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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5、直击季州(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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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像是个被囚禁在牢笼中的勇士,用尽全部的力气穿破洁白的云彩,只为毫无余力的将自身温热普洒大地。
清风吹袭着绿草和五彩斑斓的野花,翠绿的树叶斑驳着光影,落在往来的客人身上,微眯着双眸透过树叶看着璀璨的阳光,摇曳生姿却使人恍惚。
“蔺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大军休整,七星见千秋一有睡着的迹象,按照公子生前遗愿小心翼翼点了她的睡穴确认她不会醒过来,才与蔺桡蹑手蹑脚的到一旁安静的地方私语。
“让蔺将军见笑了,我家夫人这些日子,都是这么睡的。”七星的声音带着不属于往日的惆怅,“我家公子预料到自己不能活着离开平川城,所以嘱咐我,如果他真的死了,要趁着夫人打盹的时候眼疾手快的点了她的睡穴,不然依照夫人执拗的性子,怕是会把自己熬出个好歹。”
七星从怀中抽出一个小册子递给蔺桡,那是公子在最后的时日里一笔一划写下关于夫人的喜好、习惯、伤患等注意事项,那时候公子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这个小册子只有千余字,他却足足写了五日之久。
“你家公子还真是细心。”
深深叹了一口气,蔺桡的心头像是有人揪着那么疼,好像又回到了母亲去世的那个夏天,母亲最后写下的几个字也是这般略显潦草却尽是关切。他忍不住在心里问,花木云,你对千秋一的爱怕是早已超过山河大海、日月星辰,我蔺桡穷尽毕生所学,也找不到一个人能和你对千秋一的爱相媲美。
“一儿知道这个册子的存在吗?”
摇摇头,七星瞥了一眼睡梦中仍旧紧皱眉头的夫人,他从小与公子一起长大,从来不知道温润如玉的公子可以有这样炙热的感情。
“也罢,不让她知道也罢。若是她知道了,又要难过好一阵子。”
蔺桡顺着七星的视线,看着千秋一苍白的脸颊,脑海中是她不论吃什么、喝什么都吐的比咽的多,不免心急。
“对了,你找我来,怕不是要给我看这个册子这么简单吧?”
“是的,七星冒昧找您,是想让您劝劝夫人接受杨军医的诊治。实不相瞒,我家公子在去平川城之前就料到了今日,早早问杨军医要了去火清心的方子,七星日日按照这个方子给夫人煎水,可夫人的症状始终没有好转。”说着,七星跪在地上,乞求道,“蔺将军,夫人是我家公子拿命换来的,她不能就这么早早去见我家公子,说句不当说的,夫人要不活上个三年五载,都对不起我家公子的以命相搏。”
想起花木云往日和善的笑容,蔺桡不禁扬起头来凝视着温煦的朝阳,这种沁入心脾、不妖不艳,只是单单出现在红尘里就让人不能忽视的笑容与温婉,正是花木云的一颦一笑呀!
“你先起来,看大夫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将七星扶起,蔺桡轻声道,“这段时间,难为你了。”
“只要能完成公子的遗愿,七星不觉得为难。”
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靠着树干的南宫淳尚心里像长了潮的大海,波澜壮阔,久久不能释怀。他一直都知道姐姐与花木云有些风言风语,可花木云从不承认他对姐姐的感情,据说,直到他死的那一刻,唤着的还是妹妹,而不是夫人。
“花将军,你安心的去吧,我会帮你好好照顾我姐的。”
轻轻喃喃着对花木云的诺言,南宫淳尚趁着没有被蔺桡发现之际,悄悄的挪到军队的左翼部队,悉心的去求杨军医能够收自己为徒。倒不是真的想当个军医救死扶伤,而是想让姐姐多活几年,就像七星说的,姐姐的命是花将军用自己的命换来的,若是不多活上几年,姐姐到了九泉之下,又有什么言面去见他呢!
断断续续的前行并非消极应对战争,一场战争的命脉除了军事策略,更重要的是粮草补给。此番战争计划制定后并没有多余的时间让粮草押运先行,所以大军只能走走停停,以保粮草安全。
“将军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在三十五里处设下伏击,但始终未见叛军。”
“楠儿,你去看看。”
“是,父亲!”
刘玄楠年纪虽小却陪在父亲身边多年,虽算不得身经百战,应付一个小小的伏击也是绰绰有余的。只见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目光如炬的领了军令后,紧握佩剑跨着大步而出。
“楠儿!”
“父亲还有什么要叮嘱的?”
