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虞》喜青菜

18、听緗楼

　　宋千转而对着那少年道：“即如此，为何城中之人只知她叫青葵而不知她叫秋叶青？”

　　那少年道：“其实我们也是不久前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那女子让我们帮她保守这个秘密…”他神色忽然一变对着宋千道：“你们不会将这消息传出去吧？”

　　宋千摇了摇头，他终于明白为何刚才那少年表现出对他二人有防范之心。

　　宋千看了眼少年又道：“请问，她现在何处？”

　　那少年道：“在这城中的听緗楼里。”

　　宋千微微一愣，问道：“听緗楼？…”

　　那少年点了点头接着道：“听緗楼是覃州城里最有名的地方，那儿时常会有文人雅士聚集在一块儿，经常饮酒赋诗，那儿招来的都是极有文采之人。听说她就在那听緗楼里为人抚琴。”

　　李明看向宋千转而道：“大哥，看样子，她就是那信中女子，既然知道了，我们就去把信给她吧。”

　　宋千点了点头，他也想尽早把这件事了结。

　　宋千转而对着李明道：“眼下这封信还是先好好收起。”他将信收入袖口，又对着李明道：“我们还是先去这听緗楼里走一遭。”

　　他二人拜别了那老者与少年，便接着前往听緗楼而去。

　　这听緗楼地处覃州城的中心地带，极为繁华，此刻那楼边街道热闹非凡，可是那楼中似乎很安静。

　　宋千望着眼前的楼宇不禁一怔，只见那听緗楼共有上下七层，那楼阁拔地而起高耸矗立，此刻在这覃州城中极为凸出。想那女子平常在上面弹奏曲子，这城中方圆之内几乎都能听见。

　　宋千又瞧向那楼阁，只见那朱红的楼角处勾连着瓦墙上端，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出微红的光芒，粼粼闪耀。楼阁两旁刻有两株梅花在那撑楼的柱子上，连接着那白釉般的墙壁。

　　宋千又抬头看向那门楣处，只见那块金色的牌匾映入眼中，上面写着“听緗楼”三个大字。这字迹呈墨黑色，此刻在夕阳的映衬下宛如有了生命般，与这幢楼阁连接成一个整体，引诱人想要进去探寻。

　　那靠门的一旁有个柜台，此时柜台前正站着一个人。

　　宋千瞧见那人却感觉极为奇怪，只见他一只手按着算珠，另一只手却拿着一本书正在仔细瞧着。好似极为痴迷。那墙边一隅处放着几张青石凳，此刻那上面正坐着位白衣书生模样的人。那人手中握着一支墨笔，正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宋千脸色微变。

　　他抬头朝那楼阁的最高层望去，此刻那里正响起令人熟悉的琴箫之声，那声音还是如此空灵婉转。令人不能自拔。

　　李明道：“大哥，看样子，那女子此时就在这阁楼之中。”

　　宋千点了点头，道：“我们进去！”

　　他话音刚落，步子已踏了进去，李明抬头看了眼周围，也紧跟着而入。

　　他二人从那柜台之人面前走过，那人忽放下手中书籍，抬起头看向李明二人，问道：“二位这是要去哪里？”李明一愣，回过头打量了他一番，只见他年过花甲，一头白发，手中却拿着一本书，看起来极富文采。

　　李明转而对着他微微道：“我们要去这儿的最高处。”

　　那人打量了下李明二人，忽问道：“二位，可知这听緗楼是什么地方？”

　　宋千微微一笑道：“自然是饮酒赋诗，汇聚才子之地。”

　　那人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二位只知道这里是人们常来饮酒赋诗的地方，却不知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去那顶楼听青葵姑娘弹奏一曲潇湘。”

　　“哦？”宋千心中不禁疑惑起来，转而对着老者道：“那如何才能去的？”

　　那老者看向李明二人微微点头道：“二位若想要去往这第七层，就要对答出一首诗来，假如二位能对的出，就可继续前行，不然只能留在此处。”

　　“哦？”宋千心下不禁升起好奇，想不到这儿竟有这样奇怪的规矩。

　　李明看了眼那老者转而对着宋千道：“这上楼的规矩倒还挺新奇，大哥！不如就答应他，与他对又如何。”李明不禁道。

　　他知道宋千文采斐然，自然对宋千也极为自信。

　　宋千愣了下，沉思了片刻，转而对着李明道：“这其中莫非有什么…”他不禁叹了口气，因为现在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良久，宋千终于对着那老者道：“既如此，就请出题吧。”他感觉这规矩极不寻常，可是既然来了，他就没什么可顾及的，说不准这里还藏有什么秘密。

