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你》韫路

39、第 39 章

　　林初在椅子上瘫坐了几分钟。
　　楼下救护车的声音穿过窗户，传入她的耳朵。

　　看着外面下个不停的雨，林初盯着放在桌子上的漫画书，因为无限循环穿越，书多少沾到了雨水，书页变得皱皱巴巴的，潮湿、黏腻。

　　感觉快散架了。
　　无论是书还是她。

　　林初深吸了一口气，将绝望的念头一点点塞回去，重新振作了精神，抱着书跑出了宿舍。

　　*

　　头疼得要命。
　　林初听见一阵窃窃私语以及班主任洪亮的声音：“准考证要拿好了啊，到时候丢了就没办法进来的，重新打印耽误时间，一定要保管好！”

　　准考证？

　　林初努力保持清醒，猛地睁眼，发现自己在教室里。
　　讲台上，老师挥舞着教鞭，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写着三天；几个课代表正捧着准考证在走廊里来回穿梭；空调吹得后排的人穿上了外套，而前排的人早已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小风扇放在桌上还一边汗流浃背；窗外，是毒辣的日光，和不知疲倦的蝉鸣。
　　热闹、熟悉。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6月3日，10:23。

　　林初回神，迅速转过脑袋。
　　陆让森像往常坐在她后排的座位上，脊背挺拔，见林初回头，原来耷下的眼睛抬起来。

　　林初那张脸明明挺有活力，看着也不困倦，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竟透着几分惨白和疲态。
　　陆让森担心道：“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吗？”

　　男生熟悉的温和声线让林初的眼睛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僵硬却又死死拽住他的手腕。
　　她什么话也没说，就是边看着他边哭。
　　她哭得无力极了，眼睛大颗大颗往下砸，却紧咬着下唇憋着声音，很快，眼尾一圈都变红了。

　　陆让森不知道原因，见她突然哭得这么凄厉可怜，无措地抽了个纸巾帮她擦眼睛：“你……你怎么了？”
　　他伸手，慢慢帮她顺着背。

　　他不安慰还好，越安慰林初就越委屈，眼泪越擦越多，眼睛和鼻子都哭红了，直到最后引得周围好几个同学往这边看才慢慢收住。

　　她吸了吸鼻子，用还带着鼻音的声音指责他。
　　“你知道我为了你跑了多少趟吗？我的头好晕，淋了好多次雨……陆让森，你好讨厌啊。”

　　她一边这么责备着他，一边却又紧紧拽住他的手。

　　她害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害怕自己再次回到那可怕的无休止的穿越循环里。

　　害怕自己没办法改变一切，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眼睛哭得有点疼，林初也不好意思去看陆让森此时的表情，她猜他大概是惊讶的，毕竟这些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
　　“明天我不回去了，你也哪里都别去，休想离开我的视线。”
　　好不容易回到了3号这天，她会竭尽全力改变陆让森的命运。

　　而陆让森，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张带着包装纸的湿巾，递过来，又安慰道：“我哪儿也不去，只陪着你。”

　　林初小声“哦”了声，转回去。
　　过了一会儿，她又转过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病？”
　　“……”陆让森顿了下，“没有。”

　　林初当没听见：“别骗我了，要是你突然哭着对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也会觉得你有病。”
　　陆让森沉默半天：“我不会哭成那样。”

　　他这一句让林初后知后觉不好意思起来。但她还是舍不得让陆让森离开自己的视线，她抿了抿嘴唇：“森森。”
　　“嗯。”
　　“我们会考上大学的，对吧。”

　　陆让森的眼睛漆黑，安静的像一潭幽深的泉，半晌才看着林初：“会的。”
　　你会考上的。

　　*

　　准考证发下来后，林初将它放在一旁，沉思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总要做些什么，才能改变陆让森的6号那天的命运。

　　可她之前试过很多次了，无论是躲、正面面对、提前叫救护车……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结局。

　　前排的同学还是刷题，声音传到他这里：“你这么硬想怎么想不出来，你把试卷倒过来，然后换个角度看看……”
　　林初听着他们的谈话，怔了下。

　　换个角度。
　　如果……改变的不是陆让森这边的轨迹，而是李则安呢。
　　李则安明显是6号那天从补习班偷溜出来的，如果能提醒他的补习老师这点就可以防范了。

　　林初立刻挺背，朝教室周围张望了一圈，最后，视线定在了姜奕眠身上。

　　*

　　“我倒是可以帮忙。”姜奕眠的舅舅在那个有名的补习班里当老师，上次她也是给对方打了电话，李则安最后才能乖乖回去。
　　她朝林初看了眼：“不过你怎么知道他这几天会跑出来？”

　　林初当然不会和她说实际情况：“这几天不是关键吗？我怕我和陆让森万一有个意外，高中的辛苦都白费了。”

　　姜奕眠是真心把林初当朋友的，见她这么说，自然没再过问太多，直接答应了。
　　林初道了谢谢，刚要走，就被姜奕眠喊住：“利用完你就要走？”
　　“……”林初回头，朝她眨了眨眼。

　　姜奕眠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沉默几秒，终于问：“我看你志愿上填的颍南大学，你要考这个？”
　　林初反应很快：“你偷看我志愿了？”
　　“……”姜奕眠无力反驳，“不小心看到了。”

　　林初也没继续戳穿她：“对，我要考这个，你呢？”
　　“能考上哪个是哪个。”大概是高考在即，以后见面机会寥寥无几，姜奕眠朝她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林初，能遇到你真的很好。”

