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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缺钱 ...

  •   都说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任何一件事从不同的角度去看都有不同的解读。

      比如姜凭,在带大他的奶奶心里他是乖巧懂事的孩子,知道帮奶奶干活,学习也好,聪明善良又贴心,是奶奶的小棉袄。

      在姜荣眼里是沉默寡言什么都做不好的儿子,资质平庸且脾气糟糕,但又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在他心里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在方瑞琴看来,儿子只是内向不多话,性格的缺陷也是他们做父母的缺失太多所致,只要她加倍地用爱去弥补,总有一天能打开儿子的心。

      在和姜凭一同长大的陆和璋眼中,姜凭外表坚强内心柔软,总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他意外于姜凭竟然暗恋自己多年。

      而仅认识姜凭一年的赵远则认为,姜凭是只装成刺猬的小蜗牛,满身的刺不过是他保护自己的壳,其实他内心十分渴望爱。

      可身为姜凭主治医生的顾崚却觉得,姜凭就是个小疯子,不管做什么都会选择出人意料的方式,却有种独特的魅力。

      但有这么一个人,和他们想的都不同,那就是姜凭自己。

      他说自己是个倒霉蛋。

      每个人出生时都手握一张属于命运的牌,在很多人看来,姜凭那张牌相当不错,家庭富裕,父母不管,长相中上,肆意生长,可他自己看到的,只有最后一句——得不到爱。

      十八岁的姜凭考上大学,在漫长的暗恋后选择了告白,向两小无猜的挚友陆和璋,他还清晰地记得陆和璋震惊的眼神和委婉拒绝的话语,他并没有太过惊讶和痛苦,因为那是早有预感的结果。

      或许那场踌躇多年的表白只是为了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在那之后,他和陆和璋依然是最好的朋友和兄弟。

      二十岁的姜凭,沉默内敛,气质忧郁,拥有不少追求者,却偏偏对满头大汗给他排两个小时买冰栗子的林恒宇动了心,有个人记得他的喜好,连他皱一皱眉都要担心好久,那种感觉让他收起了浑身的刺,沉沉地陷入爱情。

      他以为找到了对的人,可那只是他以为。

      二十一岁的姜凭全身心地爱着另一个人,那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他的眼里只有林恒宇,林恒宇被理发店剪坏的刘海丑的可爱,篮球场上飞扬的衣角很帅气,关了灯月光下的影子依然迷人,尤其是握着他的手低声叫他的名字。

      连指尖都是滚烫的,那是姜凭从没体会过的——在另一个人身上真切地看见自己。

      二十二岁的姜凭第一次拒绝了林恒宇的要求,他已经给了林恒宇很多钱,终于觉得厌烦,他发了脾气,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直到辅导员打来电话。

      他的不雅照片和视频在网上传的满天飞,里面是他清晰的脸。

      二十四岁的姜凭,成了宅在家里连太阳都不晒的无业游民,他从小没有梦想,长大后没人在意,当他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某个太阳落山的时刻,他用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鲜红的血一点点流出来的时候,他满心后悔,因为太疼了,那一刻,他忽然想:原来我不是什么都不在乎,我还是很怕疼的。

      他当然没有死,他遇到了怕他疼的人。

      “你昨晚没睡好吗?”姜凭打第三次哈欠的时候,赵远忍不住问道,两道浓密的眉毛几乎压到眼睛,更显得担忧,“你真的不去找褚医生开药?”

      褚修齐是姜凭的心理医生,可姜凭已经三个多月没去找他了。

      “不去。”姜凭抬手揉了揉脸,明明已经习惯睡不着觉的滋味了,可躺在黑暗里想着赵远跟他只有一墙之隔,原本的失眠再加上混乱的思绪,躺了一晚整个人更累了。

      望着姜凭满脸的疲惫,赵远说不出话来,只好默默收拾东西。

      “你要出门?”姜凭奇怪地看着桌上收好的背包,自从赵远回来几乎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守着他,这是要去做什么?

      “不是我,是我们。”赵远默默将包背上,又推来轮椅。

      “不是,我为什么要出门?”姜凭瞪着一双眼睛,不理解赵远的意思,他瞥一眼阳台外面明晃晃的太阳,“这么热的天?”

      赵远蹲下去,手里慢吞吞地给姜凭换鞋:“我找了份工作,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家里……”

      “什么工作还能带着个残疾人上班?”姜凭腿动不了,嘴却一点没闲着,想了想又问,“你来照顾我难道方瑞琴没给你钱,一份时间你打两份工啊?你可够值钱的!”

