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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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在了天边，滔天大浪卷起重拍在船身，饶是货船如何庞大，在狂风巨浪中也必须小心谨慎。
他们已经在这片海上行了好几日了，别说什么仙岛了，连个大点的礁石都没碰上。
陈亦昭从舱内出来，见他义父站在船头望着沉闷的天，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
陈亦昭大声喊：“义父！进舱吧！”
风浪实在太大，隋先生像是没听清陈亦昭说了什么，转身蹙着眉要开口问，却身形一晃，是船身在剧烈摆动，连带着船上的人也站不稳。
陈亦昭觉得他义父站在那里是在凶险，要走过去把人带回来，船又是一动，陈亦昭停步稳着身子，抬眼便看到黑影跌落。
陈亦昭心都要跳出来，他飞快地跑过去，口中喊了声：“阿蝶！”
阿蝶应声而出时，只看到了陈亦昭跳入海中的背影。
陈亦昭在深藏危险的海水中奋力地游，他看到义父的手臂在海面拨动了两下，那不像挣扎，倒像是挥别。
陈亦昭脑子里什么都没了，他几近魂飞魄散，只想再快一些。
隋先生在水中下落，他平静地闭着眼，任由刺骨的冰冷将自己包围吞噬，他接受命运让他丧生在危机四伏的海里，他觉得他这样的热衷风雨的人合该与凶猛同葬，这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但是，偏偏有人要把他拽住，陈亦昭拉住他的衣袖，将他带进了自己的怀里，双唇相覆，陈亦昭在为他渡气。
他不敢睁眼，手却抓紧了陈亦昭腰间的衣服。
陈亦昭将他带出水面，海面凶险，他们离船并不很远，长绳绑着木板浮在浪上，陈亦昭用力挥臂，耗尽气力抓住木板，阿蝶带人在船上往回拉。
隋先生被陈亦昭抱进舱内，阿蝶去叫来了随船医师，医师替他控完水后，他的意识才完全清明过来，他看着身边湿透了裹着毯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陈亦昭，心里想：“天不要我活。”
他暗自嘲笑了几声，手抬了抬，说：“出去吧，我歇一会儿。”
阿蝶将干净衣物放在了桌上，做礼告退。
身边人陆陆续续退了出去，但靠自己最近的那个始终没动，他睁眼瞥到陈亦昭身上，开口说：“都湿成这样了，还不快去烘烘，换身衣服。”
陈亦昭突然俯身揪住了他的衣领，嗓子中压抑着怒火，问：“你那么想死吗？隋花。”
隋先生一怔，心想这大不敬的小子，敢直呼自己的名字了，还没等他开口，陈亦昭又说：“你明明会水，为什么不自己求一下生，你不害怕吗，你不害怕那种冷那种黑吗，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隋先生这才发觉，陈亦昭双目泛红，眼眶里溢满了泪。
“你要求死，是吗。”陈亦昭不是在问。
那状作告别的摆手，没有丝毫求生欲望的下沉的身体，抓住手臂时砭骨的寒，皆用力捶打着陈亦昭的心脏，他不愿再失去任何人，他接受不了，也不能明白为什么。
泪落在隋先生脸上，他终于把陈亦昭拥在了怀里，轻轻抚着陈亦昭的背，说：“义父吓到你了，义父错了，对不起。”
陈亦昭的脸埋在他义父颈间，任由眼泪涌出。
隋先生双目微合，心中无力掩埋了他的意气。
他又能活多久呢。
“叶百！公子——”翼云的声音拉得很长。
叶百推门而出就看见翼云怀中摞起来有半人高的书。
叶百赶忙上前接了一半，不好意思道：“这么多啊，辛苦你了。”
翼云笑道：“光看医书多无聊啊，我们谷里什么书都有，好些话本子可有意思了，公子既来了无妄谷，便与我们都是朋友，我们无课时公子也可以来找我们一起玩，整日闷在房里多没意思，我也问过谷内药房了，杜医师很乐意有人跟他一起捣鼓药草，公子也可以去那玩玩。”
叶百心里很是感动，来无妄谷的这些日子里他受尽照顾，只是也不知自己有什么能加以回报，千恩万念最终也只能汇成“多谢”二字。
晃晃荡荡，周棘只觉得周遭嘈杂，他听不清那些声音在说什么，眼前奇形怪状的脸不停地出现又消失。
“周棘。”他听见有人喊他。
浅蓝的身影远远地立在前方，周棘在一片光怪陆离里找到方向，他跑向前迫不及待地要抓住那个人，手刚伸出去，一切都消散了。
昏暗包裹着周棘，片刻的寂静令他神魂难安。
“你找的是谁？”
无数道声音来回地问。
虚空的利刃刺穿了周棘的五脏六腑。
“他是谁？”
“谁是他？”
周棘痛苦地抱头大喊，他说不出任何一个名字。
有一个名字，笔笔剜心，划划要命。
还有一个名字，在等他。
周棘猛地坐起来，像濒死得救的人，他喘着粗气，后背全是冷汗。
殿外的仙娥轻声问：“上神醒了吗？”
他没回答，呼吸逐渐平复，心绪却久久难解。
有情也教难相依。
叶百手中书页翻动，那是一本话本，是阿蝶曾讲过的故事。
话本里的情爱波折跌宕，冤情未解，有家难回，亡命天涯的苦侣以爱为支柱四处漂泊，但小燕病逝于一个春天，独留周公子度过人生漫长的隆冬。
乍暖还寒雪未消，三月燕来咨探昭。
叶百读完只能苦叹，小北伏案而睡，他抿了口茶，走到了窗边向外望去。
许尘珏出谷已有一段时日，很少传信回来，商姒与许尘珏好像有特殊的联系方式，叶百并不清楚，他不知道谷外如今状况如何，也没收到陈亦昭的回信，在心里猜测着也许陈亦昭还未回去。他在谷内被照料得很好，常有弟子来找他一起去做些什么让他不至于太过无趣，杜医师让他一起研制药方，无妄谷的药房内尽是珍宝，他进去后如见天物。游衍很少见他，只偶尔来看他一眼，像是确认他还活着一样。
没有人提到过周棘，包括他自己。
其实他曾询问过外界如何，但每个人都表示自己并不清楚，或模棱两可，或含含糊糊，他也就明白了不要再自讨没趣。
商姒总是很忙，叶百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尽管她在对待叶百时愿意放下手上的所有事情，但叶百并不好意思去耽误她一盏茶的时间。
小北和许尘修能玩得来，许尘修很喜欢小北，他活泼又开朗，带着小北也不似之前那般沉郁。
叶百望着窗外的梨花出神。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