　　忽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出：“好，有胆识，二位请。”

　　宋千被那声音一惊，转而瞧向那里，他不禁有些惊讶，那声音原来是方才那个书生模样的人所发出，此刻他从石凳上站起，手中握着墨笔，正对着那青石板上的纸张书写，宋千瞧见那纸上字迹，不禁愣住，只见那字迹极为简单明洁，给人一种清爽之感。

　　只见那纸张上写到：“明日东升起，天涯落客处。”

　　那书生写完，将手中纸笔递与宋千，转而伸出手道：“请！”

　　宋千从他手中接过那笔，顿了下，沉思了片刻，便挥动手指写道：“皓月复长空，海角情万里。”

　　那书生愣了下，盯着宋千写出的字迹，良久赞叹道：“好，倒对的很工整。”他看着那张字迹，很是兴奋。

　　忽然那人又叹了口气，伸出手，向旁边一指。

　　宋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处梯口。

　　他微微一笑，向那人拱了拱手，道：“多谢。”转而和李明就要走进那梯口。那人看了眼李明转而对着宋千道：“这诗是你对的，你去便可，把他留下。”

　　李明一愣，想不到这地方如此刁难，道：“我和大哥是一起的，大哥去哪，我就跟着。”他竟耍起了泼皮。

　　那人看着李明，脸色微怒。

　　宋千随即道：“我这小兄弟也是极富才华，必然要同我一起前去。”那人狐疑的盯着李明打量了一番，李明也对着他打量了一番。那人气道：“你…”

　　李明朝那人做了个鬼脸，便跟着宋千走了进去。

　　李明和宋千向那二层走去，走至那层楼处，只瞥见一抹微红瞬间映入了眼中，此刻面前一女子正坐在椅子上，她的旁边是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砚台，此刻她正在那桌岸上砚墨，那女子听见脚步声响，转过身来向着李明二人瞧了眼，目光中露出一抹讶异，便又低下头去。

　　宋千瞥见她的样子，不禁微微愣住，这女子长得并不出众，嘴边挂有一颗黑痣，面色微红，她头上的青丝已盘成发髻，此刻有几缕青丝垂于额前，倒显出她有些妩媚来，忽然她抬起头将手中墨笔轻轻放下，对着宋千二人道：“两位，应该知道这儿的规矩。”

　　宋千走至她身前，拱了拱手道：“当然，请出题。”

　　那女子看了眼宋千，似乎感觉他很有自信，转而抬起手拂了拂额前的几缕青丝，挥动起墨笔，只见一行字迹慢慢从她笔下展现出来…

　　李明朝那字迹看去，不禁微微吃惊，这字迹清秀绝美，出尘脱俗，不免让人心生敬佩。

　　良久，那女子停下了手中笔墨。转而伸出手对着宋千道：“请。”

　　宋千瞧着那行字迹不禁称赞道：“好。极好！”他没想到这女子竟写出这么好的诗来，因为太好，所以他忍不住夸赞起来。

　　忽然宋千眉头一皱。

　　李明看着那诗句不禁也皱起了眉头。

　　这句诗并不容易解答。

　　只见那纸张上写着：“山水雾空雨蒙蒙，花鸟鸣笛鹭莺莺。”宋千眉头微微皱起，努力思索着应该如何解答。

　　他不禁用手轻轻叩击着额头。

　　良久，李明道：“大哥，不如我来试试。”

　　宋千点了点头。

　　只见李明对着那女子道：“海浪滔天风呼呼，乌云密布雷闪闪。”那女子愣了下，似乎在忍着笑，缓缓道：“敢问，这就是你要对的诗句？”

　　李明道：“当然。”

　　那女子又道：“我看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对诗。”

　　李明不禁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那女子格格笑了起来，道：“你就是来凑热闹的。”说完，她看了眼李明，那笑声更甚，看起来竟有些嘲讽的意味。

　　李明不禁脸色一红，呢喃道：“难道我对的字句不对？”

　　那女子摇了摇头道：“不对。”

