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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辩论毫无意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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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天,而不是别的随便某一天,更不是已经逝去的昨天或者还未来临的明天,就如同事先商量好了一样,几乎所有的主流报纸都在其醒目位置刊登了一条极其重要的新闻,标题当然也是无一例外的,都是“伟大的※※※张※※先生逝世”。
这样一个被称为功勋卓著的风云人物的去世,自然会引起大家谈论此事的浓厚兴趣,但是大家也就是空泛地发发议论而已,所有的观点和看法都谈不上有多么深刻和全面。
尽管不够深刻和全面,但是小小的分歧还是有的,所以对于某些人来说有些话还是留给自己听比较好,确实不适合当众表达出来。
仅仅通过大家在办公室里闲聊时所体现出来的些许稍微严重点的分歧,桂卿很快就明白了一个朴素的道理:即任何辩论的唯一结果就是使辩论的双方更加坚定了自己原来的立场和观点,所谓的黑与白、爱和恨、是与非等等这些原本就对立的东西,都会因为持续辩论的缘故而变得更加极端,更加的不能自圆其说,甚至还会远远脱离辩论者的初衷和本意。
“上帝他老人家当初在创造人类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想过心智越来越发达的人类,会逐渐地分化和演变出种类如此繁多、风格如此迥异的细小分支呢?”在微笑着仔细倾听别人不断地发表各种高见的同时他还如此想道,“某些人和另一些人在思想观念上的差别并不比整个人类和猴子们之间的差别小多少。”
“试图去说服或者教育一个和自己的观点截然不同的人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或者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特别是当双方的人生经历、文化水平、脾气秉性等各方面都完全不同的时候。”
“千两黄金容易得,人间知己最难寻,看来这话一点不假。如果天生不是一路人的话,就是磨破嘴皮子也说不到一块去,也尿不到一壶里。”
凡是有重大社会新闻发生的工作日都是最容易混过去的工作日,这几乎是一条亘古不变的铁律,但是这条铁律仅仅适用于上午的一小段时间里,至于下午的那段时间那依然是非常难熬的。
如果有活可干的话,那么难熬的是干活的人,因为有的人压根就不干活;如果没活可干的话,那么难熬的就是上班的人,因为有的人压根就不来上班。
午后阳光的余孽从西方的天空穿过窗户上厚厚的茶色玻璃倾斜着照射进来,落在橘红色的半新不旧的办公桌上面。
一只立体感很强的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黑色苍蝇不知疲倦地飞来飞去,在食物极其匮乏的房间里徒劳地寻觅着合适的目标。
对于这只可爱而又盲目的苍蝇,桂卿不仅懒得去修理它,甚至还觉得它是一个很好的玩伴,彼此可以很好地消磨一个下午的快乐时光,不是一直消磨它这个没脑子的小东西,而是借着它愉快地消磨无趣的时光。
当他正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在办公桌上一直都默默地蛰伏着的那部十分讨厌的电话不要乱响的时候,偏偏它就毫无廉耻地响了起来,而且还响得那么的刺耳,那么的不依不饶,搞得他的心情甚为沮丧。
他拿起电话说了句:“喂,你好!”
此刻,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牛※哄哄的声音,原来是东院※※部的一个人在下一个据说是非常重要的通知,因为这个部门从来就没有过不重要的通知,说是让他参加下周在某校举办的一个为期五天的青年※※和新任科级※※培训班。
他接圣旨般诚惶诚恐地接完那个响当当的电话,然后就在电话记录本上记下电话的主要内容。
现在姜月照不在,他想等稍微一会或者第二天早上再告知对方,反正这个事也不急慌。
正当他记录通知的时候,他的手机又非常没眼色地叫了起来。
电话竟然是赵维那个橡皮脸打来的,他心里感觉老大的不高兴,但是又不能不理会这个电话,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接了。
“桂卿,有个好生意我想要介绍给你,你做不做啊?” 赵维先是异常亲热地和他闲扯了几句,然后就用神秘兮兮当中又带着点命令和自豪的口气说道,“这个生意前途很好,而且赚钱也不难,如果你想发财的话就听我的,赶紧来一趟吧,来开阔开阔脑子,拓展拓展思路——”
“什么,做生意?”桂卿不禁诧异道,觉得这事真是太好玩了,心情遂放松了不少,“你可真能嘻嘡着玩啊,你就不要这么抬举我了,我这个人哪是做生意的材料啊?”
