿来庐城做什么?他问道:“来了多少人?”
      答:“只有一人,说是来找情郎。”
      津霁一想,道:“放她进来,仔细盯着。”
      传信的兵领命,骑上马,疾行至城头,说:“放明月郡主进来。”
      城墙上的士兵便垂下一绳子。城下的晓天下了马,攀着绳子入了城。
      她一到城墙上,便甩下一句话,“替我向谋士津霁道谢。”说完便如若无人地下了城墙。几名士兵紧随其后。
      晓天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庐城的药房,拔刀插在柜台上,说:“叫老板出来。”
      药店的老板不一会儿便出来查看。
      晓天拿出一块令牌,道:“使君子听我号令,寻找行云。”
      那药店老板一惊,这是附子门与隐王的信物,一共有三块,给了隐王的三位谋士,为何会在眼前这位姑娘手中?不过,他也顾不得了,少门主不见踪影,他们焦头烂额地寻找了多日也没有消息,说不定这姑娘有办法。
      于是药店的学徒一拜,齐声道:“听从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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