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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十四场 善男信女(一) ...

  •   谁的衣服还穿着只为遮掩苍白的皮肤
      谁的脚步有几个真的可以远离爱远离糊涂
      ——萧敬腾《善男信女》
      钟司走了一个星期,希尧在电视机前守了一个星期。
      他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希尧每天守着电视,从一个台换到另一个台,几乎把所有的娱乐节目都一网打尽了,希望能得到跟他有关的蛛丝马迹。到了第七天晚上果然给她等到了,番茄台一档娱乐直击节目报道了他在东莞出席一部新片的开机仪式,希尧这才知道他已经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若无其事关了电视,她去冲了个澡,洗完出来把书柜里所有的书都搬出来,按照字母顺序从头排到尾,再一一放回去。做完这一切也不过两个小时光景,希尧又从衣柜里翻出陈年不穿的旧衣服,收拢出不要的放在一旁。妈妈给她东挪西挪的声音吵得睡不着,探了半个身子进来,“三更半夜的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希尧只得悻悻罢了手,拿着包出了家门。
      她平时不爱呼朋引伴,这时候能找到的也不过是野丫头。两人在KTV唱了大半夜,希尧已经放假了,倒是苦了野丫头第二天还要上班。她每次抽风都爱飙高音。唱死了都要爱、唱离歌、挑衅、我们的爱,又唱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月牙湾。唱到破音切到嘻唰唰,傻子一样又唱又跳。野丫头看不过去,夺下她的麦,“自虐本无罪,虐人可就不道德了啊!”
      她呶呶嘴,抢过麦接着唱叶子。唱到“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突然就来了精神,拿出手机拨114,查了航空公司售票处的电话,订了一张明早飞大连的机票。
      野丫头歪着头看她,“你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千里寻夫记?”
      她瞪了她一眼,“凭什么他可以跑路,我就不可以!”

      希尧说走就走,第二天一早就上了飞机。C市到大连只有一个小时的航程,雁冰到机场接她,“这也不像你的风格呀!”
      说的也对,她从来都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像这样没有提前知会就跑来的情况,不说史无前例,也是绝无仅有。偏着头打了个哈欠,希尧含糊道,“想你了呗!”
      雁冰拿眼白她,明显是不信。
      希尧耸耸肩,完全不想解释。注意到她满面红光,双颊丰腴,便调侃道,“你这少奶奶当得不错呀,越来越富态了。”
      雁冰笑笑,“一人吃两人补,自然要富态了。”
      看着她宽松衣衫下微微凸起的小腹,希尧瞬间醒悟,“你俩这动作也忒快了吧!”
      雁冰看了眼前排的司机,向希尧笑笑,没有接话。到了没人处方向她道,“他前妻给他生了个儿子,离婚时分去他至少一半的家产。我这虞太太要想当的安稳无忧,至少也得有个孩子才行。”
      希尧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受教了!”
      一早就有人把这世界比作万花筒,显然她和别人看到的景象大相径庭。当她仍被那华丽丽的花团锦簇迷得花了眼,旁人却早已看清了内里盘桓交错的脉络关节。说到底,还是她不够通透。
      雁冰自结婚后便不大工作,如今更是做起全职少奶奶。每日做做facial,打打麻将,闲着无聊便逛商场打发时间。她在大连朋友不多,像希尧这般可以无所顾忌说些体己话的更是寥寥无几。两人在商场逛了一阵,希尧狂烧了近两月的薪水买了一块垂涎已久的腕表,看着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刷卡签名,雁冰一口咬定,“你有问题!”
      她鄙夷地撇了撇嘴,“许你少奶奶一掷千金,就不许我们老百姓偶尔过个年了?”
      下午希尧闹着要去发现王国,两人花三百四买了两张门票进去逛了一圈,发现除了拍照,吃东西,买纪念品,看表演外几乎无事可做。她俩一个心脏功能不佳,一个肚里带球,全都上了游乐设施上明文标注不被允许搭乘的黑名单。希尧抽风到了一定境界,两眼放光站在过山车前跃跃欲试,雁冰吓得花容失色,“你想死不要紧,我这可是一尸两命呀!”
      她不紧不慢撇着嘴哼哼,“我这过过眼瘾还不行呀!”
      雁冰却不信,亦步亦趋跟着她。
      折腾了一下午,回程时希尧突然说要去滨海路看看。雁冰早就发现她有心事,也不多问,吩咐司机开车过去。途径北大桥时她忍不住眼眶发红,问雁冰道,“北大桥上莫回头,从此相伴到白头?”
      雁冰先是一怔,随即领悟过来,“传说这东西就好比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希尧笑笑,一心一意看向窗外,不再言语。

