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4、推手(三) ...

  •   将昨天所见大致的给楚衡川讲了一遍,南酌伸手去拿他手里珠子,又被躲开了。
      “杨之修毕竟在宫里数十年,心狠手辣才能做成事情。”他轻轻拨开南酌的手,又问:“你确定他没发现你?”
      南酌嘴角抽了抽,收回手,道:“没有,有的话早就把我也收拾了。”
      “倒也是......”
      没什么需要交代的,珠子也抢不回来,南酌便起身告辞了。楚衡川看着他背影,忽然问道:“萧衡琅有找过你吗?他说查出来蒲察丹在熙山宴之前偷拿了火药渣和药渣,也有嫌疑。”
      南酌脚步一顿,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毕竟没有怀疑过蒲察丹。回去之后会让白雀查证的。”说完,他人也走到了门外,飞身一跃,翻出了墙外。
      宫里的话术啊......楚衡川眯了眯眼睛。没有回应的问题,到底是逃避还是没听见呢?
      出了定安王府,南酌往自己的小屋赶去。
      萧衡琅会查这些事倒也正常,毕竟是和熙山宴有关的。朝堂对这事冷处理,有心人自然会上心。
      但是楚衡川这样问又意思很明显。他没有任何与萧衡琅明面上的交往,楚衡川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想了没一会儿,脑子就痛得要裂开一般。南酌脚步一顿,只能先停了念头,闷头往小屋里赶。

      楚衡川知道白雀办事向来快速,但没想到能快成这样。交换情报后的第三天晚上,南酌披了件黑斗篷落在定安王府院中,把他喊了出来,说是已经找到了地方。
      “什......”他手里还拿着看了一半的卷轴,难得的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南酌微微抬头,露出斗篷下的脸,勾唇道:“还请殿下带上两只赤鸦,我们干活去了。”
      出了都城往外,大约走了二里地,一行五人扎进了一座树林里,停在了一个山洞前。
      南酌带了一只白雀,比他要矮一些,看着不像是练武之人。他上前去仔细查看一番,转头对南酌道:“头儿,是这里了。”
      “辛苦小审了。”南酌点头,开了个火折子,先进了山洞。楚衡川走快了一步,跟在他身后。
      山洞内昏暗,洞壁光滑,山岩断口处锋利,显然是人为所致。越往里走,山洞越狭窄,火折子发出的火光反而更亮了。
      楚衡川看着前面的背影,走近了些,几乎挨着南酌,问道:“小审?怎么听着像是你们宫门守卫的人。”
      南酌往前走了些,拉开两人距离,“嗯”了一声,道:“宫门守卫的新人,也是白雀。殿下是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后边的三个人都能听见。小审全名审时,就跟在楚衡川身后,闻言探头出来,紧张道:“那个,殿下,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也没干过坏事,兢兢业业在军机阁干活,还请您高抬贵手......”
      楚衡川听笑了,回道:“我为难你做什么,跟着你们白玉雀就是了。”
      有风灌入了山洞,将几人衣服头发都吹动了。踏出山洞,拨开眼前枝叶,南酌侧了侧身,露出面前景象。
      山洞出口在高处,以杂草树木遮挡,难以发觉。洞口外是一狭窄石台,仅容两人站立,还得是肩膀挨着肩膀,才能勉强站下。比如说现在,南酌和楚衡川一起站着,两人肩膀紧紧贴在一起。
      视线往下,楚衡川面色一沉。一条大河蜿蜒而去,简陋的码头上停靠着两艘货船,远远望去,工人们就像密密麻麻的蚂蚁,往船上搬着一袋又一袋货物。在码头不远处则有一间大屋,不断有人将东西运出运入。
      “走,先下去。”南酌收了火折子,灵巧一跃跳下平台,攀上了一旁的绳梯。
      荡下平台,藏身于茂盛枝叶间,几人离近了,总算将这一片地方看清楚了。一座辘轳架在方才他们出来的洞口的三十尺外,正对着一个大洞口,将一袋袋货物从上往下运。辘轳下等了几十架板车,将货物放好后,工人们就会推着板车走向那间大屋。
      “那应该是库房。”楚衡川低声道,指着屋顶。黑暗之中有一长条状的东西从屋顶上竖起,还能看到模糊的烟雾从中冒出。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味,闻得人鼻子发痒。南酌以袖掩面,点了点头。
      审时掏出一张地图,解释道:“按照我们的情报,这里是杨之修最常来的交易地,蒲察丹入京都后也来过几次,运气好的话我们还能看到一些世家大族的人在这里做买卖。旁边那座就是库房,将那些运来的火药渣子再加工后就可以又运到各个地方去卖了。那些船就是用来将火药运到各地去的。这条河没有和运河相通,加上要做这买卖的大家族的维护,这里的买卖存在有好几年了。来买货的都是私商名义,而且几经转手,很难查到最终买家,杨之修的情况也是这样,我们查不到他背后的势力。”
      楚衡川道:“这么说,倒像是牙人的买卖。”
      南酌道:“对,而且这些牙人警惕性极高,替买家卖家保守秘密是最基本的,很难问出来些什么。”
      闻言,楚衡川偏头看他,问道:“那你们是怎么查出来的。”
      南酌轻笑,一双眼睛泛着微微蓝光,道:“白雀不是总被人说‘多嘴多舌’吗?殿下可别小瞧我们啊。”
      楚衡川道:“好,了解了。那你们是打算怎么做呢?从这里抓人然后当证人吗?”
