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回 殊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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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谐的表象永远抵不过本质的分歧，总会有土崩瓦解的一天，只是江随意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让他措手不及。
夜光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很没底。这样设计逼他交还苍漪，等于是撕破了脸皮。虽然只要拿回了苍漪两人也就该分道扬镳，但这一个月来的交情，却也让夜光颇为留恋。
一时，两人一个立在书架前，一个倚在门边，两两相看，无话可说。
良久，夜光轻咳了一声，正色道：“江随意，把剑还给我。”
“我说不呢？”江随意神色未改，淡淡道。
夜光站直了身子，道：“那我就抢回来。”
江随意沉默看着她，目光有些冷。
夜光边往屋里走，边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不是同路人。你这段时间的恩情我会记着，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岚夜光万死不辞。”夜光第一次道明了真名，挑破了二人一直以来心照不宣的那层窗户纸。
说话间，夜光已走到江随意面前，三步的距离，面对面，眸子里映出彼此的面目，纤毫毕现。
江随意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你知道你暗地里的身价是多少？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拿你的项上人头去换高官厚禄？”
夜光点点头，“我知道。”
江随意无奈抚额，他终究不是强扭瓜的人，说了句“随你吧”，便让开了道。
夜光暗自松了口气，露出浅浅笑意，从暗格中取出苍漪。
甫一触手，便觉亲切。坚硬、不冷不暖的触感终于重新握在手中，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去了。
“那么，就此道别吧。”夜光双手交覆，冲江随意长揖一礼，道：“保重。”
江随意撇撇嘴，“保重。”
夜光莞尔一笑，果决地阔步离去。
“小九。”江随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开了口，颇觉烦躁，不过有几句话说完也无妨，便道，“要是被人砍伤了，下毒了，断气之前爬回这里，本公子可以考虑伸伸手把你给救回来。看在咱俩都这么熟的份上，也就别计较什么钱财了，诊金翻一倍就行。”
夜光轻笑出声，“知道了。”便头也不回地走入了漫天霞光之中。
江随意点点头，回身将暗格重置，又想起了什么，刚要回头，就想起人已经走了，便对着那块方砖有点挫败地嘟哝了一句，“后会有期。”
背后突然传来“噗嗤”一声轻笑。
江随意骤然一僵，猛地起身回头看去，待看清门口站着的女子的容貌后，眸中的光亮又一点点地暗下来，“是你啊。”
方欣然呵呵一笑，“不是我，你以为是谁？”
江随意答非所问，“你来干什么？”
方欣然翩翩走了进来，不待江随意邀请便在太师椅上坐了，拈了颗青枣往嘴里送，“当然是来看看她，顺便，来看看你。”
江随意一哂，“看她么，人已经走了，看我么，你已经看到了，可以走了。”
方欣然柳眉一挑，道：“公子爷交代，让我们俩一起去宁州，不然谁愿来你这小破地方？满屋子的药味，熏都人头都大了。”
江随意摇着折扇，走到隔桌的另一张太师椅上坐下，二郎腿一翘，毫无形象的晃悠着，道：“我们俩一起？你的庆春班呢？”
方欣然一脸无所谓，又拈了个枣丢进口里，“散了，招牌乐伎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再不散估计这一班子人的命就不长了。”
江随意笑道：“你倒是不在乎。”
方欣然斜了他一眼，“要是哪天你做不成第二神医了，你在乎吗？”
江随意笑得哼哼哈哈，“名头么，用过了就丢，换一个便是。”
“这不就得了。”
“不过，”江随意忽然语气一转，以扇遮了半边脸，凑近方欣然，道：“本公子可没得到命令要与你合作，谁知道你有没有拿着鸡毛当令箭？”
方欣然吐出枣核往他头上砸过去，嗔道：“你当姑奶奶我乐意跟你一起？要不是公子爷命我来顶替你那个小药童，我才懒得来呢！”
江随意笑意微收，复悠然笑道：“既然公子爷都知道，那本公子也就不跟你纠缠了。要当我的药童可不是这么容易的。正好本公子肚子还饿着，你先做饭去吧。”
方欣然啐了他一口，“想吧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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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光离了祥云坊，走在上京街头，四顾之下，竟有些惘然。
入京已一月有余，除了刺杀燕辰，与岚暮歌争吵一番，竟一无所成，还累得庆春班众人不知福祸，全无消息。如今从江随意那里出来，又没了方欣然的掩护，孤身一人该往哪里去？
想这五年来，第一年四处躲避晋国追捕，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死伤或者逃离，在九死一生时被方欣然所救，然后是四年的刺客生涯，除了那几个当初参与过灭岚之战的将领，双手也沾上了无辜者的血。
