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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打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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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姜凭的手顿在半空中,瞳孔猛地震了震,他知道赵远的妈妈多年来缠绵病榻,经常住院,也知道赵远是为了筹钱给妈妈看病才答应了陆和璋的荒唐要求。
没想到这么快就去世了。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赵远就不喜欢提自己的家里人,他记得赵远说过他还有个妹妹,可提及爸爸妹妹的时候他却总是不自觉地皱眉,唯有说起妈妈时,赵远的眼里会流露出一丝带着悲伤的暖意。
他一定很难过,赵远近在咫尺,姜凭却犹豫该不该伸手去安慰他。
“这段时间我一直守着她,所以没能去找你。”赵远笑得苦涩,薄薄的嘴唇抿着,扬起的幅度很小,眼睛里蕴着很深的落寞,“其实我也不敢去找你,我害怕听到你说讨厌我,也怕你说不想见到我。”
原来,他以为只有自己在等待、在煎熬的这段时间里,赵远同样饱经磨难,车祸受伤、被迫退役、母亲去世,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打倒一个人,赵远却扛了过来,走回他身边,还表现得那么平静。
“我没有讨厌你。”姜凭突然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又掩饰似地望向地面。
“你说什么?”赵远听见了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是要上班?还不走?”姜凭避而不答,飞快地转移了话题。
赵远用力抿了抿唇,眼底浮起微微笑意,姜凭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只要还能留在他身边,就很好了,即使不是以爱人的身份。
“等等,你不会要推着我去地铁站或者公交站吧?”刚出电梯,姜凭就想到了大问题。
“小区门口就有公交站,不远的。”赵远不明所以。
“这是问题吗?我的意思是你不会要让一个残疾人去挤公交和地铁吧!”楼外几米之隔的地方被太阳炙烤得看着就火热,姜凭满脸写着不赞同。
赵远难住了,让姜凭这么个娇贵的少爷去挤公交地铁好像确实不太合适,更何况他现在还坐着轮椅,他胡噜了一把扎手的寸头:“可我真的很穷……”
“我有钱,打车,不然我不去了。”姜凭语气坚决,丝毫不肯退让。
“好。”赵远爽快答应了,毕竟他真的没钱打车。
赵远推着轮椅出了小区,找了个阴凉地让姜凭待着,自己去路边拦车。
“阿凭?”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你出院了?”
姜凭转头看去,刺目的阳光让他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可在看清之前他就知道来的是谁了。
不管如何,也是他听了二十几年的声音。
“这么巧。”姜凭冲陆和璋点了点下巴,态度客气而疏离。
“不巧,这几个月我每天都在店里,想着能有一天遇到你。”
陆和璋往前走了两步,姜凭这才注意到他的形象跟以前截然不同,以往的陆和璋即便是大夏天也穿得很体面,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胡子拉碴,皱皱巴巴的T恤和裤子,不修边幅,浑身透着股颓然。
“可我不想遇到你,我们两个人没有遇到的必要。”连初时的那点虚假的客气也被卸下,姜凭冷了脸。
“阿凭,我喜欢你,只是发现的太迟,我当真的时是鬼迷心窍,我一直在后悔,你能不能原谅我?”陆和璋的眼睛里满是血丝,脸色也有些灰暗,完全不像他记忆里那个光鲜亮丽的商业精英了。
可那与他有什么关系,姜凭无所谓地点头:“我原谅你,那你能不能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冷冰冰的话语有着远超语言的杀伤力,陆和璋像是中箭了一样白了脸,良久才嗫嚅道:“阿凭,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当然,不行。”或许是因为真的放下了,陆和璋的悲伤没能打动姜凭丝毫,他的目光略过陆和璋,遥遥望向正站在大太阳下招手拦车的赵远,“赵远觉得我的腿是他的错,可这份错里面难道不是你占得更多?还说什么从前?”
