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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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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城医院的肿瘤外科登上过医学管理研究所推出的《年度中国医院肿瘤专科榜单》,在业内颇具盛名。
此次,华城医院牵手东林药企,以华城—东林抗肿瘤新药l期临床试验中心作为平台,共同计划研发抗肿瘤创新药。
今晚的会餐是提前两天安排的,名义是继上一回洽谈后双方均有意建立长期深厚的友谊。
当主任把这名义转述到华俞柑耳朵时,他忍不住皱眉。
东林药企的千金是汪雪,而前段时间,他断然拒绝过她。
“东林?”
“是啊。”
“我只是个外科医生。”华俞柑的拒绝之意明显,“领导人之间的应酬,我不便参与。”
李主任咳了一声,“院长的意思。”
华俞柑一时无话。
这个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镜又摸了摸鼻子。
事情是这样——
有次,华城医院和一家百强医械企业谈合作,觥筹间,在场的李主任认出董事长竟是小学同窗,两人惊喜之余一阵寒暄。
接下来,一切都变得顺畅,从公聊到私说起了儿女,华父也没隐瞒,说犬子就在贵院肿瘤科任职,名为华俞柑。
院长和李主任都大为吃惊,直说令郎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聊着聊着,几位中年男人自然地把话头偏到儿女大事上,李主任和院长的孩子都已步入婚姻,华父听闻后连连摇头。
当时,与东林的合作已起步,李主任想到了东林千金正好岁数相仿。
……
看着小学同窗的儿子被自己弄得神色不霁,老李也是过意不去,他也万万没想到,年轻人相亲讲求你情我愿,这汪家千金却没有放弃之意。
这回,东林董事长是为女儿操心才来这么一出,院长也不好推托,而华俞柑又是合作的华家公子。
于是,院长让李主任当炮灰来说服,而这把炮灰又借了院长的刀。
最后,老李倚老卖老,华俞柑竟也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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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席前,汪雪对他说:抱歉用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约见你,但我还是想说,我和华医生你只见过一次面,尽管上一次你拒绝了我,但我觉得,是我们还没有充分认识彼此,或许华医生逐渐了解我以后会认为我是不错的选择。
席间,东林董事长更是明说暗指,华俞柑考虑到医院和院长颜面,勉强按捺住离席的冲动。
现下散场出来,他只觉眉心隐隐作痛,更无心顾及走在他身旁的汪雪,而这时,有道女声乍起,他一掀眼,就看到了几米外那抹亮黄色的身影。
是那个安静而奇怪的女人,名叫杨毓。
此刻,他沉怠的脑子居然能清楚地记起她的名字。
她站在那,纯皙的肤色,如画的眉眼,浅淡的表情,整个人像是一湖静水。
而只有杨毓知道,当看到这个男人时,她的心底起了一丝丝波澜,而后再看到他身边的女人时,波澜转瞬即逝。
她一眼辨出,是那天停车场看到的女人。
徐慧上前去拥抱汪雪,两人短暂地说了几句话,随后汪雪就向长辈告别:“各位叔叔伯伯,这是我的大学同学徐慧,今晚她回伦敦,我送她去机场,要先失陪了。”
院长几人纷纷点头。
东林董事长对女儿说:“爸不放心你晚上开车,或者让俞柑送你们。”说完,看向一旁的男人。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老李的心瞬间打成了一个死结。
这时,徐慧也注意到了这个面色清冷的男人,心里还没来得及探究他与汪雪之间的关系,就见他客气而疏淡地开口:“抱歉,失陪一下。”
接着,一行人亲眼看着这个男人朝前走去,停在那个从始至终安静立着的女人面前。
他的嗓音不轻不重,落入所有人耳朵里,“我的那件外套还留着吗?”
杨毓茫茫然看他,“哪一件?”
华俞柑似笑非笑,提醒她:“你穿过的那件深色大衣。”
他故意这么措辞。
杨毓记起来,同时,她看到那个女人的脸色。
与那日在车里的,大同小异。
“在家里。”
而其实,他的衣服至今还被她扔在副驾驶。
华俞柑嗯了声,“明天我要穿,晚上一起回去拿一下。”然后,他十分自然地牵住她的手,转过身对处于惊讶的一众人说:“抱歉无法代劳了,晚上需要去女朋友家里拿些东西。”
他轻飘飘一句话,其中含义,所有人心知肚明。
马林董事长看了眼自己女儿,也不好再说什么。
华俞柑欲带着杨毓先行离开,徐慧奔过来,把好几个袋子推到杨毓身上,并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毓,你深藏不露…”
杨毓一时不知道作何回答,只将那几袋奢侈品还给她。
徐慧眼睛亮晶晶的,并不接,又轻声对她说了一句:“毓,再见。记住我和你说的,或许有一天,你可以尝试迈出第一步,你应该去拥有你能够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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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慧的话萦绕耳边,杨毓被牵着走到酒店外才幡然抽出手。
夜色浓稠如墨,酒店的亮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畸长,男人转头看她,眼底漆黑。
杨毓开门见山:“华医生是什么意思?”
“如你所闻。”华俞柑的声音松淡,一场酬酢下来,他的精力已被磨耗大半。
杨毓静默了良久,只问了一句。
“为什么是我?”
他望着她,微弱的光投落在男人的脸上,映出俊澹的轮廓线条。
为什么?无非是类似选择题。
一个隔三差五出现在他视线里却不会对他造成太大困扰的女人好过其他任何选项。
“不是在等我吗?”华俞柑换了句话说。
杨毓微愣,反应过来杨母已经把她的话全部泄露,哑然。
“还是说,这只是搪塞之词?”
杨毓没有说话。
寒冬的风吹乱女人的鬓发,夜色和发丝加衬,她显得更白。
“开车了吗?”华俞柑突然问。
杨毓摇摇头。
“我送你回去。”
“你的衣服…在我的车里,车子…在4s店。”
华俞柑侧目看了她一眼,“我不是为了拿件衣服。”
杨毓又沉默了。
打开车门时,她看到副驾驶,微作停顿,然后坐了进去。
“地址。”
“惠民。”
“夜班?”
“嗯。”
回医院的路上,车内基本保持沉默,杨毓安静地看着车窗外萧瑟的冬景,心里一片混沌。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惠民门口停下。
杨毓下车,扑面而来的冷意使她清醒,走了几步,她忽然转过身。
隔着一道车门,被风吹得鼻尖微红的她神色异常清明。
“华俞柑,上个月19号,你来过惠民吗?”
同一个问题。
这是她第二次问他。
不是华先生,也不是华医生。
车里的男人直视她几秒钟,黢黑的眼眸与夜色无异,最后,他淡道:“来过。”
昏黄的路灯光悄无声息地落洒下来,在这寒气逼人的时刻柔和地笼罩在立着的人身上。
华俞柑看见她垂下了眼帘,动了动唇,声音很轻。
“如果那天,你没有假装不认得我,那我现在也许会和你说:我想和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