“你别没事拿我穷开心了,”他又说了句更为推辞的话,希望对方能明白,“我现在正忙着呢,可没工夫和你胡扯八连。”
他一边认认真真地笑着和对方调侃,一边又感到十分纳闷和好奇,会有什么好生意适合一个穷得吊蛋精光而又近乎书呆子的人来做呢?
天上掉馅饼的事难道真会发生在他这种人身上吗?
“那个,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赵维自信满满地说道,也不知道他是在哪个著名的医院里开出来这么神奇的药给自己吃的,效果竟然是如此的惊人,“这个生意保证适合你,甚至说适合任何一个想干一番大事业的人,只是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而已,反正到时候你来了就知道了,我现在就不说那么多了。”
“那个,今天晚上七点,”他明显强人所难地安排道,“在华庭大酒店三楼,很好找的,咱哥俩不见不散啊。”
“华庭大酒店?”桂卿重复着问道。
“对啊,就在你们单位大院往西一点,”赵维高兴地咋呼道,似乎完全不懂得打电话的时候其实根本用不着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永盛路和崇礼街十字路口西北角那个位置,确实很好找的。”
“你来了之后直接上三楼就行,”他又婆婆妈妈地嘱咐道,“我在那里等着你啊。”
“那好吧,下了班我就赶过去。”桂卿烦烦地说道,烦自己又答应了一件自己根本就不感兴趣的事情。
放下电话后他就想,这家伙可真会选时间啊,连晚饭都一块省了,这算盘打得可真巧,再烂的日子估计也能过发财。
下班之后桂卿在单位里把上午看过的报纸又认真地复习了一遍,特别留意把关于张※※先生的新闻逐字逐句地又读了一遍,在心里想了很多不成吃不成咽的东西,然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去外边买了个早就本土化了的肉夹馍充饥。
吃过独具青云风味的肉夹馍之后,他才骑着自己的座驾晃晃悠悠地奔赴名声很响的华庭大酒店三楼,一个或许有些神秘意义的完全陌生的世界。
约好的地点并不远,他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那里。
这个华庭大酒店从里到外装修得挺豪华的,只是生意好像并不怎么兴隆,似乎服务员永远都比顾客还要多,给人一种既干净又冷清的感觉,就像一个外表长得还行,但是肚子里什么也没有的女人。
他径直上了三楼,不敢在一楼二楼逗留,一楼门厅的迎宾小妹只是冲他点头笑了一下,也并未多问什么,看来应该是见惯了此类不是来吃饭的尴尬货色。
到了三楼他发现其中一个房门虚掩着,从老远就能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各种喧哗声,看来里面的人应该不少,很像个秩序维持得不好的大课堂。
他轻轻地推开略显厚重的深栗色的房门往里面看了看,很快就在一推人当中发现了赵维的身影,心中的忐忑之意瞬间就少了几分。
赵维也冲他招招手,示意他直接进去就行,不必拘礼。
他遂轻轻地踱了进去并快步走到赵维身边,就像一头走散了的小羊羔终于找到了母羊一般。
他一边小声地询问赵维家里的房子盖得怎么样了,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对方的穿戴,好给自己寻找一点微乎其微的平衡感。
只见赵维生拉硬拽地套着一身浅灰色的韩式西服,脖子上系着一条暗红色的劣质领带,领带上面印着几团唐装上最常见的那种圆圆的狗血图案,他脚上蹬着一双系带的黑色皮鞋,头发梳理得油光水滑的,看起来绝对是一丝不苟、纹丝不乱,全身各处都透着一种极其廉价的帅。
“你怎么搞了这么一条不伦不类的领带啊?”等赵维简单地说完家里的房子已经盖好了之类的话,桂卿就笑着调侃道,“这个布料和图案就好像随便从唐装上裁下来一块布做成的一样,看着就不舒服。”
“怎么,你不喜欢这个样式吗?”赵维使劲瞪着一双牛蛋子眼悄声地问道,像张柏芝一样很傻很天真的样子在桂卿看来煞是好玩,“不过我觉得挺好看的啊,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仔细看看,多喜庆,多有中国风啊。”他嘟囔道。
“真的,不骗你,”他啰啰嗦嗦地强调道,满嘴一股子烂木头渣子和烂蘑菇味道,“一般人都穿不出这个效果来,也就是我,条个好,长得帅,有气质,才敢这么玩!”