      南酌笑嘻嘻的,道:“差不多吧,我们打算把这里炸了。”
      两只赤鸦缓缓抬头,楚衡川握住他手腕,问道:“......你,再说一遍?”
      南酌嘴角弧度加大,道:“没听清吗?我说,我们要把这里炸了。”
      审时一抖地图,居然将那张薄薄的地图扯了开来,露出了写在内里的文字。他解释道:“按照情报,这座库房每隔几年就会换位置,这块地就是他找到的,换言之,他也算库房的成立者之一。所以呢,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杨之修会过来这边检查,顺带把火药渣子运过来卖。今晚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碰到他的。”
      楚衡川眯了眯眼,看向南酌:“所以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南酌不看他,一直盯着库房那边的动静,道:“请你的赤鸦,一只去最近的地方报官,一只盯紧杨之修,趁乱将他捉拿归案。我和小审去放火,引起混乱。”
      “那我呢?”
      “定安王智勇双全,熙山宴后密切关注蛮子火药,历经千辛万苦追查至此,与杨之修对峙时,杨之修不服,纵火点燃库房,为后来的官府所见。是你的赤鸦去报的官,那么就一定不敢怠慢。实在不行,你就让赤鸦把都城巡卫的头领薅过来,总能找到证人。而且,到时候那么大的动静,不信京都不知道。”
      “你倒是想得周到。万一我拒绝你呢?”到了这个地步,楚衡川反而不急了,抱臂胸前,悠哉游哉地问道。
      “殿下是不会拒绝我的。”南酌轻声道,直直地望入他眼睛里。定安王不会拒绝稳操胜券的事情,也不会容忍这样的生意留存在大齐。
      “好吧。”楚衡川笑了,转头看向两只赤鸦:“你们今晚跟着这只白玉雀,明白吗?”
      “是。”
      走了一只赤鸦,四人以草木为遮掩,逐渐逼近了那间库房。越走近,硫磺味越发浓郁,熏得人头晕。库房外放了高架,用以堆放药渣。留下来的赤鸦爬上了高架最高层,另外三人则在下一层,看着底下。
      库房外热闹,有三个领头模样的人站在工人队列外,时不时吆喝一声。审时拿了个千里镜,小心的看着底下,道:“头儿,底下黑色衣服的就是杨之修,果然没错。”
      楚衡川眯着眼,借着底下火炬光看到三人中的杨之修。束发佩剑,一身黑衣,在三人里是最魁梧的一个。他忽然想到什么,问道:“能看见吗?”
      审时有些茫然的放下千里镜,但随即就反应过来,定安王叫的不是自己。南酌摇头,道:“看不见,靠猜的。”
      “那你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
      从洞口到这里,一路昏黑,南酌却行走自如,不像是双眼有疾。
      南酌笑了笑,道:“走得多就会了。小审,继续看。”
      三人围站,杨之修背对着四人,看不清他的身影,幸好还能听见声音。
      他左边的人四处张望着,问道:“最近的货似乎都不错,就是少了听风楼的,有点不够。”
      站他右边的人哈哈大笑,道:“说到听风楼,你们知道吗,他们对外说是人家小姑娘失手打翻油灯,实际上是两个客人和老板谈生意不成,放火烧了房间。当晚刚好我手下在那,那火烧得,半层楼都是火嘞。”
      站中间的杨之修道:“这么凶的客人?这听风楼是招惹谁了?”
