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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宫墙内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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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萧宝儿的理智恢复了一些,她是长公主,有谁能让她死?
萧宝儿仔细回想着梦境,窗外树木萧条,应该是一个秋天。
内侍宣读完诏书后她不从,于是被几人合力制住,她就那么被那些宦人害死了。
萧宝儿压根不相信自己会被赐死,不过这梦境实在太真实,而那几个宦官……萧宝儿努力在自己头脑中搜索着,她在宫里见过!
女孩一掀被子,“备马车,我要进宫!”
长公主有皇帝御赐的玉牌,九重宫禁于她而言就像是纸糊的一般。
见玉牌如见陛下,守门的侍卫见到马车只有下跪的份,不说掀开车帘核验身份,就是拦下车驾都是死罪。
萧宝儿进宫后直奔太极殿。
太极殿是皇帝的寝宫,寻常人不能随便出入,不过萧宝儿不在寻常人之列。
御辇将她抬至太极殿门口时,曹公公已经站在一边迎候了。
曹公公是萧玉的心腹,萧玉身边还有一位更贴心的苏公公,不过现下没看见苏倍,女人心想萧玉现下应该在某个宫妃的殿内。
萧宝儿倒也不急,下了御辇,不紧不慢地进了太极殿。
殿内已经换上了她最爱的熏香,茶也换成了江南上贡的烟波。
“长公主难得来一次,奴已经差人去请陛下了。”
萧宝儿点了点头,抿了一口茶水。热茶下口后,她才觉得冰冷的身体回转了一些。
这一路上虽然揣着手笼,但到太极殿时脚趾都冻僵了。
曹公公虽然不如苏公公精明,但也不是木头,跟了新皇这么久,总也摸到了些门道。
“不着急,阿玉向来事务繁忙,这我还是明白的。”
听到‘阿玉’这个称呼时,曹术仁的心头一跳,他偷偷打量了萧宝儿一眼,只见她不紧不慢地品鉴着茶水,连头都没抬。
慈宁宫的那位天天骂陛下为‘孽障’,如今能如此亲密地称呼陛下的人,也只有长公主了。
老宦人脸上立时堆起笑容,“长公主果然是同陛下姐弟情深,天家有此深情,先帝在九泉之下也算是安心了。”
听到‘姐弟情深’四字时,萧宝儿的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要是被老东西知道了她们的‘姐弟情深’,只怕能将他气得从棺材板中跳出来吧。
她放下茶盏,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曹公公,萧玉登基后便将宫内宫外的人换了不少,曹术仁是新提拔上来的。
女人淡淡地嗯了一声,“将炉火烧旺些。”
萧宝儿天生畏寒,天只要稍冷便连下床都困难。
建公主府时,萧玉督促着匠人替她砌了最好的地龙,天冷烧起来时能让一整个屋子都温暖地像春天一般。
如此她倒是能下床了,不过出门是不可能的。
萧玉秋日登基,没过一阵就到了小寒,姐弟俩若是要见面,一般都是萧玉微服出宫。
萧宝儿用指尖敲着檀木小桌,等到春天的时候再换她常常进宫看阿玉吧。
曹公公在一边鼓着腮帮子努力地吹着银丝碳,待他两颊汗涔涔时萧宝儿才喊了停。
他热汗一边冒,旁边的小公公又一边替他擦,这样子别提多滑稽。
女人心里轻笑,这个曹术仁还真是会做戏,想卖好倒也不必以如此可笑的法子。
*
二人等了片刻,寻蓝正替她揉着肩呢,萧宝儿隐约听到了太极殿外的仪仗声。
“阿姊!”
女人看向门口,只见一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郎正冲着她微笑,男人身着黄金龙纹服饰,看上去辉煌无比。
少年解了大麾向她走来,“阿姊怎么进宫了?一路可冷?”
少年冲她走近,不过没有坐下,反而是用自己的双手拢住了女孩的柔荑。
太极殿是皇上的寝殿,炭火、地龙都是极好的,她在这里待了有一会,如今手上却比萧玉更暖些。
女人轻笑,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反而探身往少年的指尖呵了一口气,“阿姊不冷。倒是阿玉,怎么这般急匆匆地就赶来了?”
萧玉是大周的皇帝,两人再怎么姐弟情深也不该忘了行君臣之礼。
可如今萧宝儿好端端地坐在梨花椅上,不知是忘了还是刻意,只是简单地姐弟间叙旧,竟一直没有向皇上请安。
一边的曹术仁啧啧称奇,他早就听说陛下和长公主姐弟之情甚笃,从前没发觉有什么,现在看来着实不一般。
“我又不是阿姊,哪有那么怕冷。”
萧玉冲她一笑,转而接过参茶喝了一口。
少年帝王脸色忽变,一脚踹倒了旁边的宫人,“狗奴才,这么烫,你让我怎么喝?”
他将那茶盅丢到一边,“我不是说我不喜欢喝参汤?谁让你们拿来的?”
宫人们面面相觑,似是僵尸一般地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都死了不成?”
大手一挥,那碗参汤顷刻间便泼到了地上,鲜亮的毯子被褐色的汤水一氤氲,一下子失去了漂亮的颜色。
从头到尾,女人只在一边冷眼相看。
见没人说话,萧玉又一脚踹倒了一个宫奴,“这屋怎么这么热?你们是想将寡人热死?”