　　就算取向不符合，但一个大美女主动示好，林初心都快化了：“你……谢谢。”

　　“有时候我真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就跟假的一样，感觉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固定的身份，太压抑了。”姜奕眠继续道，“你知道吗？我有段时间疯狂迷恋顾耀，跟不受控制一样，可明明考大学才是我的梦想。”
　　“班上的同学也是，女生几乎都喜欢他。”
　　“人就一定要有喜欢的人吗？就不能为自己的事情考虑吗？”

　　“我觉得好压抑，感觉人生之后的路都被安排好了，直到我遇到了你。”姜奕眠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睛很亮，“你从不围着顾耀转，也不多给他一个眼神，每天对着成绩发愁。”
　　“你去看篮球赛也是为了给另一个人加油。”
　　“我觉得，我好像不孤独了，我在这个世界里有了朋友。”

　　林初安静听她说完。
　　其实姜奕眠作为《雨霁》女主，人设并没有多好，为了衬托男主高光，漫画里很少提到她学习的事情，遇到困难了也总是找男主解决，显得像个傀儡。

　　就像姜奕眠自己说的那样，她觉得这个世界都是假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身份。

　　不过出乎意料，姜奕眠已经意识到了这点。
　　林初不由钦佩道：“你好厉害！”

　　姜奕眠被她夸得脸红：“你突然……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你想想，你长得漂亮成绩又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因为别人的想法影响你。想考大学就考大学，想喜欢谁就喜欢谁。”说到这里，林初停了下，“不过别喜欢陆让森，他太爱我了，你会受伤的。”

　　“……”姜奕眠嫌弃道，“我连他脸都记不住。”

　　林初盯着姜奕眠，突然笑了两声。她笑起来眉眼都是弯着的，特别有感染力，姜奕眠夜忍不住笑了。
　　“对了，我明晚生日，你过不过来？就在我家，人不多。”姜奕眠生怕她不愿意，“我叫司机去接你，就一小会儿，不耽误你学习时间。”

　　林初想到之前，姜奕眠确实给她发过消息，问她4号晚上要不要来她家参加生日会。因为当时要趁着晚上那场雨回去，林初便拒绝了。
　　这次倒是没拒绝的理由。

　　姜奕眠见她犹豫太长时间，催促道：“来不来啊？”
　　林初点头。

　　之后两人回到了教室。

　　放学的时候，林初回头将要给姜奕眠过生日的事情告诉陆让森。陆让森听到后，像是在思考什么，最后淡淡道：“我陪你一起。”
　　“别别！”现在林初最怕的就是陆让森提前出意外，“我们女生聚会哪有带家属的？你自己好好在宿舍待着，哪里也别去，记住，千万别出去啊！我会查岗的。”

　　她说完就转过身收拾书包，也没注意到陆让森紧皱的眉头。

　　*

　　因为临时才说，林初也没时间去准备礼物。
　　但空手去不太好，于是便去了学校附近的精品店给她买了个玩偶，等店员包装好后，她给姜奕眠打了电话。

　　很快，就有车停在了学校门口。

　　姜奕眠家里有钱，住在别墅区，等林初到的时候，对方已经换上了白色的裙子。
　　生日蛋糕放在桌上。客厅布置得很温馨，不过人特别少，除了她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生。

　　“那是我表姐，来陪我过生日。”姜奕眠解释道，“我爸妈比较忙，我懒得让他们帮我办，每次都一大堆不相干的人。”
　　林初：“所以，你就请了我一个吗？”
　　姜奕眠嘴硬：“看你平时学习太无聊，怕你学成书呆子才喊你的。”

　　林初笑了笑，将手里的玩偶递过去：“生日快乐。”
　　姜奕眠接过：“我是小学生吗？还喜欢这种东西？”
　　“多可爱啊！”林初知道姜奕眠傲娇的性格，很快就拿捏住，“你和它多配啊。”

　　姜奕眠很快耳根就红了，没再说什么，将礼物放好后又让林初坐到沙发上。

　　很快就到了八点，外面能听见沙沙的落雨声。姜奕眠戴着生日帽，林初和表姐在旁边给她唱生日歌。
　　关了灯，摇曳的烛光里，姜奕眠闭眼许愿。
　　她几秒后就睁开眼吹了蜡烛。

　　林初惊讶：“这么快吗？”
　　姜奕眠：“‘考上大学’几个字要许很久？”
　　“……”林初咳了声，“你怎么还说出来了？”

　　“我不怕说出来不灵，我肯定考得上。”
　　“……”

　　林初给她举了个大拇指。

　　人比较少，但蛋糕却挺大的，姜奕眠时不时跟林初聊着，又给她切了块蛋糕。
　　林初本想说自己不爱吃甜的，但毕竟对方生日不好扫兴，于是边囫囵吞枣咽了下去。

　　之后又聊了会儿。

　　姜奕眠：“对了，你和陆让森在谈恋爱？你们考同一所大学？”

　　林初“嗯”了声：“有水吗？”
　　她觉得嗓子有点干。

　　姜奕眠喊了保姆端水。

　　喝完后，林初发现呼吸难受，胸口很闷，强忍道：“应该吧，但他成绩比较好，可能考不上同一所。”
　　“哪有？你也不差。”姜奕眠盯着林初的脸，发现她额头出了一层细汗，“你怎么了？怎么——啊！”

　　随着姜奕眠的尖叫，林初两眼发黑，倒在了地上。

　　“她怎么了？”
　　“身上全红了，该不会是过敏吧！”

　　……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无数片段在林初的脑海里不断闪现。
　　像走马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