      到了晚上才知道莫如也在大连。
      她就职在一家海产品进出口公司,经常来大连出差。三个女人找了家大排档胡吃海喝,希尧自觉情绪高亢,状态颇佳,主动要求把杏仁露换成了白酒。一两白酒下了肚还算人模人样,第二个一两才抿了几口,她突然趴在桌上哭了起来。雁冰和莫如自顾着吃海鲜喝白酒聊男人,完全当她不存在。抽抽嗒嗒哭了半个多小时,希尧掏出机票啪地拍在桌上,“明天我就回去!妈的!就不信拗不过他!”
      莫如这才拍拍她,“别哭了,喝酒吧!”
      希尧这时已经醉态毕露,脑筋打结,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当即给呛得咳了起来。莫如咯咯笑个不停,“傻死了!为了男人买醉,不值得。”下一秒她又给两人的杯子里都倒满了酒,“姐姐陪你喝。”
      夜里莫如没跟她们一起回去,一个男人带走了她。希尧总觉得那男人有些眼熟,才在绞尽脑汁回忆,莫如晃晃悠悠拉住她,“来,给你们介绍下,这是谭木峰,我的顶头上司。我的新欢。”
      谭木峰脸上浮起一片尴尬,“你们好,我们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莫如脚步踉跄靠在谭木峰身上,一手抓着桌角不放,“走什么走!不敢让人知道你背着老婆在外面养女人吗……”
      希尧顿时酒醒了一半,揉着眉毛问雁冰,轻声问,“学姐刚才说什么?外面的女人?”
      雁冰抿着嘴若有所思,微微摇头,“没听清。”

      希尧这回可是货真价实喝高了,哭了笑笑了哭不说,雁冰和司机两个人费了牛劲才把她拉上车。她喝醉了最是磨人,变戏法一般从背包里掏出一本英语书,非拉着雁冰要给她肚子里的孩子上一堂英语胎教课。
      第二日酒醒了只觉得头痛欲裂,两眼畏光,爬起来看见镜子里那张半人半鬼,惨白浮肿的脸,翻出眼膜敷在脸上,复又倒回床上。这一觉再醒来已是几个小时以后,心安理得吃着女主人亲手烹制的美味佳肴,希尧脸不红气不喘的抹干净嘴巴,说要搭晚上的飞机回去。雁冰白眼一直就没停过,嘴里念叨着这年头怎么都有异性没人性。
      客人做到她这份上也算奇葩,吃饱喝足折腾够人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了,做主人的还要车接车送,并且附上土特产N包。
      莫如和谭木峰今日也要走,雁冰开车一道送他们去机场。
      谭木峰天生一付游弋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的风流模样,偏偏一早就被婚姻套牢。据闻他与妻子关系并不融洽,几年前就已经分居了,但一直拖着没办手续,传说是谁也不肯放弃孩子的抚养权。
      莫如在学校时就是出了名的爱才不爱貌,怎么会跟这种拖家带口,又有风流案底的男人混在一起,倒是令人想不通。去机场的路上希尧暗暗打量了这位谭木峰先生,发现此人果然长着一双微微上翘,勾人心魄的桃花眼。她向来自诩记忆力不错,没过几分钟就想起自己对他的熟悉感正是来自上次学姐肺炎住院——谭木峰正是那时来医院看望莫如的那个男人!
      希尧心中霎时浮过千般念想,感慨多了,反倒接近无语。

