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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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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紫宸宫。
雕花的木窗内透出明亮的灯光,窗外银辉遍地,近窗的花树枝叶扶疏,风吹影动,漱漱作响。
沈宁琛一手趁着脸侧,一手转着手里的棋子,思绪又开始飘忽不定。
第五日了,连续几日晚上皇帝都来找她下棋。
与前几日不同的是,今天他是翻了广阳宫的牌,她被内侍官光明正大的请进的紫宸宫。
能陪梁晔下棋在旁人看来应该是天大的恩宠,可在沈宁琛这里比侍寝还累。
因为不清楚梁晔的棋艺,前两回她还会故意下错几步,以免赢了皇帝传出去拂了他的面子。
可到头来还是自己被狠狠上了一课,梁晔的棋艺及其高超,她就算使劲浑身解数,也只能偶尔堪堪打个平手。
“咔哒”一声,梁晔再落下一子,抬起眼皮看向对面的人,却见沈宁琛的两眼直视棋盘,梁晔很有耐心的没去催她。
沈宁琛虽盯着棋盘,其实是在神游,不过梁晔落子的动作让她回过神来。
突然,她的目光注意到了一块,原本撑着脸颊的手收了回来,快速拾起一粒棋子,朝着梁晔面前的一片区域放去。
梁晔的目光随着她的棋子缓缓落下,他输了。
沈宁琛收回手以后,还不敢确认,瞪大了眼睛,查验了数次,突然咧嘴笑道:“妾赢了?”
梁晔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淡淡的笑,他朝对面的小姑娘看过去,灯光下的美人表情灵动,俏皮又兴奋的模样,让他心头一痒。
梁晔道:“不错,你赢了。”
连下了几日棋,沈宁琛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竟跟梁晔开起了玩笑:“皇上这可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梁晔挑眉不语,棋逢对手勉强算吧,至于这将遇良才……
没得到皇帝的回应,沈宁琛也收敛了表情,此时腰背酸胀,她忍不住偷偷锤了两下。
“身子不舒服?”
“妾有些腰酸。”沈宁琛听出他温柔的语气是带着关心的,于是趁热打铁:“下棋固然有趣,但连日对弈属实耗费精力,皇上也要注意身体。”
此话看似关心皇上,实则是在为自己找出路。
梁晔听闻轻笑了两声,随意问道:“你可听过‘青山不厌三杯酒,长日惟消一局棋。’”
梁晔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与他对弈几回合的对手,才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
沈宁琛歪了歪脑袋,思索了一下:“妾只听说‘自古人生何其乐,偷得浮生半日闲。’”
“想不到沈才人对诗词歌赋也是信手拈来。”
沈宁琛没有接话,只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清澈的眼底尽显无辜。
梁晔坐在她对面,望着灯下的美人,未施粉黛却依然芙蓉映面,秀色可餐。
他自得一番滋味,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
外头传来一阵树叶摩挲的细碎声,时间似乎从未这么安静过,又或许本就该是这般的安静。
梁晔终于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捏起她的下颚,细看摩挲。
“朕也听过一句。”面前的帝王用低沉又暧昧的语气一字一句的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话毕,沈宁琛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已然被他抱在怀里,往床榻走去。
她顿了顿,双手下意识攀上男人的肩膀,似搂非搂,轻飘飘的像羽毛一样让他心间发痒。
殿内忽然生了几分旖旎,床帐落下,灯光倒影,两人的轮廓在暖账后交叠,暧昧肆无忌惮的充斥着,让人缺氧到面红。
第二日,沈宁琛最后一个抵达凤仪宫,华清堂里坐满了人,她一走进去,殿内渐渐起了讨论声。
察觉到那些明晃晃的打量的视线,沈宁琛没怎么在意,只快步走到空着的位子上坐下。
刚弯下腰,就听见对面女子捂嘴轻笑声:“沈才人今日来的有些晚,想必是昨夜服侍皇上累了?”
尖酸刻薄的语气,沈宁琛听着直皱眉,抬头一眼便看见坐在何才人右手边的李宝林,那戏谑的表情,说话都夹枪带棒,唯恐别人不知道她酸的不行。
何才人冷笑道:“沈才人花容月貌、才华横溢,那通身勾人的手段岂是你们能比的,还不多学着点。”
话音刚落,坐在下手的徐宝林和赵御女谄媚的点头表示赞同,赵御女嘲讽道:“沈才人姐姐的手段咱们学不来,能勾得皇上满心满眼的都是姐姐。”
“赵御女过赞了。”沈宁琛不是没听出她话里话外的暗喻,但摆出的态度还算谦和,偏了偏头道:“我竟不知自己有什么高明的手段,还请赵御女明示。”
赵御女见她毫不退让的态度,自己到先虚了,绝口不答只敢默默地喝茶。
李宝林轻哼一声:“能让皇上连着三天去你宫里陪你下棋,还不翻牌子没有在内务府留下记录,什么手段沈才人心里清楚。不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你私下和皇上花前月下,恩爱缠绵?”
