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故纵》公路飞行

56、第 56 章

　　陈宇这个案子办得旷日持久，本来预计一个月就能回来，后来拖成了三个月，三个月到期，都没回省城，又直飞东部去了，而且他的行程不定，都没跟顾魏报备。他说是组织上要求不许向任何人报备行程，让他们跟家人沟通好，争取家属的理解和支持。
　　团队里有些人顶不住压力都退出了，当然也有新的干警加入调查小组。
　　有一天顾魏在网上吃到大瓜，如日中天的影后都被抓走了，外界纷纷猜测是偷税漏税，只有顾魏觉得影后是不是也涉毒了。
　　每次顾魏问陈宇什么时候回来，得到的回答永远是“快了”。
　　顾魏从乡下搬回城里，跟吴振峰彻底保持了距离，陈宇偶尔问起吴振峰的近况，顾魏都说你自己可以问他，有时候甚至口气不善。
　　陈宇从吴振峰那里问到了直播账号，有时候也会去直播间看他怎么种菜，怎么逗狗，怎么给客人准备晚餐。
　　民宿永远只招待一拨客人，因为房间最多就两个，吴振峰住楼下的一间，楼上兄弟的房间他要留着的。
　　陈宇不知道原来吴振峰这段时间已经成了网络红人，直播间里一堆人问他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当然也问他“兄弟”的近况。因为顾魏真的太好看了，有些人对“兄弟”的关注甚至超过了吴振峰本人，但是兄弟永远神秘，他偶尔才会露脸，大部分时间都躲在镜头背后，或者只存在于吴振峰的语言中。
　　“今天没有客人，我叫兄弟过来吃饭，他比较害羞，有客人他不爱过来。”
　　都说直播的尽头就是带货，然而在一片呼吁中，吴振峰对带货的提议置之不理，他甚至不打算扩充民宿，虽然空房间其实还可以再开辟几间出来，但是兄弟的书房也不能动，兄弟住在最好的主卧，主卧更不能动。
　　有人问吴振峰，“小宇哥，你结婚了吗？”
　　民宿真正的老板是陈宇，民宿的平台账号叫“小宇的民宿”，但是观众不知道，大家都叫他小宇哥，吴振峰从来不纠正，别人叫他小宇哥，他也应。
　　吴振峰害羞腼腆，“我没结过婚，老了，没人要。”
　　“那你兄弟结婚了吗？”
　　“你和兄弟是一对吗？”
　　吴振峰看了看镜头，眼神略暗淡，“你们不要乱说，我兄弟是有对象的。”
　　吴振峰接地气，但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他在河里表演叉鱼的时候，快狠准，跟做了特效一样身怀绝技。邻居家里进了剧毒蛇，请他去处理，他上去一秒搞定，蛇身盘着他的手臂一圈又一圈，他跟抓了一条绳子似的轻松自在，又对着镜头介绍这条蛇：“这个是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会捉田鼠，是个好宝宝，我们不能吃的，现在把它放走。”
　　给他举手机拍摄的是邻居民宿老板的女儿，追着他拍了一路，直到那条蛇被他猛一甩丢回草丛里，游走不见。
　　有人说他摆拍，还有好事者举报他捕捉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
　　派出所民警就来了解情况，警察看到镜头态度很客气，吴振峰更客气，他以直播的形式给大家科普派出所民警的接警流程，告诉大家被举报了不用慌，怎么寻找人证，怎么寻找物证，为自己洗脱罪名。在他的直播里人证物证齐全，民警很快就走了，吴振峰都没机会进派出所，没到拘留阶段。他还给大家科普拘留流程、看守所生活指南，怎么上诉，即便最后进了监狱，恭喜大家，你说不定能第一时间看到今年的高考试卷，比考生们早两个月呢。马上高考了，家里有亲戚朋友在坐牢的，赶紧去探个监，说不定能打听到高考作文题。
　　他语言风趣幽默，像这样有故事的帅哥，能迷死一大票观众。
　　陈宇由衷为他高兴，但是顾魏的态度却明显变了，他不喜欢陈宇提起吴振峰，有时候他会直接打断陈宇，有时候他干脆说他去忙了，挂断视频。
　　陈宇觉得顾魏从乡下搬回城里有一条分水岭，那天肯定发生了什么，但是顾魏和吴振峰都不说，他也不方便问。
　　最坏的情况，就是他俩一时把持不住，睡了。
　　陈宇心里酸溜溜的，但是这顶绿帽子，他又不能气急败坏地摘下来去质问他们两个，真挑明了说，鱼死网破，他和顾魏分手，顾魏转头跟吴振峰在一起，他更接受不了。
　　最后陈宇只好提醒吴振峰，他这样抛头露面很不安全，怕以前的仇家找上门来。
　　吴振峰完全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我抓的毒贩都被我送进去了，再说打他们贩毒的第一天开始，就该知道早晚有这一步，想寻仇，放马过来。哥现在很红，大不了直播一个退役缉毒警被毒贩凌虐24小时，点击率肯定很高，警队应该能批准恢复我的警籍警号吧？说不定还当成英雄事迹，要求全国上下开展学习呢。那我也不亏了，是吧？不对，应该不用24小时，我这儿到处是监控，最近的派出所赶过来也就二十分钟吧，二十分钟我顶一顶就过去了。”
　　陈宇见规劝不成，也只能让他去了。
　　过了几天，吴振峰突然在直播里跟观众道别，说他的民宿要关闭了，他有仇家可能要找上门来，兄弟怕他被人大卸八块，还放到网上直播，所以他要和大家道别了，以后江湖不见。
　　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段子，观众当然不信，最后他只好又换了个正经的口吻道：“我在城里买了房，兄弟给我介绍了一个钱多事少的工作，我要去别的地方开始新生活了，谢谢大家的关注，再见。”