金龙靴狠狠地碾着那小宫人的手,只三两下的功夫那手便不能看了。
萧宝儿偏过头去,她倒要看看这些人怎么说。
一边有个小公公实在看不下去了,‘咚’地一下磕了一个响头,“是长公主……是长公主、让将炉火烧旺些的!”
曹术仁心里一提,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人,竟敢赖到长公主头上!
话音一出,太极殿内死寂一片,他微微瞄了一下梨花椅上懒坐的女人,看起来波澜不惊。
萧玉盯了那小太监一会,随即看向萧宝儿,女人倒不觉得有什么,冲着少年嫣然一笑。
少年随即将头偏向一边,对着宫人大声呵斥,“这是谁教出来的人?拖出去,砍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萧宝儿只见小宫人抖着腿,张着嘴巴愣是没说出话来。
他很快被托了出去,女人在心里可惜,这样一个面嫩的小宦人,死了还是怪可惜的。
萧玉这次发作下来,众人便知道长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
不过就算萧玉不如此作为,宫人也不可能轻视萧宝儿。
皇太子于三月前登基,即位后不久就将自己的胞姐封为长公主,这事在当时可是群臣哗然。
自古以来,长公主就是一个特殊的封号,只有于国有功者才能获此殊荣。
大周自开国来,获封长公主这一头衔的皇室不出三位,且每一人都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萧宝儿是大周唯一一个因为亲弟弟登上皇位而被授封“长公主”的公主。
萧玉的怒火并没有因打死一个小宫人而消停,“你们是聋了吗?参汤是谁准备的!”
他们越是沉默,萧玉就越是恼火,再这样下去,只怕又要杀人。
就在这时,萧宝儿主动扯动萧玉的衣襟,“不就是一碗参汤嘛,阿玉何至于此?”
“来,尝尝这盏烟波,清新降火。”
萧宝儿递过自己的茶碗,年轻的帝王微微缓和了脸色,接过后一饮而尽。
“如何?”
萧玉将茶盏放回檀木桌上,“阿姊的茶当然好喝。”
萧宝儿笑着拉过萧玉的手示意他坐下,玉指轻点一边垂头的某人,“曹公公,你来说说这参汤是谁准备的吧?”
曹术仁的心头一条,‘扑咚’一声跪下,暗暗在心里大骂天爷。
“回陛下、长公主,这是……皇后娘娘准备的。”
‘皇后娘娘’四字一冒出来,萧玉的脸色果然就青了,他猛地锤了一下矮桌,“毒妇!她肯定和那老虔婆似的日日咒朕短命!”
少年一指殿内的众人,“往后,你们见了她不许行礼,要当她不存在!知道吗?”
萧宝儿冷眼旁观着这出闹剧,高皇后出自左郡的名门望族,是萧玉即位后众位大臣逼他立下的皇后。
萧玉一直都很讨厌事事被人掣肘的感觉,如今不喜高皇后也在情理之中。
萧玉立后时原就不情不愿,又正值冬日,草草便了事了。萧宝儿近来一直待在长公主府,两人还未打过照面。
不过她本就不喜后宫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更何况,以她的身份没必要刻意讨好任何人。
“就是因为你们这帮狗奴才围着,朕的头才会如此疼痛!”
萧玉说着扶了脑袋靠在一边,“还看什么?滚呐!”
女人见状盈盈一笑,“阿玉哪里疼,阿姊替你揉揉?”
萧玉一听这话立时就不恼了。
他拉着萧宝儿的手往里间走,“阿姊怕冷,先到软榻上来吧。”
寝间被萧玉用屏风隔开,软榻正靠着他的龙床。萧宝儿也没有推辞,蹬掉绣鞋便上了软榻。
萧玉在一边替她掖着被子,自己却没有上来,只是坐在一边将脑袋枕在她的腿上。
年轻的帝王扫了一边的宫人,“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退至屏风之后,仍待在寝间的就只有太极殿大太监苏倍。
萧宝儿和他一示意,苏倍便也退下了,临走时喝退了屏风后的宫人。
萧玉的头疼算是老毛病了,御医都拿得没办法,疼得厉害时只能去请萧宝儿。
其实萧宝儿并不会什么独门绝技,她手上那点揉按的功夫便是连刚进宫的宫女都比不上。
不过,她和萧玉从小一块长大,她是萧玉最依赖还有最信任的人。有时候光是萧宝儿这个人出现,萧玉便能舒服不少。
没了外人后萧玉便脱了靴子、钻进软榻,两人像小时候似的手牵着手并排躺在一起。
“阿姊身上真香,我最喜欢阿姊的味道了。”
少年说着便圈过她的软腰,将人紧紧地搂在胸口。
萧宝儿也很喜欢这种被萧玉需要的感觉,她也同样抱住了萧玉,“阿玉现在脑袋还疼吗?”
“不疼了。”
萧玉轻轻嗅了一口女子身上特别的香气,大部分的香味都来自她今日佩戴的香囊,不过总有一缕幽幽地熟悉的味道揉在里边。
他每次心情不好时,只要闻到这种味道便能舒畅不少。
萧玉手上加了几分力气,“要是能把阿姊一直带在身边就好了……”
“阿玉……阿玉……”
萧宝儿抬头,少年紧阖着双眼,他眼底带着淡淡的乌青,看来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
女孩枕着男孩的胸口,逐渐闭上了眼睛,就这样无忧无虑地睡一觉也好,睡醒了再做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