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寒箫冷》yoyou

12、十二、锦瑟无端

　　明日一阵沉思默默，似是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听到窗外有人小声说话。
　　“明日刚刚睡下，”似是母亲的声音。“燕儿，长风怎么样了？”
　　“他——”似是有人噤声，后面的话低低切切，听不甚清楚。母亲和上官燕似是走远了。
　　好一阵子，门开了，玉竹夫人走进来。明日睁开眼“娘。”“明日，你醒了？”玉竹夫人说道，“燕儿刚刚来过，见你睡着，没打扰你。我去叫她。”玉竹夫人转身。
　　“娘，”明日伸手拦阻，“不要，”见了又如何？明日黯然，无力垂下双手。“我不想见她。”玉竹夫人不解，疑惑的看向明日，明日不是喜欢燕儿吗？怎地又不愿见她了？明日到底在想什么？“明日，怎么了？”
　　“娘，没事，您多心了。”明日展颜一笑。

　　入夜，明日心绪不宁，一本《南华经》看了半天，还是那一页，不仅暗自摇头，我这是怎么了？索性出来院中，其实暑气已去，七月流火，凉风习习，倒也清爽。明日习惯性的看向星空，竟发现彗星主夜，紫薇灰暗，众星环拱之势不再；客星当道，群雄逐鹿之势已成，中原怕是要有一场战乱了，更觉烦躁。隐隐听得有琴声传来，明日知是翩翩，只是今夜曲风大改，细听那琴曲，忽而悲怆沉郁，忽而慷慨激昂，忽而矛戈纵横，由一个弱女子弹来，倒也深沉雄豪，气象万千，明日心中好生佩服，这失传已久的《广陵散》居然也被她弹得如此气势恢宏。翩翩姑娘当真是绝世才女，明日啊明日，茫茫天地间得此知己，此生何憾。待欲再听，那琴铮——的一声，戛然而止。弦居然断了，翩翩叹气起身，不想竟碰上明日，“公子有伤在身，夜色深沉，怎得还未休息？”
　　“在下为姑娘琴声所感，冒然到此，不想扰了姑娘。姑娘今日曲风大改，这莫非有心事？”
　　“公子听出什么？”
　　“当日嵇中散临刑东市，索琴奏《广陵》。曲终曰：‘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姑娘可是难酬知己，曲抒心中不平之意？”
　　“公子果然雅量高致。得遇公子，翩翩亦不枉此生了。”翩翩凭栏远望，幽幽说道。
　　明日心下暗悔，欧阳明日难道你忘了，你怎的又说这种话？明日话题一转道“明日不敢当，古来知音有几？正如明日得遇上官姑娘，今生来世，夫复何求？相信姑娘也一定会遇到今生知己的。”
　　“巫山神女朝而为云，暮而为雨，生生世世，此情不变。”翩翩亦是此情不渝，今夜一吐心事，欧阳公子，从此一别，你我天各一方了。
　　“只可惜神女有心，湘王无梦。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公子所言极是，正如这琴，断弦难续。夜深了，公子保重。”翩翩转身离去，公子的心意翩翩懂了，多情自古空余恨。翩翩又怎会纠缠公子。只是，翩翩的《广陵散》公子真的懂了吗？
　　（注：广陵一曲还有一解，聂政是战国时期韩国人，其父因为韩王铸剑，违了期限，被韩王所杀。聂政为父报仇行刺失败，但他知道韩王好乐后，遂毁容，入深山，苦学琴艺10余年。身怀绝技返韩时，已无人相识。于是，找机会进宫为韩王弹琴时，从琴腹内抽出匕首刺死韩王，聂政亦身亡）

　　明日望着翩翩留下的琴出神，翩翩姑娘，明日何德何能，能得姑娘青眼相待？多情不似无情苦，明日心中只有上官姑娘，只怨天意如此，造化弄人，明日已将生死看开，又怎能困累姑娘一生？明日抬头，见星月阑珊，弄月公子，三月之期，转瞬即至，你我就要重逢了。明日一夜无眠，至天明才昏昏睡去。此日清晨，竟起的迟了。正待洗漱，便听得门外有人说话。“上官姑娘，国舅爷吩咐，近日不见外人。”明日不肯做国师，下人自然都尊称他国舅爷。
　　“连我也不能吗？”果然是上官燕的声音，似有些不甘。
　　“国舅爷吩咐过，尤其不能见姑娘你。”接下来声音没有了，上官燕心高气傲，怕是早已离开了。
　　明日心下黯然，上官姑娘，你不要怪明日，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明日的苦心的。转身至书桌前，看看自己昨日未写完的字，白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颜筋柳骨，潇洒已极，不仅沉吟起来“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砰——的一声，门突然开了，嫣然闯了进来，一改往日天真烂漫，竟是怒气满面。下人站在门口，百般无奈。明日使眼色要他退下。
　　“嫣然姑娘，清晨来访，又何指教？”
　　“欧阳明日，你倒要问我？你对翩翩姐姐说了什么，她怎么不声不响离开了？”
　　“翩翩姑娘走了？”
　　“你自己看！”嫣然把手里的素笺扔向明日。明日展开一看，竟是一首唐诗“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一片冰心在玉壶，她真的走了，明日心中难掩失望，却并不显现出来，他早已料到翩翩会如此，“也好……”
　　“好什么？你真的不懂姐姐的心吗，为了你她连……”嫣然住口，她答应姐姐不能说的。“你自以为是，你不懂得感情，所以你伤害了翩翩姐姐，还有上官姐姐，——难怪上官姐姐不爱你！”嫣然说完，不待明日回话，一跺脚，转身跑开了。
　　这话，又准又狠，像利刃一样刺在明日心上，明日颓然坐在椅上，手中素笺翩然落地。连日来的伪装全部卸下，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你自以为是，你伤害了翩翩姐姐，难怪上官姐姐不爱你。”嫣然说的没错，“难道我真的做错了？”

　　话分两头。上官燕自明日处回来，在回廊处见到了嫣然，“上官姐姐，你怎么了？”嫣然见她神色不对，不禁问道。上官燕没回答，径自匆匆离开了。她没又直接回长风处，只是望着仰花宫前的荷塘发呆。
　　他真的不肯见我，我只是要把心里的话对他言明，赛华佗，你不是朋友，今后即便无缘，也要让你知道我的心意。赛华佗，你为什么不肯见我？人世间最大的痛莫过于此，当一颗心门敞开了，而另一颗心的门却闭上了。上官燕，这是报应吧，报应你用情不专。你伤害了两个爱你的人，最终也得不到真正的爱。
　　“欧阳明日愿于上官姑娘共结连理。”许愿树下的话尤在耳畔。“燕儿，长风可以为你生，也可以为你死。”长风，为自己牺牲性命，绝不能再辜负长风了。
　　上官燕回到长风住处，已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了。“燕儿，你去哪儿了？”长风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下地活动了。看起来心情也不错。“没，没去哪，长风，你今天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燕儿，怎么，你好像哭过？”
　　“没有，是外面的沙弥了眼。”上官燕掩饰道。顺手擦擦眼角。
　　“燕儿，赛华佗怎么样？我们真应该谢……。”
　　“长风！”上官燕突然打断他，长风一脸疑惑，“怎么了？”
　　“我不想提他，长风，今后你我之间，不要再提他。”“燕儿。”长风愣了一下，接着满脸惊喜，抓住上官燕双手，燕儿回心转意了，早知如此，纵是死一百次一千次，也心满意足了。上官燕悄悄别过头，避开司马长风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