　　陈宇不解，问他好好的民宿怎么不经营了，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现在身体恢复很多了，想回去查案子。”吴振峰手夹着烟，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顾魏不喜欢我抽烟，我准备把烟也戒了。”
　　“他最近不是没回乡下住吗？你抽烟他也管不到。”
　　吴振峰笑，“他生我气了。”
　　“为什么？”
　　吴振峰反问：“你真想知道？”
　　陈宇怂了。
　　吴振峰道：“想知道你去问他。”他从口袋里摸出棒棒糖，小心剥掉糖纸，“对了，你说跟警队申请恢复我的警籍警号，到底办得怎么样了？别给我和稀泥。”
　　陈宇：“我再去问问。”
　　其实是上面驳回了，只是话也没完全说死，就说吴振峰目前的身体状况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目前不符合归队的标准。不过组织上已经批准了一部分专项资金，他可以按月领取。
　　这个差不多就是退休金的意思了，但是不能跟别人一样名正言顺地领，这已经是警队里能为他争取的最大福利了，钱不算多，可以保证他安稳度日不至于饿死。
　　吴振峰知道这事不好办，他也不急，东拉西扯说了点别的。
　　“我准备回城里去住，乡下住的太无聊了，我要是去顾魏那边住，你同意吗？”
　　陈宇面色难看。
　　吴振峰笑道：“你出差多久了？要是顾魏夜里寂寞无聊，我愿意献个身安慰安慰他，你不介意吧？”
　　陈宇挂了视频。
　　。
　　事实上，顾魏好几次催他回家一趟，他也有假期，省城不比喀什，也不是西双版纳下面的小县城，他要回去也就是三个小时的飞行。可是他现在心里有根刺，甚至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才是别人心里的那根刺，索性给别人一个长长的假期，等他回去的时候，顾魏还愿意跟他在一起，那大家就过，要是顾魏想通了，那就一拍两散。
　　而且他有信心，顾魏最终还是会选择他的。
　　只是现阶段的顾魏开始对他很冷淡了，他好像知道为什么，但是又不能确切地知道究竟为什么。
　　他以前做任何事情，都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拗，唯独这一次，他希望模糊问题的答案。他不想知道，更害怕知道，索性用一个盖子捂起来，至于事情发酵成什么样，那不是他能决定的。
　　顾魏深夜在医生休息室给他打视频，他应该是刚刚哭过，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你现在究竟在哪儿，你不过来，那我去找你好不好？”
　　陈宇的心都要碎成渣渣，但是他只是面无表情，像一个渣男一样问：“你跟谁吵架了？怎么哭成这样？”
　　他脑补吴振峰跟他吵架的情景，吴振峰逼他摊牌，顾魏不愿意，两个人争吵，吵完了也许还滚床单了。
　　顾魏忍着眼泪问他，“我再问你一次，你在哪儿，我要过去找你。”
　　“我最近真的很忙，不方便，你别哭了，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顾魏挂断了视频，拉黑了他。
　　陈宇倒回床里，眼泪无声地流出来，爬过鼻梁，流进下面的耳朵里。
　　。
　　吴振峰拜访了顾魏坐落于小公园边上的公寓，这是陈宇掏了一百多万装修的房子，他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看见客厅的一个黑色树脂雕像上，套了一个闪闪发光的钻石戒指。就是他以前给顾魏的那个，他自己都快忘了这枚戒指。
　　“你就一直把戒指套在这儿？”
　　顾魏看了看，“嗯，太大了，所以套在这儿看着不可能是真的，要是放保险柜里反而就是个真的了。”
　　“我能把戒指要回去吗？”
　　“可以啊。本来就是你的。”
　　吴振峰用袖子擦了擦戒面，“你知道这个戒指值多少钱吗？”
　　“不清楚，一两百万吧。”
　　“不止。”吴振峰重新把戒指套回雕像的手上，“算了，我要真去把戒指换成现金，估计马上就出去满世界找毒贩，然后躲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美滋滋嗑上几天几夜，直到生命的尽头。”
　　“……”
　　“真的，我现在满脑子就是这种想法。”
　　顾魏道：“所以你民宿不做了，是因为钱赚太多了？”
　　“嗯，来钱太快了，直播打赏的都一堆人，我怕了。”
　　吴振峰看着不像在开玩笑，于是顾魏无言以对。
　　“你跟陈宇吵架了？”
　　“没有。”
　　吴振峰不信，“你们最近关系紧张，我看出来了。”
　　“长期异地，感情就淡了，难免的。”
　　“你们要是分手了，记得通知我。”
　　顾魏很想抽他一巴掌，因为料定了挑拨是非的就是他，不过他做不出来这种扯头花抢男人的事情。
　　“我想到城里来住，我看你这边不错。”
　　“想都别想。”
　　“那么凶干什么？”
　　顾魏已经拿出了最好的风度，“你说过来看看，现在看完了，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帮我找个买家，把戒指卖了，钱你先帮我存着，我去看看房子。”
　　“这个戒指出价多少合适？”
　　“我明天就去看房子，房子多少钱，戒指就卖多少钱。”吴振峰说着走到门口换上鞋，“哦，再预留点儿装修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