转身回眸之际,刘玄楠看到了父亲眼中的丝丝不舍,他下定决心,不论此番父亲如何心慈手软,自己也一定不会让这几个叛臣活着回去的。
看着儿子挺拔俊朗的身姿,他十五岁的年纪却已经与自己一样高了,常年长在校场与士兵们一起训练,脸颊被风吹的黝黑,双手纤长灵活,虽始终也没学会灵活的耍枪,剑法还是十分出众的,起码能在自己手下走个几百招。
“刀剑无眼,切勿恋战。”
“是,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红色的剑穗在半空中有力的晃动着,刘玄楠瞥了一眼树上叽叽喳喳的麻雀,深深吸了一口气。
“打仗一点也不好玩,可是却不得不打。”
清风夹杂着潮湿的雾气吹在脸上,过早的面对战场厮杀使得刘玄楠看起来并不像十几岁的少年,加之他时而露出对生命的敬畏给人感觉更像一个步入垂暮之年的老翁。
兵临城下的战争叫攻城,有的将军会依托有利地形以守转攻,将敌人的攻击在无形之中抹杀。有的将军则会选择先出手扰乱敌人的阵营,来个出其不意,夺得战争的主动权。
蔺桡仔细研究过刘准的战史,断定他不会选择等着敌人送上门的打法,而是会派出伏兵,打自己个措手不及,如有可能,他此番没有见到自己的先行军,怕是会针对自己的粮草来个毁灭式打法。
“师傅,眼下距离季州已不足四十里,咱们是不是要选择扎营?”千秋一感觉到这一路来的顺畅,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一路走的太顺利了,会不会是刘准的请君入瓮?”
没有回答她的话,蔺桡掉转马头,单手撑着马鞍,一跃而上站到距离自己最近的树干上,瞭望着粮草在军队里的位置,又环顾了一下周围地势山貌,在脑海中预判刘准会把埋伏设在哪里。
就在他在两处山地中徘徊设伏之地的时候,一阵风吹过,灌木被吹的东倒西歪,与此同时几个闪着寒光的箭头露了出来。
“传我指令,原地扎营!”
“是!将军!”
牵住他的坐骑,视线中蔺桡黑色的靴子落在马鞍上、土地上,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半块遮住额头与眉眼的面具下,千秋一能感受到他眼中的得意。
“师傅可是发现了什么?”
“嗯,刘准自以为聪慧,用了个声东击西的办法。”蔺桡将战马交给秦同泽,笑道,“他在左边的草丛里放了几支长箭和利刃,这样风一吹,阳光下就能反射出寒光,但实际他们的人马却藏在了右边。”
“蔺兄如此笃定?”
秦同泽见识过很多次蔺桡轻巧破敌的技巧,也见过他绝处逢生的英武,可是听舅舅说刘准是个有勇有谋的人,十几年从未离开过战场,蔺桡会不会有点儿轻敌了呢?
“兵不厌诈,你慢慢就能体会了。”
拍了拍秦同泽的肩膀,蔺桡并不打算给他解释些什么,因为有些局况是必须亲身体会才能得出结论的,别人硬灌给你的道理如果没有实践的佐证,除了纸上谈兵枉送性命之外,没有半点好处。
“师傅,既然已经知道有伏兵,咱们原地扎营,岂不是给他对手突袭我们的机会?”
拉着营帐的麻生吃力的往下拽,千秋一看着蔺桡用很长的铜钉子在泥土里使劲儿的挥动着锤子,脑海中将他与花木云的身影重叠,竟露出了一抹笑意。
“一儿,你说对了,我这正是给他们突袭的机会。”蔺桡一边钉一边道,“兵法之中诡道为上,他们既然想伏击,咱们就给他们这个机会好了。副帅说要让鱼尽到自己的本分再收网,我这么做,也是给那条鱼找点儿大展拳脚的机会,总不能让人家无功而返不是?”
“师傅,你从前,从不开玩笑的。”
恍惚间面前满头大汗的人又恢复成了蔺桡的模样,千秋一的嘴角下垂,平静的将另一个铜钉子递给他。
“是吗?我倒没注意。”
“师傅,你说你觉得霍刀眼熟,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了吗?”
“没有,除了在护城河见过,我真想不起来还在哪里见过了,可是我总觉得她一个女子也和我一样用长刀,挺有缘分了。”
蔺桡钉完最后一根铜钉,将锤子递给旁边的将士,拒绝了千秋一递来的帕子,任由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滴滴而落。
“跟那种人有缘也是孽缘。”
提及霍刀,千秋一胸腔燃起一股怒火,虽然她极力在压制,但结果无非也只是将自己烧了个灰飞烟灭。
“我真希望早点见到霍刀,亲手杀了她给木云兄报仇!”
“你……”
是她主动提起霍刀的,也是她忍不住愤怒的,蔺桡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也明白自己根本无法劝慰她放下仇恨。
是啊,如今只靠仇恨撑着最后一口气的她,被霍刀祸害的家破人亡的她,又凭什么做个圣人,相逢一笑泯恩仇呢?
“师傅,如果我杀不了霍刀,你能答应我,帮我杀了她吗?”