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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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漫天，许尘珏双手翻动，而后重重往地上压去，淡青色的光芒隐入沙土。
他平静地看着阵法成型，他奔波至此遇到了先前逃亡的人们，具是凌乱不堪，伤痛加身，从痛心疾首到深感无能为力，他明白眼下要紧的是找到作乱的源头。
他回望着来时的路，抬手在虚空中写了几个字，继续向着北方前行。
林渊的身体被轻易地抛至空中，再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鲜血混着沙流淌着。
骄羽拔腿跑向他，跌倒吃了满嘴的尘土又爬起来，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师弟！”
他怀抱着林渊的头，血不断地从林渊口中涌出，他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浑身颤抖，眼泪落下，说：“别怕，师弟别怕。”
“我，疼，师兄，你别，晃我。”林渊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我不动，我不动。”骄羽强行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他跪着的腿已僵麻，但他没有察觉。
这几日来，鬼怪追杀加紧，师弟们先后走散，他同林渊跌跌撞撞跑了不知多远，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已经见过无数具尸身，可只有当至亲至爱之人倒在自己面前时，才能体会到那种锥心之痛，蚀骨不及。
不远处佞魔正一步一步走过来。
林渊闭上眼睛，血污脏了他的全脸，他费力地说道：“哥，我走了。”
骄羽痛苦到说不出话，他想起在无妄谷里初见林渊时，是谷主牵着个瘦瘦颤颤的小孩儿回来，对他说：“以后这是你师弟，好好带着。”
骄羽懵懂答应，谷主离开后就留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骄羽想要上前牵他，他却瑟缩地躲了一下，骄羽不解，问他：“你是害怕吗？”
林渊不回答。
“别怕，我是你的师兄，就是你的哥哥，我会好好待你的。”骄羽说得认真。
那时林渊瞪着大眼睛，瘦尖的脸一看就是挨了很久的饿，骄羽心疼坏了，温柔地拉着林渊，说：“我带你吃东西，好不好？”
从那以后林渊就成了他的跟屁虫，小时候总爱喊哥哥，后来才慢慢喊师兄。
明明还是那样小的小孩儿。
骄羽抱着林渊的尸体，愤然大哭。
佞魔已经靠近。
骄羽拿起掉落在他们身边的剑，撑着起身。
他在那两人高的佞魔面前举起长剑，他力已竭，此时握着剑柄的手都在颤抖。
骄羽双目通红，他将自身血气引入剑身，他感受不到自己七窍流血，也听不到体内经脉寸断的声音，他孤注一掷地奔向佞魔，暴怒喝道：“你还我的兄弟！”
那怪物抬手欲抓住骄羽手中的剑，却只见它本可以轻松折断的破铜烂铁直直刺进了它那狰狞丑陋的手臂。
它被激怒了，它要将眼前这个人类折断碾烂。
骄羽动了，他踩着怪物腿上的凸起，耗尽全身力气向上一跃，长剑“刺啦”自上而下捅穿了佞魔的头颅。
一切好像静了下来，那巨物轰然倒下，化作一滩乌黑恶臭的黏液，没有了半分动静。
骄羽跪倒在地，他想哈哈大笑，又想嚎啕大哭，只是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做出一点动作了，他向前倒去，最后想回头再看一眼林渊，却已经合上了眼。
许尘珏手指微颤，看着眼前的狼藉，满心苦涩。
他到这里时天已黑去大半，弟子的尸体就那样猝不及防地闯进他眼里。
许尘珏将骄羽和林渊的尸身放好，又为其安魂定神，他没有丝毫差错地做完一切。
“外不负俗，内不愧己，贵得肆志，纵心无悔。”
无妄谷弟子入门前如此起誓。
许尘珏仍未停止，他就那样义无反顾地继续走了下去，明知前路千难万险，也要去。
叶百低头捧着茶杯，里面盛着清香扑鼻的花茶，商姒在里间叮叮咚咚地敲了一阵后掀帘现身。
她今日未着红衣，素净的白裙清雅明丽，此般，她仍是那样美艳动人。
“叶百？”她喊。
“嗯，商姒。”叶百起身笑笑。
商姒有一瞬的愣神。
他们一模一样。
商姒压下心中起伏的情绪，走到叶百身边，示意他坐下。
“我知道你担心外面的情况。”商姒说道。
叶百垂眸，他虽身在无妄谷中未与外界接触，却明白一切可能会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不然又怎么会死掉那么多人，多么惨痛的代价。
“我们，可能需要出谷一些时日。”商姒这样说。
叶百抬头重复道：“我们？”
商姒偏了偏头，说：“是我们，你留在这里，翼云会同谷中小辈和你一起留在谷内，我要带着弟子离开了。”
“我不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吗，我会医术，我可以救人，我不能去吗？”叶百试探地问。
商姒拉住他的手腕，望着他的双眼：“我要你安全。”
叶百眉目间流露着痛苦，他顿了顿还是问出了他一直以来想问的话：“我是不是，太无能了？”
商姒听见他这样说自己，竟有些哽咽，她赶忙说：“不是的，叶百，你听我说，是我的私心，我不愿你涉险，你要更好地活下去，我们此去生死难料，你不能去，这是我的夙愿，我要保护你。”
叶百多日未能安然入睡，此时只觉胸口气闷，昏昏沉沉，“可是我……”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已昏睡过去。
商姒只是略施法术，叶百便难以招架。
商姒望着沉睡的叶百，心道：“是我对不住你，但我决不能，决不能……”
无妄谷上红芒显现，巨大的传送阵悬在上空，商姒九尾摆动，手上法器叮铃作响，翼云牵着许尘修在阵法边界，阵的中间是一大批无妄谷弟子，众人抬头望阵，翼云却看向了商姒。
叶百不在这里。
商姒用法力传音：“诸位此去，以命相搏，力挽苍生。”
传送阵光芒剧烈闪动，众人身影消失，许尘修问翼云：“翼云姐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翼云脸上没有笑意，她握紧了许尘修的手，缓声道：“可能，回不来了。”
货船驶向码头，等候多日的隋府下属见陈亦昭下了船，便上前呈了封信给他，他说：“府上送过来的，到了很多日了，说是叶百公子遣人送的。”
陈亦昭本来在船上被他义父气得心里不痛快，眼下看到了叶百给他写的信，心情很快扬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就要拆开看。
“少主！”身后阿蝶喊住了他。
陈亦昭转身，“何事？”
“家主让你过去一趟。”阿蝶一板一眼地说。
陈亦昭看了看手中的信，他还是将信放进了袖间，快步走向了远在他后面下船的义父。
“刚有人跟我说，南下的流民数量激增，隋家在各地设的商会收留了不少，我现下没什么精力，那些人怎么安置，你去负责，若要收进来，要跟各家说清楚，心思不纯的别要。”隋先生裹着氅衣，有气无力道。
陈亦昭看他的样子，也不想与他置气了，乖乖应声说：“好。”
他们下船后包了处客栈，准备休整两天再回府。
陈亦昭坐在客栈的房间内，拿出叶百给他的信，读着读着眉头渐紧，读完已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我的家，没了。
他脑子里空荡荡的，只剩这么一个想法了。
那些他生活过的痕迹，他和他爹一起逛过的铺子，他和叶百一起结识的朋友，一切的一切，化为灰烬了，他再一次永久的失去了一个本可以永远怀抱他的家。
他抹掉眼泪，又想，小百离开了，我该怎么找到他？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