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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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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车轰哧轰哧的往前开,行进的路面没铺设水泥,坑坑洼洼的都是泥土。
坐在车上的乘客随着车体左右摇晃,有人面色惨白,想来是晕车严重。
路边的景致很朴素,都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大巴行驶在田间开辟出来的土路上,偶尔掠过一人多高的野草。
日头正盛。
田里也不见劳作的人,放眼望去,仿佛天地之间就剩下这辆行驶中的大巴车。
车厢里面坐满了人,家伙什儿都推在乘客脚底下,堆得多的,都快看不见座椅,像是直接坐在一大包东西上。
小孩子很少坐这种交通公具,皆是兴奋的叽叽喳喳,间或有几声大人的不满,不过都是于事无补。
因为大多数的人也没闲着,都在和身边的人高声说话,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能说上两句,拉拉家常。
在大巴最后一排的座椅靠窗边,一个女人紧紧捏着手中的行李袋,透过车窗看了一眼来时的路。
她双唇因缺水而起了皮,因为走的匆忙,没带水,就算此刻口里已经没了唾液,也不得不忍住。
女人已经坐了七八个小时的大巴车,几百公里的路程,而这还只走到她目的地的一半。
陈旧的蓝白色大巴车晃晃悠悠的驶先前方,在一片绿油油的麦子里,像极了一叶孤行的小舟。
……
“呕……”
史小安把头埋在垃圾袋里,止不住的干呕。
虽然,早上坐大巴之前准备了一盒晕车药,可没想到 ,它的药效不久,管用的两三个小时过去以后,他想吐的感觉就没断过。
裴崇明递了瓶打开瓶盖的水递过去,因为大巴颠簸,怕洒出来,没完全打开,而是用瓶盖虚盖着,只要史小安轻轻一扭就能打开。
“不要……”史小安虚弱的靠在座椅上,摇了摇头。
他现在吃不下任何东西。
裴崇明和史小安的座位隔着过道,柳温则是坐在了史小安旁边。
听史小安不要水,柳温没理他,直接接过了陪崇明手里的水。
“喝点儿,你会好受很多。”
史小安半信半疑:“真的?”
最后,在柳温认真的眼神下,他还是接过水喝了一口,果然,带着凉意的清水划过喉管,舒服多了。
他晕车严重,在堰中时,那是能不坐车就不坐车。所以这还是他头一次坐大巴车,本来想选择其他的交通方式,奈何堰中到尤栗市只连通的一条高速公路,除了坐大巴车,他们别无选择。
裴崇明,史小安和柳温三人此行是被林青派遣到尤栗市出差。
尤栗市,龚良的户籍所在地。
经济发展水平不高,和堰中同属一个地级市。因多平原地区,气候适宜,作为农业市,为其周边城市做粮食供应。
三人此次的目的地在龚良的老家,尤栗市平水县。
此时,他们已经换乘了前往平水县的大巴,不是铺平的地面,而是崎岖不平的土路,人坐在车里晃来晃去,感觉骨头都快被摇散开。
所幸,也没多少路程了,裴崇明掏出看了眼表,时针指向十二点,他估摸着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就说他不晕车,这车坐着也是折磨人的。
正好中午十二点三十,大巴车缓缓开进平水县汽车客运站。
车上的人在大巴停稳前就骚动起来,拿行李的拿行李,活动筋骨的活动筋骨,谁也不打扰谁,但车上空间不大,难免有碰撞,在这时候大多都是当事人斜视一眼便作罢,起不了什么冲突。
裴崇明三人看着景象没着急起身,等着车内人差不多走完了,才下车去。
刚下车的史小安猛吸一口空气,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走吧。”裴崇明最后一个下来,三人不再停留,往林青拿给他们的地址上找过去。
那不是龚良的家,而是那张近期需要还款的借条上的借款方的家庭地址。
借款人叫秦莲。
由于借条上未曾按下手印,堰中公安局的技术人员先是排查了堰中境内叫秦莲的人员,一一删选后,没发现与龚良有联系的人。
转而调查死者老家尤栗,果然在平水县找到一个名叫秦莲的女人,她和受害人是小学同学,户籍地甚至在一个乡镇。
最可疑的一点是,按照购票记录,她在8月4日上午乘大巴到过堰中市,于8月5日返回尤栗。
至于她在这中间去了什么地方,这就需要裴崇明一行人的调查盘问了。
平水县是一个发展水平不算高的小县城,秦莲的家在县城周边的镇上,去往小镇的路上能看见错落有致的田地,偶尔会有一方鱼塘,房屋坐落其间,这里的人都喜欢在屋前屋后种上一些果树。
裴崇明三人到达手机上显示的地址时,距离他们到达平水县城仅仅过去十多分钟,告别骑三轮车送他们来的老大爷,转过身,他们站在了村口。
先前调查时,他们就知道受害人龚良的原生家庭条件不佳,却也没想到是这样……朴素。
整个村子都很朴素,随处可见的土房,屋顶的青瓦远远望去,都是一片青绿,想来是长了不少苔藓在上面,不知道这些房子已经修建了多久,但年份绝不会太低。
在这个时代确实较为少见。
三人倒没说些什么,这方面归国家管,他们相信随着时代的发展,华国境内,这样的地方会越来越少。
史小安嘿嘿笑一声:“别说,这地方空气质量挺好的。”
他现在晕车症状好了许多,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柳温点点头。
“是比堰中好很多啊。”
裴崇明没有这心思欣赏空气,他远远看见个人往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看起来,手里拿着根锄头,像是要下干活。
裴崇明朝他挥挥手,那人看见了,径直往他们这里走。
走进一看,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大哥,带着种地人的淳朴,他先是疑惑的打量了站在村口的三人一眼,才开口问:“你们……是来干啥的?”