沈宁琛搭在椅子上的手不觉握紧,秋绥在她身后更是气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李宝林慎言!你是想给我安一个魅惑君上的罪名吗?”
此话一出,对面的人倒是渐渐没了声音,何才人冷眼剜了她一眼:“李宝林啊,你还是别惹咱们这位了。人家可是安国公府出来的嫡女,你有几个脑袋敢与她辩上一辩?”
“妾自然不敢,妾有多大的手腕敢得罪沈氏一族啊。”
两人一唱一和,倒是有让旁人胆子大了起来,开始窃窃私语。
沈宁琛看着她们略带敌意的目光却只敢偷瞄自己,有气又好笑,不着痕迹地嗤笑一声,端起茶喝了一口。
就在这时,皇后出来了,众人皆起身行礼。
何皇后见殿中气氛异常,便询问缘由。
李宝林便添油加醋的胡说了一番,原本是几人合力挤兑沈宁琛,在她嘴里变成了沈才人仗着家世显赫霸着皇上,还利用滔天权势打压低位嫔妃。
皇后听后,挑眉冷笑看向沈宁琛。
身后的秋绥脱口而出:“娘娘明查,明明是几位贵人先出言侮辱我们小主。”
不想遭到何氏的厉声训斥:“放肆,主子们还没开口,岂容你一个宫女在这多嘴。沈才人有空还是多管教一下身边的人,不然保不准那天再冲撞了皇上。”
沈宁琛垂眸不语,空气中已经有了淡淡的硝烟味。
突然,坐在她身边的余文茵笑吟吟的开口:“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一时间众人皆看向她,余氏不紧不慢的起身行礼,又将细节一一复述,话语间完全没有任何偏颇。
“且不说皇上未翻牌子却连续几日都去沈才人宫里下棋的消息是从哪儿传出的,妾身闻所未闻。不过如果此事当真,妾属实钦佩沈才人,听闻皇上的棋艺高深莫测,沈才人能与皇上连续对弈几日,说明不落下风。如此说来,姐姐确实才华过人,靠实力获得皇上另眼相待,此等才能妾身望尘莫及。”
余氏语气真挚,沈宁琛反倒不好意思:“余宝林过誉了,不过是奉命陪皇上玩了两盘消磨时间。”
“沈才人太谦虚了。只是不知此事怎会变成李宝林口中的,沈才人使用狐媚手段勾引皇上,还牵扯到安国公府的权势?”
此话一出,全场无一人敢回答。
良久,一直未说话的柳御女淡淡的叹道:“没想到余姐姐的口才如此了得,还一直以为您是个内敛低调的。”
余文茵温和的笑了笑,没接话。最后皇后出面将此事揭了过去。
经此一闹,皇后也不好再多为难沈宁琛,随意敲打了在座的嫔妃几句,就让她们跪安了。
沈宁琛心事重重的回到广阳宫,一整天闭门谢客。
谁知下午,陈宿公公领着内务府一队人来到她宫里,说是来送梁晔的赏赐。
“好端端的为何赐赏?”
陈宿谄媚的笑道:“自然是才人主子的皇上宠爱,这份恩宠旁人可是求都求不来呢!”
沈宁琛对他的奉承全不在意,当它看见最后一个托盘上的赏赐物时彻底明白了。那是一整套和田玉棋具,正是昨晚在紫宸宫和梁晔用的那套。
现在他派人将它赏给自己,沈宁琛不由得想到前几晚他们对弈时,梁晔说的那句“下赢了,有赏。”
这不,赏赐这就到了。
可现在,沈宁琛看着满屋子的赏赐,只觉得烫手。
就因为这些棋,这些天所发生的事,足以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众矢之的。沈氏一族本就锋芒毕露,招人口舌,自己本想在这宫里低调的生存,安稳度日,不想留人话柄,可惜现实却事与愿违。
且不说她现在并没有真的得到梁晔的宠爱,只是被他当做一个新鲜的玩意儿,纵使两人志趣相投,沈宁琛也不敢断定他对自己有几分真情。
她深知,如今她表面上就是比旁人更得皇上青睐,后宫中的嫔妃一旦得了宠就会遭人嫉妒,成为后宫女人的众矢之的……
正当她思绪乱成一团是,春祺笑意盈盈的走过来问她这些赏赐怎么处理。自家主子的了宠爱,沁芳阁的宫人比她本人还兴奋。
“将这盒棋锁起来,以后都不准拿出来,其他的都记录好收进库房。”她以后可再也不想见到这些棋了。
下人们见她并不高兴,也不敢多问,只能按她说的去做。
晚上梁晔又没翻牌子,批完了奏折见月色正好,便通知王桓摆驾广阳宫。却得知沈才人病了,内务府连她的绿头牌都撤下来了。
见此,梁晔没多说什么,以为只是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便吩咐王桓多关注沁芳阁的情况。
但是到了第二日,沈宁琛连请安都告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