“你看不惯，大可另寻他路，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报仇。”暮歌言犹在耳，声色俱厉。
报仇……
夜光握紧袖中苍漪，这泼天大仇岂是杀几个从犯就能消弭？！
一辆马车自街尾飞驰而来，宝马雕鞍，一见便知是贵人座驾，路上行人纷纷自行躲避，而夜光正满腹思绪，未能察觉。
“闪开！快闪开！”车夫极力呼喝。
夜光被旁边的路人一拽，猛地回过神来，赶紧顺着拉力一个旋身避在道旁，左臂与马车车壁堪堪擦过，被撞得剧痛。
马车没有停顿，朝着城北直直奔了过去，车夫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夜光没听清。
“你这小哥，怎么走路也不留个心眼，这要被撞上了，哪还有命在？”拽她的是个中年汉子，虬髯短打，嗓门跟他的相貌一样粗犷。
夜光一揖道：“多谢这位壮士相救，小可感激不尽！”
那汉子大掌一挥，道：“什么劳什子的事，也说什么感激不尽。瞧小哥是个读书人，以后可得留神，爹娘养你这么大可不容易！”
周围的看到这一幕的过路人两两三三的窃窃私语。
“那是奉天侯府的车吧？”
“自然，没见灯笼上写的字么？”
“唉，顺天侯和应天侯都是温和的君子，这奉天侯怎么这样？”
“哼，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都有不一样呢。”
周围不相干的话听在夜光耳中，竟有惊雷之效，将她震得一时呆住了。
那汉子见她愣住，以为她吓傻了，忙拍了拍她的肩，“嘿，小哥，你没事吧？嘿！”
夜光回过神来，再次作揖道谢，汉子见她没事，又叮嘱了几句便走了。
待那汉子走入人流中，夜光收了笑容，一脸肃然，转身闪到街边，向着马车驶离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追过去。
岚觐竟然在京城街上如此横冲直撞，到底是要赶着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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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北城，泰安坊，柱国大将军府，偏厅。
又一杯新茶续上，天光已是黄昏。
燕炳在一旁，陪着聊了一个时辰，但就是不往正题上说。岚觐心中暗急，却又不能逼燕殷出来相见，摆明了今日是见不着了，再等下去也没有意义。
岚觐起身对燕炳道：“既然大将军不在，本侯就先告辞了。”
燕炳抱拳为礼，脸上的笑谦和却不卑微，道：“累侯爷久等。但大将军今日确实不在府上，侯爷还是改日再来。”
岚觐叹了口气，道：“是岚觐孟浪，改日当递上拜帖，再行拜访。”
燕炳一躬，伸手让客。
岚觐行至厅外石径，有些不甘心地回头望了一眼，燕炳在他身后笑得无懈可击，岚觐无奈，只得一甩袍袖，随燕炳出了府。
燕炳目送岚觐的马车驶离，冷冷一笑，转身回去复命。
燕殷的书房与他的人一样，只要到了面前，再轻佻的人都会多了几分严肃，更何况是出自军旅的燕炳。他在门外一丈就停步整了整领角袖边，方走到门前，抱拳躬身，恭敬地道：“大将军，奉天侯已经走了。”
低沉厚重的声音自书房内传出来，“他说了什么？”
燕炳道：“没有。看来他是只想与大将军您面谈。”
“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
燕炳正要应是，忽生警觉，再扫了一眼书房的四周，原本布置的护卫现在竟空无一人，心中一沉，道：“大将军，末将不累，就留在外面为您护卫。”
燕殷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不必，你先下去。”
燕炳虽不情愿，但军人惟命是从的天性却让他不能违背燕殷的命令，既然燕殷说不必，那就说明事情在他的掌控之中，自己贸然留下，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
想到这儿，燕炳只好道：“末将遵命。”
里面没有再发话，燕炳一揖，退下了。
书房中，燕殷正襟危坐于书案之后，一柄短剑横在他颈间，他浑然不觉，手中的兵书翻过一页，淡然道：“公主好不容易逃了出去，为何再行自投罗网之事？”
夜光仍作药童装扮，燕殷是从兵器上看破她的身份，夜光冷笑道：“燕殷老贼，可想过你也有今天？”
燕殷手中的书又翻过一页，道：“燕某忝为晋国大将，死生早已置之度外，不过……公主，苍漪沾不得老夫的血。”
颈上应声多出一道血痕，夜光清冽如寒泉的声音恻恻响起，“你说，可沾得上？”
燕殷蓦地朗声大笑，笑中豪气干云。
夜光蹙眉，“你笑什么？”
燕殷止了笑，转头望向夜光，道：“我笑这苍漪，曾为岚国镇国之宝，可惜到了公主手中，竟与雕花的刻刀无异。”
夜光眸光森冷，“你急着找死么？”
燕殷哂道：“前岚同生双璧，暮歌公主深明大义，为了岚国甘愿委身于犬子，可你呢？这几年除了好勇斗狠，将自己置于不复之险地，还做过什么？”
一言正中死穴，夜光脸色发白，苍漪的锋芒又向燕殷颈上压紧几分，“少说废话！你只需回答，当初昀都暗道的情报，究竟如何到你手上？”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回 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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