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转终末》太公来此

59、奇湖

　　“这是天火。”张钧笃定说道。

　　其余人俱是惊讶。

　　曲墨非不可思议说：“这簇火苗还没一个石子大，真的是天火？”

　　如果这真的是由三昧真火分裂出的天火，那这趟旅程开始也太顺了，白天还在头疼无法用人火感应其他火焰下落，没过几个时辰，其中一个火焰居然自己送上门？！

　　张钧无比坚定点头，说道：“天火代痴，为是非不明、善恶不分、颠倒妄取、起诸邪行。这些老鼠不畏天敌，反而肆意啃噬，这种常理倒转之事极似沾染天火招致。”

　　再打量眼转而又道：“但这应该仅是一丝分离火焰，并非真正的本体。”

　　黄羲疑惑：“为何？”

　　张钧猜想道：“若是原本的火焰，应会造成更大混乱，不会单单只操纵这些老鼠这般简单。”

　　“可是这些老鼠就够让人受得了。”曲墨非想想那些鼠群就浑身直冒冷汗，如果仅仅一点多余火苗就能让老鼠变成无所不噬的怪物，那原本真正的火焰岂不是能将世间万物都颠倒黑白？

　　“可是它的火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黄羲不解嘟囔，其他人也困惑为何天火会在此出现。

　　“总之这也算件好事，虽然不知天火本体形态，起码有了一点它的眉目。”文景淇说着用剑端挑起灰烬中的白色火苗，又道，“既然猜测三火可以彼此感应所在，不如我们用这点余火来寻找本体和地火？”

　　“这么小的火苗该如何感应？”黄羲好奇发问。用三火间联系寻找彼此所在仅是个假设，几个人谁都没实际感知过。然曲墨非却神秘一笑，从袖子里抽张符纸，朝前一划，嗖地把白色火苗收进内。

　　“你这是作甚？”文景淇古怪发问。

　　曲墨非却故意卖个关子道：“你们就瞧好了，用不了几日，我就能知道天火在哪里。”

　　包围的火焰已经消失，除了烧焦些许地方，村子大体没多少损坏，四人随后在村子里转了几圈，确认鼠群都被消灭，紧张的心才稍稍放松。黄羲在灰烬里找到老汉的尸体，虽然被老鼠啃掉了部分皮肉，但从身体其他处发现额外古怪的老鼠牙印，想来是被老鼠咬到，邪气入体变化成妖。

　　几人找到块草席，为简单老汉敛了尸，在他家门前诵往生咒，祝一路走好、早入轮回。

　　所幸另外几人并没有发生这种变化，天一亮都苏醒过来，都同喝醉酒似的晕晕乎乎，不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

　　村子已然无恙，众人也趁天明时分悄悄离开。

　　稍后天色再亮些，南方地区的南郡，两个身披斗篷的高挑身影穿行街道，低调隐没在一片繁华喧闹里。

　　路口十字街角旁有家食铺，为首的身影瞄了眼，大步走过去坐到一张空桌子旁，另一个身影也随后缓步跟上，落座旁边。

　　铺主见来了生意，立马扬起笑脸上前招呼：“二位客吃点什么？”

　　“随意。”其中一个身影抬起头，露出遮在斗篷下的一双异样双眼。那左眼眼底深黑，眼瞳赤红，右眼倒看着寻常，可细看能发现瞳仁深处有火焰跳动。双眸之中，共透出暴戾狠绝，当刻吓得铺主心里直哆嗦，飞快回个客稍后，紧忙躲回食铺。

　　很快两碗热腾腾的面摆到两人桌上，铺主又躲回后面。

　　那个双眼怪异的人用唯一的左手拿起筷子，不太熟练的挑起碗里面条大口吞咽，没一会儿功夫连面汤一并喝光。随手将碗往桌上一扔，看向铺主的位置开口喊他：“你。”

　　铺主立马战战兢兢答应道：“小的在，客有什么吩咐？”

　　那人道：“这里有个很有名的湖，我要去那儿。”

　　铺主小心回道：“客说的应是赤龙湖，那湖向东北走便能看见。”

　　那人听到答话没有任何表示，起身直径离开，自始至终安静坐在旁边的另一人也继而站起来，不紧不慢跟上前方脚步。

　　直到两人看不见背影，铺主才长舒口大气，悬到嗓子眼的心又落回肚子里。以多年买卖的经验，那种客人根本招惹不起，只能自认吃亏赔了钱，叹口倒霉运过去收回碗，打眼瞧向桌面时不禁咦了声。

　　桌上两只面碗一只全空，另一只则保持端上桌的模样，没动分毫。

　　南地水系发达，川流众多，密集水网相互交错，在广袤大地上汇集一个又一个湖泊。大大小小湖泊星罗棋布，恰似川流交汇孕育而出的宝珠。赤龙湖在众多湖泊中不算最大的一个，却是最出名的几个之一。

　　奚无衣照食铺铺主的指示一路向东北前行，走了许久，隐约听得呼和船号声，继续走穿过一片停船处，千里碧波映入眼帘。

　　湖面广阔，波平浪静，宛若席幽蓝绸缎延伸四方，与如洗碧空完美相接，篙船划过，是泛舟湖上，又如徜徉天际。

　　不过风景再是绮丽，对他而言视若无睹，直盯湖面发出声冷呵，脑子里只思考一件事，那也正是赤龙湖出名、引自己前来的原因。

　　传闻赤龙湖水底囚禁着一个至邪之物，不止一人曾看到过，湖中央水内亮起无名火光。

　　此事已流传几十年，到现在也没有谁解释清究竟为何，曾有人潜入水底一探究竟，然最终铩羽而归。怪诞仍口口相传，且湖中火光愈发频繁，惹得现在的大小船只不敢轻易驶过湖心，只敢在周边划行。

