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你》韫路

38、第 38 章

　　林初睁开眼睛时，周围很安静，只有“刷刷”的翻书声。
　　等彻底缓过来后，她看了眼手机——6月6日，19:03。

　　回溯了！

　　林初提了口气，来不及收拾，直接背上书包就飞奔到楼下、
　　外面雨下得挺大，林初全身很快就湿透了，陆让森给她留的伞也没拿。
　　但她的书包是防水的，漫画书湿不了，所以也顾不上这些。

　　她一边给陆让森打电话一边跑到矮墙的地方。
　　对方没接。
　　林初加快了速度，此时救护车还没来，天空刚黑透，因为下大雨外面没多少行人。等跑到小巷子的时候，她看到了倒在墙边的陆让森。

　　“陆让森！”她慌张地喊了他一声。

　　他一动不动。

　　林初跑过去，蹲到他旁边，陆让森垂着脑袋，偶尔经过的车灯照亮了他的脸，那张脸全是血和污泥，几乎要看不清五官了。
　　他穿的是黑色衣服，所以看不清血迹，但腹部插着一把刀，坐着的周围全是血。
　　头发被雨淋湿，黏黏糊糊站在脸上。
　　脆弱又安静。

　　原来流了这么多血吗……
　　林初的眼睛酸涩起来，雨水打在脸上生疼，她拼命忍哭，却还是忍不住发出呜咽声。

　　冷静！
　　冷静下来！

　　陆让森还有救。林初看了眼时间，在心里告诫着自己要镇定，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19:35。

　　她记下后迅速拨打了120。
　　医院里学校这里有段距离，林初边等边盯着陆让森。

　　陆让森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久，浑身都是冰凉的，林初也不敢随便动他，怕牵扯到伤口，只能蹲在旁边这么看着他，她伸手帮他擦掉脸上的雨水，被他冰凉的皮肤激得一哆嗦。

　　救护车来这里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林初听到救护车声时，立刻起身，从巷子里跑出来，冲停下的救护车招手：“这里！这里！”
　　几个救护人员过来，看到陆让森后立刻从车里拿了担架。
　　林初松了口气，跟着一起上了车。

　　*

　　第二次在手术室外等待没有像第一次那么无措了。
　　但依旧是焦虑不安的。

　　林初盯着手机屏幕，看着它渐渐变暗，直到灭掉。灭掉之后按亮，再看上面的时间一点点变化。

　　大概九点半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推开。

　　林初立刻站起来：“医生，怎么样了？”
　　依旧是先前的那个医生，他朝林初看了眼：“你是他同学吗？”
　　林初点头：“他家长暂时联系不上，我会和老师说的，他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沉默片刻。
　　林初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

　　“抱歉。”

　　林初腿快站不稳了。
　　怎么会……

　　她头皮发麻，因为被雨水淋透，身上带着一股寒意，衣服皱皱巴巴黏在身上，看起来狼狈极了，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他……是怎么了？我、我……明明他身上只有一次伤口，我这次很早就找到他了，怎么、怎么还是这样……”

　　医院看她被打击到了，也没注意她话里的意思，先将人扶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我知道你有点难以接受，但他送来的时候身上很多器官就已经受损了，应该是被殴打的，还有那一刀的位置也很致命。”

　　医生看着失魂落魄的林初，觉得对方应该也听不下去，只好劝她节哀，又让护士报了警。

　　“哗啦”一声，手术室门打开了，林初盯着病床上将陆让森完全遮挡住的白布，无力将脑袋垂到膝盖上。
　　殴打、致命伤……看来得回到陆让森遇到李则安他们之前才行。

　　林初抿紧嘴唇，指尖攥到发白。
　　她深吸了几口气，找前台借了纸和笔，在纸上写下“陆让森”三个字，因为是连写，用了5秒。加上她当时找笔的时间，差不多十秒左右。

　　林初将笔还给护士，剩下那张写了陆让森名字的A4纸被她折好，放在书包里。
　　晚上的医院依旧灯火通明，一楼急诊和挂号那里排满了人，就这样还有不少进来的人。

　　林初逆着人流，朝医院门口走去。
　　她一直站在那里，盯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

　　直到雨停的那一刻，她看了眼时间：22:03。
　　随后拿着漫画书跑下台阶。

　　*

　　林初再次回到了熟悉的房间里。
　　她快速从书桌的笔筒里拿到笔，快速在漫画书上写下了陆让森的名字，只是这次，她少写了最后一画。

　　在心里默念了五秒，她才将最后一画补上。
　　熟悉的白光令她晕眩。

　　*

　　猛地睁开眼睛，林初按住跳个不停的太阳穴，看了眼时间：18:20。
　　天还没黑，只是布满了一层乌云，大雨倾盆落下。
　　林初拎着书包，飞快跑出了图书馆。

　　翻墙、小巷子……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这次她的速度要更快。

　　离巷子还有十几米远，她就听到了一阵吵闹声。已经遇到李则安了吗？林初发了疯地冲到巷子口。
　　她看到那群混混一哄而散，只留下靠在墙边的陆让森。

　　“陆让森——！”她哭喊着，但对方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雨开始往下砸，陆让森的伤口是新的，林初发着颤帮他按住伤口，血却顺着她的指缝流下来。
　　“别这样、别这样……”
　　她边哭边给打了120，坐在陆让森旁边无力的等着。接着又看了眼时间：18:34。