裴崇明向人问了个好,然后直奔主题。
“你好,大哥,我想问一下,秦莲家住在哪里?”
虽然他们有户籍号,但直接问本地人总比他们一家家找快多了。
大哥听了他的话,没有一丝犹豫脱口便是一句:“她也找你们借钱啦?”
秦莲借过钱的人不少,也不乏有人直接找上门来,村里人已经习惯了。
大哥不等裴崇明三人答话,就痛快的指了远处的一间土房。
“喏,那就是她家。”
裴崇明道过谢,领着柳温和史小安往那方向走。
大哥看着他们走远,犹自撇了撇嘴,扛起锄头慢悠悠的走远了。
“可怜了秦莲他妈,又得还钱,这个女儿……啧啧。”
一方被土墙围起的天地,鸡舍,小菜园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虽然处处能看出陈旧,但胜在整洁。显然,这座土院的主人很爱护它。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个妇人正弯腰忙着拔掉菜园里的杂草。
这时,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好,这里是秦莲家吗?”
妇人停下手里的活,偏头去看,是三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看年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
她的女儿就叫秦莲。
心里有了猜测,妇人连他们来干什么都懒得问。只开口反问了一句:“多少?”
“啊?什么多少?”史小安听了妇人的话,满是不解。
刚才一路走来,路上还是遇到不少村民,看见他们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现在,到了这里,这妇人不问他们来干什么,也不回答明哥的话,就只问一句多少。鬼知道她在说啥。
“我们不是债主。”
哦,柳哥知道。
“我们是来了解一下其他情况的。”
行,明哥也知道。
史小安挫败了,自觉退到一边,不再开口。
这下轮到妇人疑惑,她这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三人一眼,发现他们站姿笔直,自带一股说不上来的气质。
硬要形容一下的话,是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即使他们态度温和。
而且妇人总觉得这样的气质很是眼熟,可到底在哪里见过,她却说不上来。
不管怎样,确实不像以往那些来讨债的家伙,流里流气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大多都放高利贷。
其实,她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抵债了……
还好,他们不是来要债的。
秦母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却是不显。
她擦擦手上的泥,从菜园里出来,进堂屋拿出两条长木凳 ,招呼三人坐着。
又想着这天气热,去倒了三碗水分别递给他们。
三人一一接过水,道了谢。
就此进入正题。
裴崇明掏出自己的警证给秦母看,随即开门见山的说:“我们是来自堰中市公安局的警察,这是我的证件。”
柳温,史小安两人见状也掏出自己的证件给秦母看。
这一遭来的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直接让秦母大脑宕机,恍惚间,倒是让她想起了是在哪里见过这样自身带着正义严肃感的人。
是在县里的派出所,是那些警察身上。
但这不是眼下她关注的首要问题,眼睛几乎用尽全部力气才从警证印着的“裴崇明”三个字上移开,慢慢定格到这位裴警官的脸上。
秦母知道自己此时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呆滞的。不,不止表情,她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大脑神经像是被这一个小小的证件敲断了,连接不上,信息处理不过来。
半晌,秦母终于缓过神,她眼珠子转了一下,这会子,不盯着裴崇明看了,而是落在小院角落里的那一圈鸡舍上,心里不停盘算着这些还没长大的鸡仔能换回多少钱。
——换不回多少钱的。
清晰知道这个事实的妇人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眶逐渐酸胀,止不住的掉下眼泪。
哽咽的问裴崇明:“他们报警了对吗?是欠了多少?裴警官……你让他们宽限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替小莲还上的。”
裴崇明一直关注着面前妇人的反应,见她看向鸡舍,还疑惑为什么呢。
听到她说这话,裴崇明知道她又误会了,还是以为他们是来追债的。
见她哭的伤心,赶到递了张纸过去,让人擦擦眼泪。有些无奈的说:“不是,大姐,我们真的有其他的事情需要了解,不是来催债的。”
“问你,你应该也不知道 。你配合一下,把你女儿叫出来,我们有点事儿问她,当然,这事儿和钱也没关系。”
坐在一旁的史小安听见这话,心里默默反驳上一句,还真和钱有关,他们不就是因为一张借条找过来的吗?
但这话他万万不敢说出来。
柳温此刻没关注秦母,他往院子四周扫了一眼,没看见有关年轻女子的东西,心里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
“明哥。”
柳温叫了裴崇明一声,用眼神示意了一圈四周。
裴崇明会意,一边安抚秦母,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座土院 。
不过片刻,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裴崇明眼神一顿,凌厉看向面前已经默不作声的秦母。
“你女儿呢?秦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