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故纵》公路飞行

55、第 55 章

　　顾魏本来以为会看到一个杀马特风的二傻子翻着白眼装着逼坳造型的照片，但是他大错特错了，照片里金发的陈宇，发色浅淡到近乎是银色，只带一点儿浅金，他穿着很华丽的洋装，有几件可能还是他妈衣柜里淘的香奈儿。别人染金色是杀马特，他染金色是小王子。
　　“很好看吧？”吴振峰拿回去自己欣赏，继续划拉，“他那时候太漂亮了，比女孩子还漂亮，是全校风云人物，隔壁几个中学的人都认识他。哦，竟然还有这张！”
　　吴振峰又给顾魏看，这张照片里，陈宇拿了个玻璃杯在喝水，耳边竟然还夹着一朵花，看眼线的深浅，这还化了挺浓的妆。
　　“谁给他整的？”顾魏问。
　　“他自己呗。”
　　顾魏不信，“这张照片里还化妆了。”
　　“哦，哪一张？这张啊？当然化妆可能是他妈帮他弄的。”吴振峰打开了话匣子，“你看过《一吻定情》吗，他妈以前可迷日剧韩剧了，就觉得自己儿子能培养成柏原崇，所以小时候也给他穿过花裙子拍照。后来陈宇上高中，跟他妈说他可能喜欢男人，他妈还挺自责。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还给他买各种粉红外套，粉红毛衣，反正他那时候喜欢打扮成这样，跟他妈也有关系。当然，可能跟我也有点儿关系。他没跟我表白过，但是小男孩的喜欢是写在脸上的，我也不是傻子，我就跟他强调我喜欢女的，我没想到他不是放弃，而是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吴振峰想起过去，笑容变得柔软，“过完暑假要开学了，教导主任说了，留发不留头，最后是我带他去理发店剪了，染回黑色，那时候他谁的话都不听，就听我的。”
　　“那时候你已经在当警察了吧？”
　　“嗯，刚刚警校毕业，他当警察，受了很多人的影响，可能我也算一个。”
　　“那时候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吴振峰想得出神，“可是后来……我爸出事了，我为了还他一个清白，离开警队自己去查，然后就……生活全毁了。”
　　两个人走到没有路灯的地方，然后开始往回走。
　　“其实我和陈宇……”吴振峰欲言又止，“算了，不说了……”
　　顾魏恨得牙痒痒，“你说吧，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没什么好介意的。就算你们睡过也没什么。”
　　吴振峰反问，“他没和你说过吗？”
　　“说什么？”
　　路灯下，吴振峰的眼睛闪闪发亮，他看了顾魏一眼，发现顾魏也在看他，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打量着，然后吴振峰又低头划拉了一张照片，“哦，这张是我最喜欢的一张，竟然也让我找到了，我发给你吧。”
　　顾魏低头看手机，这张照片里的陈宇是黑头发的，他站在池塘边的石板上，光着脚，挽起裤管，正低头看着水面，微风吹起了他的头发，发丝有点儿乱了，他的白衬衫看着特别飘逸，像壁画里那种仙女才穿的白色，整个人白得发光。池塘的水面上还有睡莲盛开着，他看着自己的倒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愿意叫这张照片《水边的阿多尼斯》，你觉得呢，可以画成油画的那种。”
　　顾魏真心觉得，十几岁的陈宇比现在还美，现在的陈宇剃了毛寸，穿着警服，一身浩然正气，完全没有阿多尼斯的影子了。
　　“我拥有过他，没什么遗憾的，那是你也不能拥有的。”吴振峰看着顾魏，眼神竟然都有了一丝挑衅。
　　是的，吴振峰的确是直男，但是面对十几岁的美少年，他真的拒绝得了吗？没人能拒绝。
　　天真，纯洁，执着，并且如此美丽。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也许他们真的会在一起。
　　是毒品毁了一切。
　　“我离开警队的时候他还在读高三，我都不知道他会报考警校，但是他当警察我一点儿也不吃惊，好像他毫无疑问就是会当警察。听说他那一年特别刻苦，因为前面不好好学习，可能上本科都困难，反正高三他发愤图强，硬是让他考上了。好在警校的分数不像你们医学院那么变态，要不然他是真的没那个本事了。”
　　顾魏一言不发，只是听他讲。
　　“我挑几张发给你吧，你可以去臊臊他。”
　　顾魏本来想说不用了，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仿佛吴振峰在炫耀他才有而顾魏没有的宝贝，但是十几岁的陈宇又真的太漂亮了，让顾魏忍不住想保留这些照片。他也一直自诩为帅哥，也从小爱打扮，可是回头看大学时期的照片，真的惨不忍睹，又土又肥又圆，当时以为多么洋气多么时髦的穿戴，其实在别人眼里看来就是个土鳖。和陈宇一对比，完全就不是一个LEVEL的。陈宇妈希望当星妈也不算异想天开，那时候的陈宇拉出去，不输任何的偶像明星。