“说实话,我还真欣赏不了这种曾经风靡一时的颜色和图案,”桂卿肉乎乎地直接说道,都没怎么给赵维留面子,因为他觉得对待朋友还是坦诚一些更好,没必要绕弯子,“特别是那些所谓的唐装,有些人就是喜欢穿,真是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我看着就起腻。”他道。
“你说那玩意能叫唐装吗?”他冷笑着表达道,明显就是和赵维唱反调的意思,他估计赵维也不会因此恼火的,“明明就是清朝黄袍马褂的改良款嘛,硬是敢冒充唐装,真是够可以的。”
“真正的华夏传统服装或者叫汉服,”他继续谝能道,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来此地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那样的嘛,而是长袖飘飘、峨冠博带、宽大舒服的那种。”
“自从清朝非常野蛮地搞了那个剃发易服之后,中华民族优美典雅的传统服饰才一下子消失殆尽的,才有了后来的黄袍马褂和小辫子,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搞的,都是些什么审美心理,竟然把这种烂玩意当成宝贝,哼!”
“哎呀,咱管那么多干嘛?”赵维异常潇洒地眨着一双湿漉漉、喜盈盈、对整个世界都充满好奇的大眼睛继续笑道,语气中已经颇有些非常担待事的不耐烦了,因为借着这点恰到好处的不耐烦他可以顺便褒贬一下桂卿,“人穿咱也穿就是嘛,反正现在就流行这玩意,咱不赶时髦白不赶,对吧?”
“再说了,穿别的就好看吗?”他又辩解道。
桂卿也跟着笑了笑,并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实他还有更激烈的且能使对方感觉更难堪的的话没好意思当面说出来呢,所以只好就此永远地留在了自己的心里:“唐装这玩意太像死人穿的寿衣了,特别是那种深蓝色的那种,简直让人恶心得想吐。”
“这种恐怖至极的破烂元素居然会大行其道,真不知道喜欢这种衣服的人都是些什么审美观,真是扭曲得要命,愚蠢得要死,傻得不可救药。”
“今天我喊你来其实也没别的事,”又闲扯了一会别的随便什么东西吧,赵维就耐不住性子眉飞色舞地说到正题上来了,他也不能老是装憨摆呆地无动于衷或者过于顺应对方的意思,“就是想介绍一门好生意给你,保证你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发大财。”
“当然了,发财并不是最根本的目的,”他又拾人牙慧地说道,这句话连一点开创性都没有,听得桂卿都想闭上眼睛,“传递和分享一份有价值的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那么,我开始说重点的内容了,”他终于开始进入正题了,白白地做了这么长的前戏,“安利中国,你听说过吗?”
“你捣什么的你?”桂卿直接笑眯眯地盯着赵维的脸毫不留情面地刺激着对方,“你觉得安利的名声还不够烂大街的吗?”
“你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年轻有为的小青年,有一万个好的行业等着你去一展抱负,你却逆历史潮流而动,热衷于搞这些烂玩意,你不觉得你太搞笑了吗?”
“说难听点,这玩意纯粹就是骗人的,就是玩老鼠会,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他继续不屑地褒贬和提醒道。
他本来想用“传销”这个词的,但是考虑到他们这帮人肯定会有一大堆理由来反驳这个词,所以他就用了“老鼠会”这个词。
“什么,老鼠会?”赵维一脸诧异地说道,好像很无辜的可怜样子,虽然他并不知道“老鼠会”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也应该能猜到这大约也不是什么好词,“你扯什么呀扯,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嘛。”
桂卿叹了口气后又笑着给他解释了一下这个词语的来历和基本意思,虽然他的解释未必有多么准确。
“NO,NO,NO,安利绝对不是传销,绝对不是!”只是一知半解地听了个大概的意思,赵维就心急火燎地从浓绿色的简易凳子上跳将起来大声地反驳道,“更不是什么‘老鼠会’,绝对不是!”
“它是一项光荣而伟大的事业,一项前无古人后有来者的事业,所以我才喊你来的,我就是想把这项光荣而伟大的事业分享给你……”
“停,STOP!”桂卿看着赵维脸红脖子粗地着急要反驳和解释到底的样子,马上就肯定他目前还只是一个传销行业里的新手而已,于是就强行插话道,“你先别这么激动好不好?”