      她这次出门本就有抽风的成分在里面,说是外出散心,走了不到两天就跑了回来。爸妈看了她一眼也没太问,自从堕胎风波过后,两老的神经明显比先前强壮许多。在家里休息一晚后她早早起来,换了轻便的衣服乘车前往钟司在天玺馨苑的新居。
      工人们一早已经开工了,希尧自顾自把所有房间走了个遍,然后叫来工头,让他在楼上楼梯口处加一道屏风,又让拆了已经做好一半的电视墙——她不喜欢太深沉的底色,看起来怪压抑的。工头并不认得她,自然不敢应她的要求,正在僵持不下,门口进来一个女人。工头似乎跟她很熟,忙上前道,“柯小姐你来得正好!这位小姐不喜欢之前的设计,非要改。现在也联系不上屋主,既然他全权委托给你了,这事还是你给拿个主意吧!”
      两人目光交汇,希尧依稀觉得她有些面善,却记不得是在哪里见过。来人生得一双细腻的眉眼,右眼角下有颗小小的黑痣,笑起来像有清风拂过,没来由让人觉得亲切。她正想开口,女子迎上来,“你是希尧吧。我叫柯唯,存梦的老板娘。”也不等希尧回答便向工头吩咐道,“这位小姐的意思就是屋主的意思,你尽管照做就是。”
      唐糖在上海的酒吧也叫存梦,想必这几人有着相当不错的交情。果然柯唯接着说道,“钟司走地匆忙,临走前叮嘱我有空过来看看工程进展,现在有你亲自看着,我也就放心了。”
      被她这一说希尧倒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闲着没事,过来看看……”
      柯唯淡笑,显然对他们目前的状况很是清楚,“钟司面冷心热,最是缺乏安全感,你只要耐心哄一哄他就没事了。”
      她在陌生人面前向来拘谨不善言辞,饶是有心打探钟司近况,这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就这样晃晃悠悠过了十来天,她每日起来便跑去天玺馨苑查看工程进度,那些不合她心意的设计被一一剔除,整个房子里渐渐充满了陈希尧式甜腻腐败又糜烂的幻想主义气息。
      钟司的手机仍是未开机。
      其实希尧完全可以从唐糖或者柯唯那里得到他其它的联系方式,但她就是不想。头一两日还恼得不行,到了后来两人却仿佛较劲一般,比赛着看谁能把这场冷战发挥到极致。他越是跟她较劲,她反而越有恃无恐。看着已然渐露雏形的房子,希尧暗想着若是到了工程结束他还不肯露面,她一定要把这里拆个面目全非,就算不够让他心疼,好歹也要肉疼几天。
      这中间干妈来过几次电话,偶尔也会聊起文意的身孕,如她胃口不大好,怀孕反应比较强烈等等。又说霍箫最近工作很忙,每天回家都很晚。老太太有意无意问起她最近有没有见过霍箫,希尧笑笑,渐渐反应过来干妈在担忧什么,原来上次吃饭,人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时候她突然有种感觉,也许从此要跟霍萧一家彻底疏远,两家人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念头刚起来没多久,霍箫竟又找到她。
      希尧彻底没了应酬的心思,“不是说好都了结了吗?”
      霍箫沉默许久,低声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她心里恨到不行,完全没好脸色给他,“很好。真的非常好。”
      他微微叹气,拿出一个纸包裹放在桌上,“听说你前段时间心脏不太舒服,一个朋友带回来的,说是对心脏很好。”他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有些苍白,“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搅你。”
      希尧并不伸手去接,只叹气道,“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别再意气用事,跟嫂子好好过日子吧。”
      他目光隐隐透着恍惚,“这辈子注定是我亏欠了你们两个……”
      希尧摇头,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你什么都不欠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至于嫂子,只要你一心一意对她好,又怎会亏欠她!”
      霍萧定定看了她一阵,扯出一个极苦涩的笑。
      两人坐着又说了会无关的闲话,正要结账出来时,希尧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确切的说,是找霍箫的电话。
      打电话来的人是野丫头。
      她声音里透着异样的气急败坏,“我姐夫跟你在一起吗?他电话怎么没开?”
      希尧看了看霍箫,示意他拿出手机,一看之下发现是没有电自动关机了。
      野丫头没空等她回答,急急吼道,“我姐大出血,要动手术!你让他赶快过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十四场 善男信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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