      赵远一声不吭地给他穿好鞋,才站起身说:“阿姨要给我钱我没要,我曾经为了钱接近你,对你造成了伤害,以后不管是我对你的感情,还是我为你做的事,都不会跟钱有关系了。”

      虽然瘦了很多,但他的身形依然高大,站在姜凭面前像一棵大树挡住了阳台照进来的所有光。

      “可我确实缺钱,只好找份工作。”赵远背对着光低下了头,声音像是缺水似的干涩,“就是辛苦你了。”

      “陆和璋给你的钱呢?也没要?”姜凭愣住了。

      赵远摇了摇头。

      “你傻啊!赵远你是不是有病!”他一摇头,带着怒气的话语便劈头盖脸地落下了,姜凭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他,“我真是搞不懂你,你为了那些钱,做小伏低地待在我身边快一年,说是当牛做马也不为过,还被我害的出车祸受伤,苦也吃了,罪也受了,你没拿钱算怎么回事?”

      “你没害我。”姜凭洋洋洒洒说了一大串,赵远却只听到一句,下意识反驳,“是我害你出了车祸,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应该好好的,从头到尾都是我对不起你。”

      “是!本来就是你对不起我!”姜凭气不打一处来,拔高声音,“因为你,我失去了二十几年的好朋友,还出了车祸,结果你没要他的钱,你这、你,我不白遭罪了!你气死我算了!”

      “安安。”赵远被骂的云里雾里,伸手碰姜凭的胳膊。

      “别碰我,也别那么喊我!”姜凭真是想不明白赵远这个死脑筋,他是气赵远当初是因为需要一大笔钱才会接下陆和璋的要求来接近他,还偷走了他的心,可他一想到自己又是自杀又是车祸的遭罪,赵远也因为车祸退役了,最后却告诉他没要陆和璋的钱。

      简直就是个蠢货,这么亏本的买卖也就赵远做得出!

      要不是他已经跟陆和璋绝交了,真恨不得现在就给陆和璋打电话把钱要回来,姜凭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我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蠢得这么直白的人呢?

      后半句被姜凭生生截断在喉咙口,理智回笼,他改口道:“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车祸肇事者应该会赔一大笔钱才对,你没收到?”

      若是孟采歆敢在这里头做什么手脚,他一定会让她好看!

      “车祸的赔偿还要走流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到钱。”赵远越说头越低,他一直都明白自己和姜凭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每当他有一点美好的憧憬时,现实就会给他当头棒喝,让他意识到那道鸿沟永远不会有被填上的一天。

      那个突然的电话,医院的病危通知,那些还不清的赌债,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无论怎么挣扎,好似都是在泥泞里打滚,他终于清醒地认识到,就算姜凭站在他的面前,看上去只要跨一步就能抵达的距离,却是他赵远用尽一生也无法跨越的。

      他叫赵远,那个远是远方的远,也是既定的命运,他心灰意冷,选择了离开。

      或许离开是对姜凭,也是对自己最好的结局,他在彼此最相爱的时候离开,这段洁白如云的感情就不会有摔落云端跌入泥泞的一天。

      他只是没想到会有机场的那一面,会发生一场意外的车祸。

      或者说,他没想过,骄傲如姜凭这样的人,会为了区区一个他,放下一贯的矜持,追到机场去挽留。

      这一个没想到,却酿成了让他追悔莫及的结果,当他追出机场,亲眼看见一辆车冲着姜凭撞过去时,他的大脑里轰的一声,满地残骸,几乎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让他冲过去抱住了姜凭。

      那是他跑得最快的一次,在田径场上从未有过的快。

      难怪教练总是让他们爆发潜能,在姜凭遭遇危险的瞬间,他爆发出了连自己都震惊的潜能,他的心里只有一句话:不能让他受伤!

      他做到了,挡在了姜凭的前面,被撞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双臂还是死死地护着姜凭的身体,浑身有种被卡车碾过的疼痛感,仿佛身体要碎成一块一块的,血从头上流下来,糊住了眼睛,可他心里却有种万分庆幸的感觉。

      还好,受伤的不是姜凭,承受这些痛苦的也不是姜凭,他捧在手心珍贵的人平平安安地昏在怀里。

      可三个月后,方瑞琴的一句话却让他连手机都抓不稳。

      “姜凭走不了路了,他需要人照顾。”

      他从没有像那一刻一样痛苦过,好像一颗心被扔在地上,又被狠狠地碾了两脚,碾得稀碎,他却连呼痛的资格都没有。

      姜凭的腿废了,因为他草率的决定。

      “你缺多少钱?是阿姨的病又严重了吗?”赵远沉默了太久,姜凭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赵远回过神:“不是,我妈过世了,半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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