　　宋千转而看向一旁。眼神中竟升起浓烈的期盼，他瞧向那诗句道：“我来试试！”

　　只见他拿起笔墨在纸张上画了起来，字迹慢慢展现，那女子脸色微变，盯着宋千手中挥动的笔墨道：“这还有些意思，不像他…”她转而看了眼李明。

　　接着道：“如此，便算你们过了。”

　　只见宋千在那纸上写道：“海天云畔风萧萧，鱼虫噪鼓鸶燕燕。”

　　宋千向那女子拱了拱手。

　　那女子点了点头，伸出手将通向那上面一层楼阁的帘子扯下，露出了那一层的入口处。

　　宋千擦了擦额头，他没料到这对诗竟能让他如此的头疼，看样子，想要到达那顶楼，见到那信中的女子，并非容易之事，他转而对着那女子拱手道：“多谢了。”

　　那女子又对他点了下头，便坐回了那岸桌旁，又砚起墨来，不再看向他们。

　　宋千和李明便顺着那步梯向上而去…

　　宋千站在第三层的入口处，微微愣住，只见里面一位老者手拿墨笔正在作画，此刻神情专注，丝毫没有觉察到周围有人闯入。

　　他二人走到那老者身旁，只见那老者用笔正勾勒着那画角处的一隅，此刻那人身心都聚集在那幅画里，并没察觉到李明二人已走了进来，宋千瞧向那副图，不禁神色一变，只见那图画上一轮明月悬于空中，绵延不绝的山脉接连着天地，气势恢宏。

　　他向着老者手中勾勒处瞧去，只见他正在勾画着一个小人，那人坐在山脉下一处石阶小道上，正抬头望着天边的明月。那老者正画的起兴，丝毫没有觉察到宋千已来到他身前。。

　　李明站在那里。忽然想要开口，宋千朝他摇了摇头，李明看了眼宋千随即忍住了。

　　良久，那老者似乎终于将那副图画点缀完成，手中笔墨也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才发觉此刻面前站着两人，他脸色有些惊讶，转而向着李明二人笑了笑。道：“二位，可是来这里对诗的？”

　　李明瞧见那人却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来，那人眼睛炯炯有神，他脸上也极少有皱纹，如若不是满头的白发，他倒真看不出年纪来。而此刻那人的满头白发却令他显得苍老异常。

　　李明二人听到他询问便点了点头。

　　只见那老者道：“二位能来到这里。必然是通过了前面两层的考试，想必怀有非凡的才华。”

　　那老者忽然望向李明道：“这位小兄弟可愿来作答？”

　　李明微微一愣，随即道：“当然可以。”

　　那老者又道：“我这题目和二位之前所答倒略有不同。”

　　他顿了下，接着道：“二位请看。”只见他将那幅图从桌岸上拿起，展现在李明二人眼前，李明看着那副图，不禁暗暗称赞，那副画被他拿在手中，竟似活了般，画中之人似乎在遥望明月，寄托思念。令人不禁感叹他怎会画出如此的佳作。

　　良久，那老者又接着道：“二位，就请根据我这幅画来作一首诗吧。”

　　那老者说完，将那画挂在墙上，面露微笑。

　　李明却有些忍不住，忙问道：“那我们如何才算过关？”

　　那老者颔首，微微道：“只要二位作出的诗与这画境相通，自然就算过关。”

　　李明道：“此话当真。”

　　那老者点了点头。

　　李明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那老者微笑着点头又道：“当然，二位，请。”只见他拿出一张纸铺在桌岸上，将笔墨摆在上面。

　　李明走到那桌岸旁，提起笔就写了起来，只见他写道：“月亮弯弯似大船，一人坐在山路边，倒像在寻心上人，但却望眼又欲穿。”

　　那老者看着李明写出的字句，神色一变，道：“小兄弟，这就是你作的诗？”李明点了点头，对着老者道：“正是。”李明心下不禁有些得意。他已感到自己理解了这副画的意境。

　　那老者忽慎怒道：“你们两个还是走吧。”

　　“走？”李明吃惊道。他实在没想到老者会说出这个字。又追问道：“去哪里？”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那老者缓缓道。

　　李明神色一变，忙道：“等一下，难道这画中之人不是在思念心上人？”