“阿凭——”陆和璋张口却发现无从辩解。
“从前我喜欢你,你拒绝我,我遇人不淑,你照顾我,我喜欢上你找来欺骗我的赵远,你却说喜欢我要赶他走。”姜凭轻笑一生声,“那不是喜欢,你只是介意喜欢你的人喜欢上别人,不过是你心里的占有欲在作祟。”
“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喜欢你……”炙热的阳光下,陆和璋却觉得满头冷汗,姜凭每说一句都让他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远一些,这感觉很不好受。
“别自欺欺人了,你就是享受那种我跟在你后面追着你跑的感觉而已,说什么喜欢,也不怕脏了这两个字。”
远处的赵远已经成功拦下一辆出租车,说了两句后兴冲冲地转过身要往这里走来。
“你以前对我很照顾,跟你对我的伤害两两相抵,我们就算两清了,以后别来找我,看见你就烦。”姜凭像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目光只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
陆和璋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见了小跑着过来的赵远,顿时像喉咙口哽了只飞虫似的,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脸色难看极了。
“打到车了。”赵远跑过来对姜凭说,同时也注意到了姜凭身旁的陆和璋,他脸色一变,“你也在——”
“管他做什么,走了!”姜凭看也不看陆和璋一眼,直接指挥赵远离开。
赵远答应了一声,也不敢再跟陆和璋说什么,推着姜凭上了出租车。
树荫下,陆和璋久久地望着离开的两个人,直到出租车驶出视线,他仍然站在原地,只是原本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变得有些佝偻,像是老了好几岁。
出租车一路驶向目的地,姜凭靠着车窗玻璃,闭着双眼,始终没有说话,赵远时不时地瞥他一眼,欲言又止,却直到车子停下也没能开口。
“你在这里上班?”仰头观望面前拔地而起的市中心办公大楼,姜凭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做什么?打扫卫生?”
赵远无奈地叹气,抬手按着姜凭的后脑,手动调节他的视线对准两人的正前方:“我在这里面上班,店员。”
他们面前矗立着一家咖啡馆,一共两层,装修风格是极简艺术风,招牌上的名字别出心裁地以一本本书堆叠的方式构成。
“五十弦。”姜凭慢慢读出了店名,“啧,还挺文艺。”
“你以前不是说,喜欢这种可以一边看书,一边喝咖啡的店吗?阳光穿过落地玻璃,斜着照在身上书上,明亮又不炙热,就像一个拥抱。”
赵远像背书一样一字一句地复述道,末了,自信满满地说:“你就是这么说的,我记在本子上了。”
姜凭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嗤了一声:“你那本子上从来没记过有用的。”
光记他的废话了。
他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那本子的第一页上写的什么。
“谁说没用,见不到你的时候,我就是靠它撑过来的。”赵远说得轻松,姜凭却是一哽,没接话。
进了咖啡店,赵远推着他上了二楼,这个咖啡店竟然有电梯,姜凭不由地猜想会不会是赵远特地挑选的,但他没有问,装作不在意。
“都是你喜欢的小说,你本来就容易失眠我就不给你做咖啡了,等会儿给你端杯牛奶上来。”赵远抱着一摞书放在姜凭面前,又给他倒了杯水,细心嘱咐道,“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怕你嫌一楼太吵,你就在二楼休息吧,安静点。”
姜凭嫌他啰嗦,挥手赶人:“你上不上班了,赶紧走人!”
“嗯。”赵远笑笑,“有事打电话。”
姜凭一直看着他转身走下楼,立刻把手里的书扔到一边,掏出了手机打电话。
“喂,查到了没?”
电话那头传来年轻的男声:“查是查到了一部分,确实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二楼没什么人,正如赵远说的,比较安静,于是姜凭放低了声音。
“赵远的户口登记是在七岁的时候,当时他父亲的理由是孩子之前一直放在亲戚家养,所以没有上户口,但是我找到了他们家的老邻居,说赵家只生了个女儿,根本没有儿子。”
“所以……”
年轻男声继续道:“所以我怀疑赵远是赵家领养的孩子,但如果是从孤儿院领养的,应该会走正规手续才对,而赵远七岁前根本没有任何记录,我想,更可能的情况是,他是被买回来的。”
姜凭心一紧,瞬间联想到那个寻亲网站,心里有了更清晰的猜测,但他没有立即说出来。
反而岔开了话:“赵家是不是欠了很多钱?”
“是的,赵远的母亲常年生病,他们家借遍了亲戚朋友的钱。”电话那头的男人显然将这家人的情况打听的非常清楚,对于
姜凭提出的问题对答如流,他话音一转,“不过,花在医院的钱不是大头,而是赵远父亲酗酒又赌博,欠了一大笔赌债,所以赵远一直在打工还钱。”
姜凭猜到赵远家里的情况多半不好,却没想到会这么糟糕,这听起来不像个家,倒像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间地狱。
他曾经觉得自己的家只是间没有人情味的房子,可赵远却身在地狱。
“值得一提的是,赵远母亲去世之后,他和父亲吵了一架,听说他拒绝替父亲还赌债,他父亲为了躲债已经消失好一阵了。”
“必玉,你帮我找到赵远父亲,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是拐卖还是领养,都给我查清楚。”姜凭早已下定决心,不管赵远的家庭和过去有多么复杂,他都要弄清楚。
“另外,帮我查一下我出车祸那天赵远买的机票是去哪里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