      右边的人道:“招惹了谁就不知道了,但是知道那个倒霉老板是谁,就是并州南家那小子,又去纠缠听天咯。”
      左边道:“去一次就见到那小子一次,他一直说听天是他姐姐,要我说啊,有可能是那小子想给听天露一手,结果谈生意不成就干脆放了把火,把这责任推给那两个客人。那小子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也真是难为听天了,能忍这么久。”
      真正放火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缩了一下脖子。
      杨之修笑了,道:“当然得忍,并州南氏不知给了听风楼多少好处,我要是听天,巴不得吃死他。”
      三人对视一眼,极为猥琐的笑了,说了不少下流的话。
      楚衡川碰了喷南酌的手,问道:“怎么放火?”
      南酌自袖中拿出了一颗小球,道:“拿宫里的火药渣子做的,放过去杨之修的货里,点着。”
      底下又传来了声音,左边那人一直看着辘轳,问道:“诶,杨哥,你的货呢,怎么还没来。”
      “急什么,后面那个不就是了吗?”
      辘轳上滚下了许多个木桶,工人们吃力接住,一个个搬上板车,推着板车从三人面前路过。
      左边那人又问:“咋不见元铭过来呢,好久不见他了,之前都是他来帮......”
      他话没说完,右边一巴掌拍在了他肩膀上,将话头打住了。意识过来说错话,他慌忙转换话题,道:“杨哥的考评是昨天过了吧,恭喜啊。”
      杨之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小审在这,我去放火药。”南酌说完,向一片羽毛般自高架上飘落,稳稳落地。楚衡川拍了拍审时的肩膀,也跟着下去了。杨之修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了满座高架上黑黢黢的麻袋,一皱眉,对工人们喝道:“抓紧咯——!”
      见楚衡川跟了上来,南酌也不阻止,猫着腰在麻袋和木桶间前行。走近了辘轳,头顶传来的声响越大,抬头去看,那辘轳如同一只巨兽般盘踞在山岩上,摇摇晃晃的吞吐着货物,似乎随时都会脱落下来,看得人胆战心惊。
      楚衡川皱了皱眉,走快几步想去提醒南酌小心,却听声声惊呼,连忙抬头——夜风狂暴,辘轳的吊绳被吹到摇晃,发出痛苦的呻吟。工人们拉不住,一袋火药渣子从辘轳的台子上坠落,而下落的地方,正正是南酌的位置。
      麻袋落地,发出沉重闷响,若是砸到人了后果将不堪设想。工人们手忙脚乱的将布袋捡走,生怕被骂。待人走后,旁边一团黑影拱动了一下,分成了两个,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方才一声闷响,南酌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反抗,任由楚衡川扑到他背上,被他抱着滚到了一旁。
      他躺在地上,看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人,面色不改,道:“多谢殿下。”
      楚衡川看了他一会儿,慢慢下来,两人继续往前爬去了,只是都自觉的拉开了距离,甚至越拉越远。
      辘轳下堆了许多木桶,等着装车,两人藏在木桶后,楚衡川一个个摸索着,正要问哪些才是杨之修的货,回头便见到南酌“啪啪”几下,塞了几十个小火药球到了木桶空隙里。
      楚衡川眨眨眼,居然从南酌身上看到了“高兴”二字。他拉了拉南酌袖子,从他袖子里扣出来了几颗,也拍在了木桶上。
      “好了,”南酌拍拍手,嘴角勾着,“殿下最好离远点哦。”
      楚衡川点头,两人也不躲藏了,飞身而起跃至最近高台,同时,南酌打开了一个火折子,往下一丢——
      轰天震地,火花四溅,火苗从一处跳到另一处,爆炸声追随着火花此起彼伏,连成片的高架在尖叫声中轰然倒塌,其上的火药跳入跃动的火焰,引起了更大更响的爆炸,一发不可收拾。
      火药渣子炸断了辘轳的钉子,庞然大物从上掉落,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被火焰吞噬。
      楚衡川带着南酌退至远处,审时紧跟而来,低头去看,火光中赤鸦与杨之修正周旋着,刀剑相交,铮锵作响,但杨之修很快就处了下风,被赤鸦打断了长剑,踹倒在地。
      “多谢殿下相助。”南酌笑着,看向了两个洞口。火把高举,甲片摩擦声顺风而来,官兵如潮水涌入,迅速包围了这片不可告人之地。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