　　奚无衣快速扫了圈周遭，确如传闻所言，湖泊周围聚集大大小小不少船只，湖心则空无舟影。

　　“当真有点能耐。”自言自语轻嘲句，像是肯定自己的想法，又像是说给湖底的那东西听。

　　他到这里来，自然不是秉着一颗除魔卫道的心，真正意图便是夺取水底那个怪物的力量，壮大自身。当初太苍山一战，先是然须子散走体内大部分地火之力，后是黄羲拦路夺走人火，现今力量缺失太多，仅凭断断续续吸收世间暴戾恶意的邪气难以短时间补足，只有从其他更强的家伙身上夺取，才能快速填满缺口。

　　即使湖底那个东西不是另一个分离的天火，但从传闻里听起来也貌似强大，尽快恢复以往的力量，才能早日杀了玉虚宫那两个碍事的家伙。

　　顷刻间左手缠起黑焰，一跃而起飞至湖中央，掌心聚力拍向水面。

　　刹那湖面四方爆起水柱，环带黑焰冲天喷涌，猛烈冲击波震荡四面八方，骤然掀起高层水浪。正安然行驶的大小船只都未料这陡然转变，只觉刹那黑影压顶，似凶猛恶兽张口吞噬，来不及调转船头，纷纷被卷入汹涌碧波。

　　“哈哈哈哈，来吧！我来打破你那该死的禁锢！”

　　奚无衣狂傲大笑，聚力发出更多黑焰破开湖底神秘封印。

　　但下一秒，整个湖面泛起圈微光，快速扫过又消失，与此同时湖上所有事物定在原地，保持那个微光亮后瞬间的模样。在此之中，一道白光灵活绕过冲天水柱，直奔湖心。

　　那白光看似不起眼，速度却快如飞矢，盯准湖中央猎物急速逼近。须臾，便于中央之人近在咫尺。

　　当啷！就在白光将中刹那，那个始终跟在身后的斗篷身影突然横出，挡在两者中间，一挥长剑击开阻碍。

　　然紧随其后又是道突现白光，正击中央，打散汇聚黑焰。

　　“谁在碍事！”

　　奚无衣觉察到情况有变，转头望见林立冲天水柱间，踱步而来一俊逸青年。

　　来者一袭锦绣龙纹华服，上饰不少小衣配，踏浪信步，叮铃响乐。肩头上顶这个白色毛茸茸的圆球，乍看像个装饰，细盯才清楚是只没有眼睛的白鸟。

　　这人的气息似乎在哪里遇见过……奚无衣盯住对面沉思片晌，忽地记起来：“是你！”

　　这股令内心不自觉涌出的敬畏与臣服，除他之外再无旁人能有此威压——那个十五年前闯进太苍宗书阁问路的家伙！

　　“我们又见面了。”煌帝走到近前，随和打招呼，虽表面毫无怒意，却不断散出威严之气，身周水波无风自荡。

　　神威压顶，奚无衣破天荒向后退了半步，但很快又意识到，重新迈回去站定，强按住涌出的所有敬畏，冷眼盯住对面道：“你果然不是一般人。怎地，十几年不见过来叙旧？”

　　“若换做平常，兴许我会找你畅聊一番，可惜今日不行。”煌帝孩童般一笑，眨眼又收起所有闲逸神情，双瞳转变为龙瞳亮起斑斓金光，转为君临天下的语气，“此处非是你兴孽之地，速速退下。”

　　话音未落，迎面爆起道黑焰，撕裂水柱杀来。

　　“呵呵，那就看你我谁说了算！”奚无衣冷蔑轻嗤，先手反击。

　　只见黑焰如恶兽，眨眼奔袭逼至鼻尖，那端黄龙仍是气定神闲、负手而立，眼看袭击临头，仅个刹那微动唇轻吐出个“破”，黑焰骤然如炸开烟火，混杂金芒在正面绽放出朵绚烂火花，随后散作零星光点掉落湖泊。

　　“你非孤之所寻。”

　　话落，煌帝双瞳金芒骤亮，轻抬手朝前一指，两者之间乍然亮起耀眼的金色雷电，其首形似威严巨龙，眦目怒吼，电光卷起四周湖水混入庞大身躯。

　　神龙的力量！

　　奚无衣再次呼吸紧张了一瞬。

　　难怪那人拥有令人敬畏的威压，他竟是龙！而且这股力量也并非普通级别，他莫不是跟玉虚宫是一路？！

　　所有念头在脑中闪现不过眨眼，嘶吼龙首紧接吞没两个身影，摧山坼地的力量如洪流穿透全身，猛烈黑焰面对那撼岳之力，竟比纤薄纸张还要脆弱，不稍弹指搅成齑粉。

　　两人被庞大灵力压制得不得动弹，裹在一片轰鸣雷电中，急速远离赤龙湖。

　　“总算送走那两个小家伙了。”黄龙敛起龙威，抬手又轻打个响指，掀起的滔天恶浪飞速倒流回湖中，俄顷化为风平浪静，掀翻的船只恢复平稳驾驶状态，掉落水中的人也重新回到船上。

　　一切都回归宁静祥和。

　　复原整个湖面，煌帝才缓缓踱步到湖心，驻足而立。站定中央荡起一圈圈泛着微光的涟漪，扩散开又渐隐去，煌帝安静看着下方湖泊，身体一点一点被碧波吞没，没过几个数就完全沉入湖中。

　　就在煌帝完全进入赤龙湖的下一刻，静止的宁静湖面时间开始运转，桂棹兰桨，短歌悠悠，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