“关于安利是不是传销这个问题,”他平心静气但是又一字一顿地说道,其实心里已经非常生气了,“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它,而且对这个事我也不感兴趣。”
“我现在只是想强调一点,那就是出于礼貌方面的原因,你们的课我会认真地听下去的,算是给你一点面子。”
“至于你们那些所谓的质优价廉的健康产品,我是一分钱的货都不会买的。”
“哎呀,你先别那么固执嘛,”赵维非常固执地说道,同时笑得特别僵硬和生涩,几乎都变毫不相干的另外一个人了,变得连他爹妈都认不出他来了,“一会你听完课也许就会改变看法了。”
“刚开始我也不怎么相信安利,”为了推销自己的意志,他居然采取了现身说法的办法,可真是够顽固的,“觉得这都是骗人的东西,但是跟着听完几次课之后,我就慢慢地觉得它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事业了。”
“正因为觉得它好,而且是真好,所以我才喊你来分享的。”
“再说了,我怎么会坑你这样的好伙计呢?”他大吹法螺道,已然不知道什么叫脸皮了,“你仔细看看我现在的脸,叫你自己说,它红润不红润,白不白?”
桂卿抿着嘴笑了,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听到这样的话。
“这就是我最近一段时间坚持服用安利的美容产品才保养成这样的,你说你服不服?”他拧着脖子逼问道,其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对不对?”
“以前我的脸什么样你是知道的,哪有现在这么细嫩光滑,容光焕发啊!”
“老同学,滚你的吧!”桂卿这回是彻底晕菜了,他故意装作要呕吐的样子并竭尽全力地表演了好一会子,然后又抬起头来用周星驰在其影视代表作中惯用的眼神非常直白地告诉赵维,“一个大老爷们要什么细嫩光滑啊?”
“又说什么容光焕发啊?”
“不是,你觉得你用得着这么在乎你这张久经风霜的老脸吗?”他故意残酷无情地讽刺道,就是这样的嘴贱,他还生怕对方醒悟不过来呢,因为对方在传销的泥潭里确实陷得挺深,“再说了,咱又不是小白脸,靠这个吃饭,保养那么好干嘛呀?”
“出去泡妞吗?”他玩世不恭地说道,也不掩饰心中的不满和鄙夷了,“噢,也对,你把你的小脸弄白了,好找个媳妇结婚!”
“去,去,去,你看你想哪去了?”赵维的脸居然红了,他仿佛对此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匆匆地笑道,以掩饰自己心中的尴尬,“咱又不是没媳妇,还用得着把脸弄白了再去找吗?”
“实话告诉你吧,”他不无得意地说道,“其实我早就找好媳妇了,更何况我就是脸不白,也一样好找媳妇,不像你那么困难。”
“既然找好媳妇了,那你就去干点正经事,你没事的时候多想想怎么才能真正地养家糊口不好吗?”桂卿随即一本正经地日囊他道,也不在乎自己此举是否有点好为人师的意思,是否会惹人烦,他反正是理解不了对方的举动到底有什么现实意义,“你整天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烂玩意干什么啊?”
“你觉得这样做有意思吗?”
“这样真的能发财吗?”
“你为什么就不能静下心来来好好地琢磨琢磨这里边的道道呢?”
