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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等闲平地起波澜(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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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漫天,似千尺红绡扬扬抖开。茕茕孤舟一叶,自日边而来。来人背着日光,另人看不清面容。江风徐徐,吹起他的衣衫,洁胜山间皑皑积雪。一顶玉冠将发束起,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在浩浩江面上,遗世而独立。
甲板上的魏启明在看清舟上人后瞬间变了脸色。
怎么会是他?难道消息这么快就泄露了?
陈澎虽不认得来人,见魏启明神情有异,但知道计划已被打乱。满脸堆笑道:“这位公子,可否行个方便让在下的船过去。在下是个生意人,时间耽搁不起啊。”
那白衣人朗声而道:“在下无意相阻,只请魏帮主将琳琅图卷归还,在下谢过。”
见他直语挑明,魏启明只得站出一步道:“图要归还,也轮不到你来索要。挑灯阁插手的事未免也太多了。”
如此咄咄逼人的语气,却丝毫没有把白衣人激怒。他泰然笑道:“楚某向来便是多管闲事之人。这次若是不管,恐怕要夜不成寐了。”
“找死!”
魏启明见他轻描淡写,不由心头怒起,一把掷出三颗囊中的轰天雷。震天帮犹善火器,而这轰天雷的威力自是不容小觑。震耳之声随着四溅的水花轰隆炸开,小舟亦是应声四裂。而那白衣人身法极快,在蒙蒙水雾中腾身而起,如仙鹤于飞。萧婠筠却看得心头一沉,若那魏启明再朝他掷出一颗,任他武功再高,在这半空中也定是避无可避。她本想先制住魏启明,却见韩逝水已先一步出手。
魏启明的计划被来人打乱,一时间将所有目光都放在了江面上,竟忘了还在一旁的韩逝水。手中的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只惊风笔已直向他来。
萧婠筠见此,袖中红绫飘然而出,向那白衣人而去。那人借力于红绫,使出一式青云凌霄,稳稳落在大船上。
“谢过姑娘相助。”经历了方才的惊险,他面上却丝毫不见变色,依旧是浅浅笑意,儒雅得云淡风轻。望着这谙熟的翩翩风度,萧婠筠心中流过一丝暖意,戏谑道:“我可不想咱们的楚少侠成了落水狗。”
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李太白诗《与史郎中倾听黄鹤楼上吹笛》中,有幽幽一曲绕梁不绝,将初夏的愁思幻作腊月满城飞落的梅花。而《凌烟阁纪》上,这句诗是对“踏云惊碧落,留醉卧南山”中楚天碧的赞语。与尹觞醉的风流不羁大相径庭,玉笛白衣,谦谦君子,江湖中亦有人将他唤作谪仙。
听她戏语,楚天碧对上那盈盈眉眼,不由一愣。那轮廓,和记忆中某处瞬间重合。
没想到当年卫尘瑾身边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婠筠,如今也这般大了。呵,自己那时也不过是舞勺之年啊。
楚天碧之师与烟霞山庄庄主卫若衡是挚交,每年总会带着他前去拜访,一住便是月余。而萧婠筠幼时长居烟霞山庄,两人自那时便相识。算来,婠筠入了幽月谷后,已是五年未见了。
楚天碧不禁欣然一笑,筠儿两字到嘴边却硬生生转成了“小心”。身后只觉一阵风来,萧婠筠脚下还未动,已被楚天碧向左轻轻一带。玉笛一扬,架住了迎面而来的刀锋。行云流水般的的招式一如他的笛声,悠然于红尘之外。
另一边的韩逝水笔走龙蛇,将魏启明逼得连连后退。他自小习武便是稳扎稳打,又是出于名门。武功精妙之处,比起魏启明,已然占了上风。陈澎不会武功,在旁看得胆战心惊,乘着混乱撒腿哆哆嗦嗦地往舱内跑去。不知何时,萧婠筠已站在他身前三尺,吓得他颓然止步。
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陈澎结巴道:“小……小姑娘……我站在……这儿碍……碍事,还是……”
“不碍事,”萧婠筠甜甜一笑,看得陈澎一身冷汗,“你还是坐在这儿慢慢瞧吧”。
陈澎只觉眼前一花,身上已被绯色的绫缎捆了个严实。
夕阳渐渐没入江中,红色的霞光似是灼了半边天。
只听当的一声,一只羽箭射在了桅杆上。五六艘船将大船团团围住。这几艘船结构都不繁复,却是极为灵活的,一看便知是时常在这长江上穿行的。为首的船头上站着个面显稚嫩的少年,他眼中有着掩不住的兴奋,手中持着柄龙舌弓,应就是刚才射箭之人。
少年右侧站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只见他盯着大船,摇了摇头,一脸惋惜道:“哎,这次我们怕是只能空手而还了。”
见他如此说,急于表现自己的少年带上了几分焦急:“二叔叔,你还怕了那些人不成?等我带人上去,将他们一举拿下。”
那大汉见他年少气盛,哈哈一笑,“小兔崽子,你什么时候见老子怕过?船上那位白衣公子是我的恩公,他既然插手管了这事,咱们恐怕就不宜出面了。再说凭你那两下子,不出一盏茶时间就给人扔江里去。”
那射箭的少年乃是连珠水寨大当家贺逸飞之子贺遥,虽是年龄不大,一手追云箭法在江湖上却也小有名气。而那大汉是连珠水寨的二当家君莫笑,因为性情豪放,不喜被寨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约束,所以常年在外独自闯荡。两年前在金陵,路见不平而相助惠山寺弟子,中了千秀派“曼陀罗”苏妩妍的暗算。曼陀罗“蚀心”之毒,唯有千秀派花主有解药。与他素不相识的楚天碧,只因途中偶遇,便独闯锦绣苑,连破三道花容阵法,取了解药救他。君莫笑本想叫他恩公,奈何他推托说自己年少于君莫笑,以名相呼便好。君莫笑自是豪爽之人,也不多纠缠于一个称呼,平日里且就唤他小碧,心中却是仍当他是恩人,对他的侠气亦是极其钦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