　　那老者摇了摇头道：“你既然没有理解到画中之意，就请回去吧。”他看向李明，神情冷漠。李明道：“还有他呢。”他用手指了指宋千，接着道：“他还没有作答。”

　　老者看向李明叹了口气道：“我这儿只有一次机会。既然你已经答过，便不可再令人作答了。”

　　李明猛然一顿，没想到这老者竟只留给一次机会。他看了眼老者道：“刚才你可没告诉我这个规矩，不然肯定是我大哥来作答了。我大哥文采斐然，他来作答，肯定能过关。”

　　那老者紧闭双目，不再答话。李明看着他道：“难道前辈忍心让我们止步于此？”

　　那老者还是默然不语。

　　李明忽急切恳求道：“前辈…”

　　良久，那老者叹了口气，终于点了点头，转而望向宋千，道：“既如此，好吧，那就再答一次。”

　　宋千对他拱了拱手道：“多谢。”

　　只见宋千盯着那幅画仔细瞧着，突然他微微一愣，盯着画中的人儿看的出神。他猛然一惊，这画中人竟是位少年，他望向的也不是那轮明月，而是绵延不绝的山脉。此刻宋千看着那幅画仿佛有了另一种意境。

　　良久，他盯着那画缓缓道：“莫非，这画中之人，就是你？”

　　那老者脸色一变，冷漠的脸上忽然显现出惊讶之情，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闭上眼睛缓缓道：“请作答。”

　　宋千拿起那桌上墨笔，在纸张上沙沙写了起来，他每写一笔都要抬头看那画一眼，良久，他放下手中笔墨。对着老者道：“请看。”

　　那老者睁开了双眼，盯着他写的字迹，脸上不禁透露出一抹讶异，只见纸张上写着：“重山已落日，月明星已稀。少年华发生，今朝是何夕。”

　　那老者猛然愣在原地，嘴中不住重复起宋千写的诗句：“今朝是何夕，今朝是何夕，今朝是何夕啊？”

　　他苍老的脸上竟显出一抹渴盼，终于他眸子低沉下来，转而看着宋千道：“你们走吧。”

　　李明道：“往哪里走？”

　　那老者忽然叹了口气道：“你们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往前行了。”

　　李明道：“为何？”

　　那老者忽闭起双眼不再答话。宋千不禁一怔，此刻那副画后面竟有一个梯口，看样子。这梯口就是通往第四层的入口！

　　他对着李明道：“走！”

　　他二人转瞬间已踏入了那梯口处。

　　宋千二人走后，那老者缓缓睁开双眸，身形一顿。又仔细盯着宋千写的诗句道：“二十年了…师傅，你好狠啊。”

　　宋千与李明踏入那第四层的入口，只闻到一股麝香扑面而来，他不禁有些好奇，看样子，这层的主人倒也有些与众不同。

　　他和李明向着那梯口走出，只见眼前是一个案台，上面有个香炉正在冒着青烟，那麝香味就是这香炉所散发出来的。

　　李明四处打量了一番，这儿竟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张桌子，一处案台。李明不禁沉吟道：“这…”

　　宋千也是微微一愣，他走向那墙边伸出手仔细摸索着，却什么也没发现。这层竟然没有梯口，那该如何通往第五层！

　　他心下不禁有些怀疑，便大声道：“请问，这是什么题目？”良久，却并未有人回应。

　　宋千走到案台旁，盯着那缕缕的青烟，陷入了沉思，这儿没有梯口，那这去往楼上之人又是怎么上去的？此刻那袅袅的青烟在宋千面前直直而上。宋千盯着那香炉，缓缓道：“这…这是…”他猛然抬头望向青烟飘向的地方，竟是头顶之处！他抬头看去，原来梯口就在他的头顶上。他陡然有些明白，原来那张桌子故意留在这儿，是供人借助上去。不过好在他二人有轻功在身，不需要借助外物。

　　李明忽道：“早知如此，我们还不如直接飞上七层。也省得这些麻烦。”宋千摇了摇头，道：“若是这样，她定然不肯见我们。”

　　“可是这儿，为何没有让我们答题？”李明不禁有些疑惑。

　　宋千看了眼梯口，道：“确实有些奇怪，先不管它了，我们上去再说。”

　　宋千踩在那桌子上，双手攀附着梯口，脚下一蹬，便没入这层楼顶。李明抬头看了一眼，道：“大哥，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