“我劝你以后别总是人云亦云地跟在别人屁股后边瞎跑了,这样也不是个长法——”
“唉,算了,一会你好好听课吧,别的我现在就不多说了,人家老师讲得比我讲的好,到时候不信你不服,哼!”赵维开玩笑般赌气道,显然也是预料到了桂卿的反应,因而并不缺少台阶给自己下。
“好的,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反正我也是闲着没事可干,就算是来玩了。”桂卿不软不硬地回道,心底已经很是厌烦了。
言罢,他突然看见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从外边走了进来并和屋里认识的人打了个招牌式的招呼。
他定睛一看原来那人正是宪统,顿觉有些出离的意外,犹如在养鸡场里看见了大熊猫,在海底发现了鸽子。
他赶紧招呼宪统来到自己身边,想一问究竟。
“哎呦,真巧啊,桂卿,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宪统面露非常脸谱化的惊喜,以一种平时总是冥顽不化的好朋友终于有所醒悟,并最终改正归邪地加入大部队的赞赏眼神看着桂卿,然后看似机智异常实则蠢笨无比地说道,“其实我早就想喊你过来的,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那忒好了。”
“那个,一会就要讲课了,等听完课咱再细聊吧。”他又安排道,桂卿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了,可谓是正中下怀。
趁着正式讲课前非常难得的一小会空隙,桂卿本想着给宪统和赵维互相介绍一下的,但是他仔细一看发现这两个人原来是认识的,遂在心里作了罢,感觉凉了一下。
可以想象得到像宪统和赵维这种同道中人,应该根本用不着别人来介绍彼此之间就会很快熟悉起来的,因为迅速地和各色各样的陌生人搭上关系,并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安利的核心价值理念给推销出去,就是他们进行自我锻炼的一种最好的方式,也是他们一直都引以为豪的自我提升或者自我飞升的途径,即一条从地狱到天堂的罕为人知的金光灿灿的必由之路。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完了台上一个男性伪白领精英那喋喋不休、自以为是、自我陶醉式的套路式演讲,桂卿赶紧试着在物理上进行敦刻尔克大撤离,他怕被左右两边的拉拉秧给拉住了。
结果未等他对赵维和宪统打声招呼并说明去意呢,台上那个因为过于自重而显得非常接近装※的小白脸就走下台来要求大家进行分组讨论了,弄得就和真的似的,好不烦人,好不恶心人,就像个大鼻涕一样甩不掉了。
“在各位进行完分组讨论之后,”小白脸唇齿清晰地操着一口流利的鹿墟式普通话说道,“再由各组选派一名代表上台进行交流汇报,以强化大家的思想认识,进一步提升我们的领悟能力和感受能力。”
“靠,还没完了啊!”桂卿小声地嘟囔道。
桂卿实在是不愿意把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这种自己对其毫无半点兴趣的琐碎事情上,于是就趁着屋里的那帮乌合之众纷纷寻找组合对象的功夫把赵维拉出了屋外,然后一脸歉意地告诉他:
“赵维,分组讨论我就不参加了,你的意思我已经大体上明白了,再次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真是对这玩意不感兴趣,实在不好意思啊。”
“哪能啊,桂卿,你再多听一会嘛,”赵维格外真诚而又特别迂腐地挽留道,还以为是自己招待得不够好呢,“分组讨论和刚才的演讲完全不一样,讨论问题的时候你心里所有的疑问都会有人给你进行深入解释的,而且解释得非常具体,很有条理,也很有说服力。”
“另外,”他腆着个脸笑道,“就算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也可以大胆地问嘛,他们的口才都比我好,肯定能说服你的——”
“你听说过澄宇清莲功吗?” 桂卿没理会赵维挽留自己的所谓理由,而是单刀直入地问道,现在他只能出奇制胜了。
“知道啊,怎么,你也在练这个功吗?”赵维像山里的孩子第一次见到可口可乐一样,一脸惊奇地问道。
此话搞得桂卿都有些心软了。
“哼,”他硬着心肠冷笑道,“是不是宪统给你介绍的?”
“对啊,你是怎么知道的?”赵维像第一次见到没穿衣服的女人的小男孩一样,忽闪着两只大大的牛蛋子眼再次好奇地问道,“是不是宪统告诉你的?”
“我一猜就是这样的,肯定不会是别的路子。”
桂卿点头表示同意,他心想:“果然不出所料啊。”
“这就对了嘛,”赵维道,同时不胜骄傲地笑了一下,完全不明就里的可爱样子,“我就说嘛,不然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不过有一点我要郑重地声明一下,”然后他喋喋不休地兴奋异常地说道,可算逮着能够使劲说话的机会了,“我对他说的那玩意可是不怎么感冒的。”
“现在,我只是想尽快和我们的团队一块把安利这项前景辉煌的伟大事业至少在青云县发展壮大起来,引导更多的有志之士和各种青年才俊加入到这个朝气蓬勃的行列里,共同分享我们的成功经验。”
“桂卿,你要相信不久之后我就会成为我们国家一名光荣的纳税人。”
“而你,因为失去了这个特别宝贵的创业机会,将不得不埋头继续着你那种按部就班的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上班族生活。”
桂卿的逆反心理瞬间就被激发出来了。
“规规矩矩的上班一族虽然说饿不死,”赵维继续自顾自地嘟囔道,将无知者无畏的精神彻底发扬光大了,“其实也发不了什么大财,永远就那么浑浑噩噩地耗着,将来肯定是一无是处,一无所成。”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他又用他们那种人惯常使用的套路举例子道,意在用被忽悠者身边最真实的案例打动人,“你们※※办就有这么一位眼光独到的小伙子,他媳妇是咱鹿苑中学的正式老师,你说人家两口子的工作条件好不好?”