　　吴振峰的生活在那个时候脱轨了，陈宇何尝没有受到波及呢？
　　他剃了板寸，去警校锤炼自己，在烈日下炙烤，在风雨中前行，最后成为了今天面目全非的陈宇。
　　每个人都变了。
　　吴振峰和陈宇，已经不属于小情小爱，他们是荡气回肠的情谊，超越爱情，超越朋友，超越生死。
　　。
　　自那晚散步以后，吴振峰有了明显的好转，他睡眠明显改善，每天早上起来看书学习，下午带着狗出去跑步，傍晚还能给顾魏做好晚餐等他下班回来。他在新的社交平台上开了个直播账号，推广他的民宿，每天对着镜头直播做饭，遛狗，种菜，在山里摸鱼，摘野果。镜头里偶尔出现顾魏，他跟观众介绍，这是他兄弟，是个医生，他每天晚上要给兄弟做饭，兄弟上班很辛苦，深夜他还要准备第二天一早的营养餐，兄弟比较养生，要荤素搭配，低热量，高品质。
　　他的账号很快吸粉无数，全国各地的人都预定了他的民宿，每天有陌生人来拜访。
　　他一改过去，很好地控制了情绪，简直成了热情好客同时温文尔雅的好老板，而且一眼看过去就是个有故事的帅哥。有人开他的玩笑，他只会害羞，从不生气。
　　顾魏觉得他好得差不多了，回乡下的次数就渐渐少了。
　　他窝在医生休息室的高低铺下，整晚整晚地翻着陈宇过去那些照片，开始失眠。
　　有一次，顾魏忍不住发了一张照片过去，就是陈宇戴着花拿玻璃杯喝水那张，他问：“这个是你？”
　　陈宇表现得很冷淡，他说：“谁没点儿黑历史呢？”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顾魏觉得他是故意隐瞒，或者说就是不想提这一茬。
　　顾魏想问，“你是不是跟吴振峰睡过，还在这儿跟我装雏儿呢？”
　　但是他问不出口。
　　他自己睡过的人比陈宇还多，陈宇只有一个吴振峰，顾魏有什么脸去吃醋？去翻旧账？
　　但是顾魏就是吃醋！因为他过去那些都只是走肾，但是陈宇是走心，他的人生规划都跟吴振峰脱不开关系，那是他的初恋，他为之奋斗的目标，当吴振峰的人生被毁掉的时候，陈宇的难过或许超过吴振峰本人。
　　他们是精神伴侣。
　　那自己呢？
　　顾魏承认，吴振峰的确有一种本事，能够轻而易举地摧毁别人的生活，把抑郁症传播得到处都是。
　　虽然他还不至于到抑郁的程度，他性格里大概是天生没那个基因，或者因为有着坚强的意志力，所以他可以用大强度的工作麻痹自己，他用优秀的业绩证明自己，以副主任医师的职称，低职高聘成为华清附属历史上最年轻的行政主任，接手胃肠外科的日常管理。过去梁周当上主任的时候也要四十岁了，顾魏才三十出头。
　　陈宇也忙，他的案子越深入调查越耸人听闻，他也不和顾魏提案情的进展，顾魏只是在新闻里看到那边地市的大小领导好多被卷在里面，双规的双规，下狱的下狱，小道消息更是传得神乎其神，说是警察局的头头上午还在开会中，突然来人把他带走，自此杳无音讯，电话都打不通了。
　　顾魏看到新闻的时候，陈宇都转战东部沿海省份去了，也就是说，他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是挺久以前了，这种新闻都是押着不让立刻发的。
　　陈宇肯定也顶着史无前例的压力在做这些事情，赵启渊虽然笨，常常被陈宇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案子查到一半，陈宇突然把赵启渊叫过去了，可见他需要知根知底值得信赖的助手。
　　微信里对话的内容少了，语气也不再轻松幽默，顾魏有一次生气了，觉得陈宇在给他打官腔，他竟然学会了打官腔，不可原谅。
　　“你知道你现在的微信备注是什么吗？”陈宇问。
　　“我管你怎么给我备注呢？”
　　陈宇给他截图，只见对话框上面赫然四个字——“局长夫人”。也就是说陈宇每次打开微信，看到列表中自己的头像后面跟着的，也是这四个字。
　　顾魏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讽刺我是不是？对，我知道，我虚荣！我还就跟你说了，你得加油，当不上局长没关系，反正我肯定要当局长夫人的，至于局长是谁都无所谓。”
　　陈宇道：“那你也加油，我一定要当院长夫人，至于院长是谁都无所谓。”
　　顾魏反手就给他也改了备注——“院长夫人”。
　　院长夫人：“加油，共勉！”
　　局长夫人：“不对啊，以后你不是局长，我不是院长，那咱俩要是滚床单，这算什么？”
　　院长夫人：“算太太团社交吧。”
　　顾魏被他逗笑了，然而想想照片里陈宇高贵冷艳簪着花化着浓妆喝水的样子，他又笑不出来了。也许当初属意当局长夫人的，是陈宇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