　　这是陆让森受伤的时间。
　　过了一分钟，雨停了。又过了五分钟，雨开始下起来。

　　*

　　因为是致命伤，就算送医及时也没能抢救过来。但林初却比前两次都要充满希望。她背着书包，怀里抱着一本漫画，站在医院门口等着外面的雨变小。
　　再停下。

　　*

　　第三次，她多等了十秒。
　　这次穿回来的时间是17:50。

　　没比上次早多少。
　　林初连呼吸都不敢多一次，直接拿上书包往外跑。

　　这次正好撞上了李则安那群人围堵。

　　眼看着陆让森被他们猛推到墙上，发出一声听起来就很疼的皮肉撞击的声音，林初一身的疲惫和愤怒全都化为了勇气，她那么小的一个人，单薄柔弱，却直接朝那群人嘶吼：“你们干什么！”

　　这一喊，那群人顿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林初身上。
　　李则安认出了她，冷笑了声，又朝陆让森讽刺道：“你还挺招女人疼的。”

　　陆让森紧皱着眉，看着林初快要溢出水汽的眼睛和生气的神情，第一次大声对她说话：“林初！走。”

　　这一声让林初稍微恢复了点力气，她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
　　陆让森还没死。

　　“我不走，我都试这么多次了就是为了你，你别赶我走……”林初哭着道。

　　“搁这演戏呢，不走不走吧，哥哥想看你们来个现场实战。”李则安旁边一个男生边猥琐笑着边朝林初那边走过去。

　　林初皱起眉头，朝周围扫了一圈，动作迅速地拿起角落里的木棍子，径直走到朝她走来的混混面前，直接朝他肩膀上来了一棍子。
　　对方凄厉的叫声响彻了整个巷子。

　　这群混混大概也没想到林初一个小姑娘竟然能和他们硬刚着来，震惊几秒后全都朝林初这边骂骂咧咧围过来。
　　“你他妈挺有种啊。”
　　“想死了吗？”

　　林初一句都没听进去，她的心脏快要跳出来，看着围过来的七八个高个子，开始感觉到后怕。
　　她咽了咽口水，攥紧棍子，扯着嗓子：“你他妈才想死！”

　　这群人被震惊了，尤其是李则安，挑眉朝林初看了看：“舍不得他被打啊？那你过来，代替——”

　　还没说完，李则安脸上就挨了一拳。

　　林初愣住，朝陆让森看去。
　　此时陆让森脸上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阴郁。头发压着眉眼，满脸的戾气。

　　似乎是嫌一拳不够，很快，陆让森又直接朝他背上来了一脚。

　　周围一群小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嚷道：“操！你他妈活腻了！”

　　几人将林初和陆让森围到了一起，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最后一起涌了上来。林初攥紧了棍子，她身板小，又没力气，但凭着那副不要命的样子，竟也用棍子打到了好几下。

　　另一边，李则安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趁着林初不备捅过去。等林初看到的时候，身体已经来不及躲了。
　　林初的呼吸停下来，眼睁睁看着冒着寒气的匕首朝自己袭来。
　　冰凉的雨滴落在她脸上。

　　想象中的刺痛并没有出现，反而，她觉得很温暖。是人的体温。还有陆让森身上熟悉的味道。

　　“卧槽，安哥，你干什么了？”
　　“不会出人命吧。”
　　“马上要高考了，我可不想进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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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群人一哄而散，只留下两人。
　　陆让森失去了力气，倒在林初身上。林初几个趔趄，靠墙支撑着，结果发现那把刀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插到陆让森腹部。
　　而是，胸口。

　　正好是心脏的位置。

　　林初眼皮跳得厉害，哆哆嗦嗦喊着陆让森的名字，可对方除了流血什么也没做，意识也在渐渐失去。
　　林初咬牙撑着他，但失去意识的成年男性重得像铁，林初根本撑不住，最后直接跟他一起滑到地上。

　　地上很快就有了血迹。
　　林初被这些鲜红的血迹弄得两眼发晕，浓郁的铁锈味让她不停发颤。她强迫着自己冷静，看了眼手机屏幕。

　　18:07。
　　时间变了。

　　*

　　林初这次没打120，也没去医院。
　　这天晚上的雨一共下过两次。

　　第一次从18:05到18:35。
　　第二次从18:40到22:03。

　　林初盯着朦胧的雨幕。
　　坐在陆让森旁边，等着第一场雨停。

　　18:30的时候，巷口对面的音乐喷泉响了。
　　她呆滞地盯了五分钟。
　　喷泉和雨同时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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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敢停留过久，每次都是5秒5秒的往上加，所以也有了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她不知道循环了多少次，就这么来回尝试着。

　　终于这次。
　　她回到了6号上午。

　　回来的时候正在宿舍，林初拿起手机就给陆让森打电话，这次电话终于接通了，陆让森的声音略微惊讶：“林初？不是说下午才——”
　　“你在宿舍吗？”林初打断他，拔高声音，“你在不在宿舍？”
　　陆让森顿了下：“在。”

　　“那你千万别出门，今天一天都别出门，把宿舍门好好关着。”林初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不要问我为什么，求你先这么做吧。”
　　“森森。”

　　她感觉自己好久都没这么喊过他了。

　　陆让森很快回答：“好。”

　　林初松了口气。
　　她想着只要熬过今晚就好了。

　　她忐忑不安地等着，每分每秒都特别煎熬。她特别想给陆让森打电话，和他说我们跑吧，离开这里，然后复读一年。

　　然而晚上十点，救护车响亮的声音从窗户外传来——

　　陆让森的电话接不通。
　　林初透过窗户看着停到了三号楼的救护车，虚脱坐回到椅子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特别绝望。

　　好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陆让森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