“人家放着那么好的工作,可以说是人人都羡慕都眼热的工作不要,哎,我给你说,后来直接就辞职了,毅然决然地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你看到我们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了吗?”
“人家这么一个很少见的聪明人,”他源源不断地往外喷话道,就和图谋不轨的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架势差不多,“就是嫌你们那种单位里的工作环境太沉闷、乏味、无聊了,而且还没有什么前途,整天还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实在没什么意思,所以才决定换一种生活方式加入我们的。”
“另外就是,”他像从前农村的小学生在严格按照老师的要求背书疙瘩一样没完没了地絮叨着,“人家也感觉到从前的那种生活太压抑,太平庸了,根本就施展不了人家的才华和抱负,所以才更加需要现在这种更具有挑战性和开拓新的工作方式……”
“那么好吧,”他口吐白沫道,总算是有点要结束的意思了,桂卿于无尽的艰难困苦中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了,“安利就是这样一个能够满足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有志之士的全部人生愿望的最佳途径和工作、生活方式,从现在起,任何人只要肯脚踏实地地从事这项伟大的事业,那么实现有前景、有面子、有激情、有梦想的美好未来就已经为时不远了,因为我们有这么好的一个互相帮助的团队,这么好的一群充满激情的创业者,还有这么好的一批辅导老师……”
“赵维同学,我这么给你说吧,”终于等到合适的机会来发言的桂卿,迅速地收起同学之间聊天时惯常使用的那种非常亲密的笑容,开始极为正色地驳斥道,虽然在某种程度上讲他还是比较佩服对方在很短的时间内能够实现口才方面的突飞猛进一事的,“虽然老老实实、窝窝囊囊的上班族生活,并不能完全排除非常机械、枯燥和无聊的一面,但是对于像我这种没什么远大理想和追求,同时也没什么看家本事的人来说,其实已经算是很好的状态了,至少我能按月领到那么一点在你看来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固定工资。”
“对于你现在搞的这个安利,我虽然不太喜欢它的这种营销方式,但是我必须得承认它的很多产品还是相当不错的,比市面上销售的绝大多数保健品和营养品的效果都好。”
“我不敢贸然地说它的主要缺点就是一个贵字,但是目前来讲它确实不太适合我,因为你是知道的,我没有那么多闲钱来消费这么昂贵的东西。”
“好了,我必须得走了,因为我还有别的事。”他最后道。
“我还就真的搞不明白了,天底下还有什么比彻底地改变你现在的生活状态更重要的事情呢?”赵维继续口动脑不动地像个十足的白痴一样说道,而丝毫也不懂得随机应变之道,“你不觉得这么轻易地就失去一个非常宝贵的创业机会有点可惜吗?”
“要知道并不是人人都非常幸运地能碰到这种机会的——”
“干这个事情的人往往有两种,”桂卿非常认真地说道,心中厌恶的小火苗越烧越旺了,且大有燎原之势,“一种是真聪明,就是揣着明白装明白,目的就是要把别人给绕进来,好在他们身上榨取一定的价值;另一种是真糊涂,就是揣着糊涂装明白,其实就是被别人给绕进来当韭菜,等着被狠狠地收割的。”
“而你究竟是属于哪一种人,你自己应该很清楚吧?”他直接冷笑道,希望这个动作能够使对方有所警醒。
这个时候他并不想把话说得太狠,以免伤了赵维那颗干事创业的雄心,于是就临时改了改调子,顺便夸了一下安利的产品质量来结束眼前这场毫无意义的交谈。
另外,他怕现在如果不走的话,等一会这场群魔乱舞的聚会结束之后,宪统会拉着他和赵维一同去找个地方探讨澄宇清莲功的事情,到那个时候恐怕就更没有日月走了。
他觉得眼前有一个巨大的纯黑色的泥潭正要把他给无情地吞噬进去,进而彻底掩埋了他,以成就它自己的伟大业绩。
活在美好憧憬中的未来的光荣的纳锐人赵维先生见他的发展对象执意要走,也感到他今天不可能再说服对方了,于是就不再强留了。
两人便就此别过,如同两条陌路的公狗,彼此虽然还是名义上的同类,却已经不属于可以进行有效沟通的同一品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